……
    “卓絕智慧？”
    伊莎貝爾眼底難得地閃過一絲讚許的意味。
    馬修點了點頭：
    “不過我隻學了一點點。”
    “而且在這種環境下，我也無法順利施法。”
    越靠近流放雙子塔。
    以太環境就變得越惡劣壓抑。
    這和法術禁止結界完全不同。
    一般的禁魔結界都是通過種種手段把特定區域內的以太給抽幹，人為地製造出一片禁魔區來。
    施法者行走在其中隻會覺得無助、無力和惶恐。
    而雙子塔附近的儀式場不一樣。
    行走在這裏。
    馬修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一股如泰山壓頂般的窒息感。
    仿佛真有一座大山壓在所有以太的頭頂上。
    隨時可能傾覆下來一般！
    他估計現在自己施法也隻能丟個法師之手。
    好在能力化的法術都能使用。
    這也是蘇瑞爾係列法術最優越的一個特點。
    “因為我本來也就隻是展出了一個法術的一方麵。”
    伊莎貝爾淡淡地說：
    “剩餘的部分則是關於如何使其變回原樣的。”
    馬修猜測道：
    “維度校正？”
    伊莎貝爾露出一絲笑意：
    “不錯。”
    “難得你看穿了這個法術的本質。”
    “它並不是對施法目標的真正降維，而隻是一種在視覺與物質層麵的偏移。”
    “在施法的過程中，我們將被偏移的部分物體藏入了附近的衍生次元空間中，它們是物質界無數細小層麵的組成部分之一，通常容易被人忽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放逐術」與「唬騙＆幻術」的結合。”
    “當初金幣對死靈王子的艦隊使用的也是類似的技巧，不過在威能層級方麵，要比我剛剛使用的伎倆略高一籌。”
    說話間。
    她的右手再次用力一拍——
    “啪！”
    一聲脆響。
    大妖精可可便從紙人形態恢複了現狀。
    馬修眨了眨眼。
    卓絕智慧如實記錄了伊莎貝爾施法的全過程。
    即便他現在沒辦法順利模仿。
    但這個法術的核心內容他已然能夠掌握。
    這種天才式的學習法術的方式讓馬修感到著迷。
    他希望伊莎貝爾能多露上那麽幾手讓自己學一下。
    可惜後者似乎失去了繼續給他上課的興致，隻是繼續望著前方那巨大的風場隨意地聊道：
    “能夠真正地將一群生靈或者一片空間降維的法術，也隻有天災級別的存在才能掌握。”
    “殷是一個。”
    “然後就是另辟蹊徑的費資本了。”
    “他在理論上也能勉強做到這一點。”
    馬修若有所思地問：
    “理論上？”
    “因為在現實中，費資本沒辦法搞到足夠多的黃金。”
    伊莎貝爾淡淡一笑：
    “艾恩多所在的多元宇宙中黃金的數量是有限的。”
    “費資本沒辦法占據所有。”
    “一旦他這麽做，黃金也就失去了價值，這是「財富法術」最致命的缺陷，也是蘇瑞爾悄悄轉型附魔領域的關鍵……”
    “費資本在後期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他留下了金幣，自己則是通過更另類的手段完成了超脫。”
    “他的確稱得上是艾恩多本土最聰明的法師之一。”
    “隻是終究還不如殷。”
    她的臉上泛起更多追憶與淡淡的惆悵。
    馬修沒有吱聲。
    看得出來。
    伊莎貝爾對於天災法師仍然有著極深的執念。
    或許這次舍棄一切前往所謂的原宇宙，她可能也是抱著能不能碰到天災法師的想法去的吧？
    強大連伊莎貝爾都如此神往。
    那天災法師到底有多強啊……
    馬修不由在心中深深感慨。
    便在此時。
    前方的風場陡然又發生了變化——
    更多的黃塵與綠草被瘋狂的揚起。
    高塔內傳來大風魔龍更加歇斯底裏的咆哮聲。
    不過伴隨著這一過程。
    馬修注意到部分風牆的壁壘變得薄弱了一些。
    隱約間。
    他再次看到了高塔之上那凸起的巨大平台。
    此刻的平台上趴著一隻體型巨大的魔龍。
    那魔龍正虎視眈眈地望著馬修等人所在的方向。
    魔龍的腳下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隻是那孩子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法師袍，眼神充滿了戾氣與邪惡，給人的感覺是——
    即便與他對視一眼。
    你的身體也會被動地注入極為可怕的負能量！
    “狄更斯和大風魔龍感知到了你我的存在。”
    伊莎貝爾平靜地說：
    “其實他早就察覺到了你的到來，不然也不會提前迎接新生。”
    “他這麽做都是為了將狀態調整至最佳，以此來麵對你的挑戰。”
    我的挑戰？
    馬修眉頭一皺。
    看起來妖精傳奇進階的任務，自己一旦接下之後，敵方也會有所感應。
    這倒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甚至在傳奇進階中很是常見。
    “但他們好像不怎麽在意我。”
    馬修好奇地問：
    “當年是您親手把狄更斯和丹妮婭關在這裏的嗎？”
    伊莎貝爾回答說：
    “親不親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了聯盟，聯盟也代表了我。”
    “他們被聯盟關押至此，心中積累的恨意已經無法通過正常的手段來消解。”
    “而恰好，眼下的白岩城和聯盟的關係也重新來到了一個關鍵的節點，是時候做點什麽來確立這段關係中的次序了。”
    馬修點了點頭。
    他既然進了雙子塔區域，就知道這一戰肯定避免不了。
    不過他還是對聯盟與白岩城的過往感到好奇。
    對此。
    伊莎貝爾倒也沒有藏著掖著。
    她直白地回複說：
    “你要知道，白岩城和聯盟的關係一直很微妙。”
    “名義上白岩城是聯盟的附庸，是從屬，甚至是低人一等的下位組織，實際上死靈法師們一直野心勃勃，他們渴望獨立，渴望掙脫束縛，渴望追求更肆無忌憚的法術自由。”
    “他們對聯盟假意低頭，隻是為了換取苟延殘喘的空間與時間。”
    “注意，我們之間的關係之所以始終能夠保持微妙，全賴聯盟一直足夠強大，能夠從頭到尾壓製白岩城。”
    “可萬一雙方的強弱次序對換，那就不是微妙能夠形容的了——”
    “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我們毀滅！”
    可可忽然插嘴道：
    “既然死靈法師們一直包藏禍心，為何不選擇一勞永逸的解決方式？”
    “你看上去是這麽強大，不會做不到吧？”
    伊莎貝爾看都沒看她一眼：
    “想要覆滅白岩城對我而言易如反掌。”
    “但在那之後呢？”
    “隻要聯盟一直存在，就一定會有叛徒、反對者和野心家。”
    “你總要給這類人一個去處，你也總要給死靈法師們留一個位置。”
    “把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反而更容易在合適的時候進行人口管理，嗯，差不多就是這麽個意思。”
    她說的輕描淡寫。
    馬修卻聽得心驚肉跳：
    “就像太古之地的被遺忘者一樣。”
    伊莎貝爾點頭道：
    “差不多。”
    “我很早之前就領悟到了一個道理，殺戮能解決這個世界上大多數問題，但解決不了這個世界存續的根源法則。”
    “世界是複雜的，它因複雜而生，因單一而亡。”
    “如果我把所有的反對者都殺了，那麽我就會發現我自己將會成為自己最大的反對者。”
    “除非我繼續自殺。”
    “可那樣之後，世界也將不複存在，或者說，失去最後一個獨立個體的世界也將變得毫無意義。”
    “所以，留著白岩城、太古之地，留著死靈法師和被遺忘者們，已經是一種最優策略。”
    “他們的存在是一種錨定，一種均衡，也是一種刺激。”
    “他們是混亂的根源，也是穩定的基礎。”
    “他們是製造不安的要素。”
    “可如果沒有他們，聯盟內部恐怕早就打得不可開交，變得混亂不堪了。”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是混亂的「蓄水池」。”
    “如果總要有人來承擔混亂的職責，當然是交給外部的敵人比較好。”
    可可兩眼冒金星：
    “我聽暈了。”
    “但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相比於隻能聽個熱鬧的大妖精。
    一路走來經曆許多事件的馬修卻能直接領悟伊莎貝爾口中的道理。
    他頗為感慨地說道：
    “還真是這樣。”
    “所以，是時候對白岩城動手立威了？”
    伊莎貝爾默默地將一份準備好的卷軸遞給了馬修。
    那卷軸看著普通，手感清涼，連以太波動都很低。
    可打開一看。
    馬修的眼皮便隨之一跳：
    “「七聖進階」？”
    “等等……這上麵的內容……”
    伊莎貝爾麵帶一絲笑意接過了馬修的話茬：
    “跟你從妖精那裏接的傳奇進階一模一樣對吧？”
    “嗬，這當然是我刻意複製的結果，也算是在離開之前給你的一點小福利。”
    “這樣，你隻要完成同一個任務，就能獲得兩種傳奇進階的回饋。”
    這樣也行？
    馬修麵露感激之色。
    伊莎貝爾說：
    “不過白岩城的事情也的確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你如果能平定流放雙子塔裏的白岩城舊部，也就有了足夠的功績獲取七聖進階的路徑。”
    “這是天災法師流傳下來的傳奇之法，它和妖精進階一樣並不會影響你自身的道路，隻是一種錦上添花的饋贈。”
    馬修抓緊了卷軸，仍然覺得有些夢幻：
    “可是……”
    “我？”
    “七聖？”
    伊莎貝爾冷哼一聲：
    “完成了七聖進階的任務並不代表你有資格直接成為七聖，最多也隻是「七聖候補」。”
    “在聯盟的同一時期裏，至少有三十人能成為七聖候補，但真正能夠成為七聖需要極大的機緣與運氣，光憑實力是很難登上七聖的位置的。”
    “不過，七聖候補中實力最強又機緣不足者，能夠成為浮空城的「法師長」，這同樣是一份殊榮，這個倒是人人都可以盡量爭取的。”
    所以。
    法師長的實力是七聖候補中的最強者。
    甚至可能會超過七聖？
    馬修暗自心驚。
    他其實已經不斷地在內心深處調高對埃克蒙德的評價了，沒料到這廝藏得這麽深！
    難怪羅南疑似被偷走了魔法女神的遺產都沒吱聲……
    “總而言之，白岩城的舊事從聯盟誕生之初就已經埋下，隨後經曆了人欲鎖鏈、埋骨之鄉、亡者之痕（餘燼血晶）等事件，各種矛盾潛藏至今，已經到了快要爆發的時候。”
    “前陣子我就聽說，狄摩.雷茲殺死了自己的女婿洛林.方塔。”
    “他這麽做一方麵是想把赫克斯給引出來，一方麵也是在對我的試探。”
    “他想知道我是否真的和赫克斯聯手了。”
    “然而他沒猜到的是，我壓根不想直接插手白岩城的事情，赫克斯也的確放棄了法力，進行了自我的遺忘與放逐。
    她對她兒子的死已經有心無力。
    不過在我看來，赫克斯、丹妮婭、狄更斯，包括現在的白岩城城主狄摩.雷茲，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死靈法師！”
    “或者說，死靈與負能量就是極度危險的領域，在這條路上走的太遠了，很容易就會迷失自我，變得失去人性，變得野心勃勃。”
    “這是領域的性質決定的，與個體無關。”
    “在我看來，死靈法師最大的存在意義就是作為邪惡與混亂的承載體，任由他們生長一段時間，然後全部殺掉，之後再如此循環而已……”
    伊莎貝爾這番話聽得馬修膽寒不已。
    可旋即他又挺起了胸膛。
    剛好伊莎貝爾似是帶著笑意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換成以前。
    馬修肯定是用“我覺得我沒資格評價”之類的話給糊弄過去了。
    可這一次。
    他直率地說道：
    “我覺得不對。”
    伊莎貝爾“哦”了一聲。
    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你在反對我？”
    馬修胸口一痛，輕哼一聲，隨即回應道：
    “我無意反對您。”
    “但我有我的道路與理想。”
    “我不想成為第二個伊莎貝爾。”
    “我隻是我。”
    “我是馬修。”
    說罷。
    他用力撕掉了那張樸素的卷軸。
    後者化為碎片與輝光漸漸融入馬修的體內。
    和妖精進階一樣。
    七聖進階的任務也融入了係統之中——
    「平定白岩城舊部」
    一紅一金兩個高亮任務顯示始終在馬修的視野裏跳動著。
    給了他一種格外興奮的刺激感。
    “風快停了。”
    伊莎貝爾道：
    “去吧。”
    “死靈法師馬修。”
    “如果你順利進階傳奇，將有可能成為聯盟曆史上第一個成為四方守護的死靈法師。”
    馬修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一笑：
    “為什麽就不能是通天法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