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國偉摩挲著手指，眼神複雜看著簡月嵐。
    “你是怎麽想出這個辦法的？”
    “因為防不住。”
    簡月嵐捧著茶杯喝了口水，想到盜版行業的泛濫是滿心無奈。
    “四季會火，這個我敢肯定。”
    “私營個體開放的年代，敢於充當先鋒者去吃螃蟹的人不少。”
    “緊跟政策最先幹個體戶的人，目前還處於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還有一批人呢，則處於觀望狀態。”
    她笑了笑，“衣食住行，衣之所以排在第一，最大的原因在於人類離不開衣服。”
    “你們說，那些有資金又有腦子還處於觀望狀態的人，在看見四季的服裝爆火後一定會湧進服裝這個行業。”
    說的確實有道理，考慮的也很長遠。
    但有一點——
    “按照你這個說法，老呂完全沒必要和你合作。他隻需要找人在你店裏把每個款都買上一件，回去找廠裏的打版師拆了就能做出來，犯不著花錢。”
    呂國偉來了興趣，挑眉想看看簡月嵐怎麽說。
    卻不想她一點都不擔心的拿著杯子喝了口茶，“確實是這樣沒錯，但你們都忘了，衣服是有時效性的。”
    “四季走的是中高檔路線，已經篩選了一批顧客出去。作為有錢人，沒誰願意穿爛大街的款做泯滅大眾的人，而是想做那個引領時尚的人。”
    放下杯子，她笑了笑，“如果是你們，你們選哪個？”
    “引領時尚。”
    看完繡品的林援朝回來坐下，想到自家媳婦和閨女長歎一聲，“女同誌的思維模式在很多時候和我們男同誌區別很大。”
    “好比穿衣服，我們是能穿看起來幹淨整潔就行，女同誌不行，縫個補丁都要講究美觀。”
    他家媳婦和閨女，追求的就是一個與眾不同。
    別人都綁紅頭繩，她們不，要搞別的顏色，說是和別人不一樣。
    “可這和你跟老呂合作有什麽關係？”
    “小簡是想同步生產。”
    呂國偉倒是對簡月嵐的想法心裏有數，“安城市場是她的，製衣廠生產的服裝則需要銷往外地，搶占外地市場。”
    柳承啟他們看向簡月嵐，見她笑而不語，頓時悟了。
    這可真是個有野心的姑娘。
    屬於自己的錢要賺，別人的錢也要賺。
    按照她這個搞法，紅星製衣廠這麽大一個國營廠子相當於在給她做工賺錢。
    典型的兩頭吃。
    這腦袋瓜子……
    轉的可真是有夠快的。
    “老呂，你幹嗎？”
    呂國偉有想法，但這個利益分配讓他有些犯愁。
    “你說說具體的。”
    簡月嵐心下一喜，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呂國偉他們認真聽著，吃瓜群眾柳承啟他們本來和這件事無關，但架不住他們看熱鬧的想法過於強烈。
    於是，在簡月嵐講解的過程中，這三就跟玩找茬遊戲似的，時不時在雙方爭鋒相對的談判中挑個刺。
    兩邊挑撥。
    等簡月嵐和呂國偉有理有據反駁對方和他們的話時，這仨又跟牆頭草似的誰有理站誰。
    氣得兩人恨不得把他們趕下樓。
    然而都是厚臉皮，關係也都很好，主打的就是這個熱鬧我們湊定了。
    無奈，簡月嵐和呂國偉隻能當他們不存在，自己談自己的，堅決不順著他們的思路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在一條條談妥雙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條件後，終於進入了最為重要的利潤分配環境。
    然後——
    “你說的這個不行，一件兩毛，這是我能接受的極限。”
    對於呂國偉拒絕自己的利潤分配價格，簡月嵐心裏有數，她嗯了聲，“兩毛可以……”
    呂國偉頓時驚了，這麽好說話的？
    他看著簡月嵐，總覺得她要鬧幺蛾子。
    果不其然，她微微一笑，語氣平靜道，“但數量要不設上限。”
    “想都別想，布料、人工、機器、運輸、銷售渠道全部我們出的情況下你來個不設上限，別說我不可能答應，整個製衣廠都不可能答應。”
    “那就按照我說的來。”
    簡月嵐據理力爭，“一個款五千件封頂，我一件拿八毛加起來也就幾千塊。”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還也就幾千塊，一個工人取平均數按四十塊一個月的工資算，得不吃不喝幹上八年多的時間才能攢下來。
    關鍵她不是一個款，而是最少十多二十幾個款。
    這加起來……
    “降價，必須降價！”
    呂國偉猩紅著眼睛壓著火氣繼續談判，“你不降價我就不講道義盜你的款。”
    簡月嵐囧了囧，好家夥，她叔這是為了製衣廠決定不要臉了。
    但是，別以為她就會妥協。
    “那你盜，我看你盜完這批下批怎麽辦。”
    “什麽意思？”
    柳承啟沒聽明白她的話。
    呂國偉聽懂了，他震驚看著簡月嵐，見她眼神清明堅定，陷入了沉默。
    這是個狠人，你讓她吃肉，她大方給你留點肉和一大鍋湯。
    你不讓她吃肉，她連桌子一起給你掀翻，大家一起玩完。
    這對她來說是損失嗎？
    不是。
    她說的很清楚，她走的是中高檔路線。
    真把她逼急了，她完全可以把中檔砍了，一門心思走高檔。
    安城缺有錢人嗎？
    不缺。
    有底蘊有錢的家庭不在少數。
    她手藝在這裏，不管是設計、刺繡還是製衣，對她來說都是信手拈來的事。
    隻要創意在，審美在線技術不下降，她就不愁沒客源賺不到錢。
    紅星製衣廠不一樣，他們有什麽？
    有大廠房，幾百個工人……幾百台縫紉機……這底蘊夠深吧？
    對他們來說是優勢吧？
    是優勢。
    可這個優勢在改革春風吹響的浪潮下起不了什麽作用，因為他們沒有拿得出手，可以讓人驚豔產生購買欲望的款式。
    簡月嵐沒提供設計圖紙之前，紅星生產的衣服是爛大街的大眾款。
    之前沒改革，整個南省的供銷社配額不說全部占領，也能占大半，因此不愁銷量。
    可改革了，經濟崛起的浪潮勢不可擋。
    國家要發展、要建設，就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以後的個體戶和私營會越來越多，供銷社遲早是個會淘汰的貨。
    個體戶可不會看在他們是國營大廠的份上，拿他們的衣服去賣。
    肯定是往好看的衣服挑。
    因此，紅星急需好的、有美感的，可以讓個體戶心甘情願拿貨的款。
    不然等著他們的，唯有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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