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敦朗聲道：“殺了江寧縣王家村秀才王德全！”
    這會，黃敦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正義之感，哪怕他麵前站的是大明世侯定海侯，但他也隻是一個勳貴，還是武勳。
    還管不到他這個知縣頭上來。
    另外，他這是捉拿殺人犯而來，要是定海侯敢繼續阻撓，他可直接搶走人，甚至告禦狀！
    包庇殺人凶手，還是殺害一位當地頗有善名的士紳，朝中一眾上官與京師百姓們，必然會支持他這個江寧知縣。
    甚至，他還可憑借此功，讓他今年的京察升為甲上！
    想著，黃敦心頭頓時生出一股火熱。
    郭安冷笑道，“你剛才不是還在言語，那王德全還沒有死去？”
    “行了，那王德全敢帶著一眾惡仆對本侯動手，這才被本侯擊退而已，本侯饒他一命，已經算是手下留情！
    現在，帶著你的這些狗腿子，離開本侯的封地！”
    黃敦臉色微變，仍是一臉倔強，“侯爺，此賊子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被打之人，還是江寧頗有善名的秀才王德全，如此大奸大惡之徒……”
    郭安一臉無語，京師怎麽會出現這般沒有眼色的官員，還是一方父母官？
    “你莫不是沒有聽懂本侯的話？”
    黃敦義正言辭道：“侯爺，下官身為江寧縣十萬百姓的父母官，當護他們平安！”
    “好一個正義凜然的父母官！”
    朱棣也被氣笑了，他本想調查清楚，再下決定如何收拾這個新上任沒多久的江寧縣知縣。
    結果，沒想到此人還死揪著他不放？
    “你這廝這般著急的給咱籠絡罪名，一看也是與那劣紳一樣的賊子！”
    “你這廝敢辱罵父母官？”
    黃敦瞪大眼睛，怒瞪著朱棣，有些不敢置信。
    隨即，便朝著拱了拱手，“侯爺，此事可就怪不得下官無禮了！”
    郭安嘴角微微抽搐，扭頭看向朱棣。
    “郭卿，給咱將此賊官拿下！”
    “郭卿？”
    黃敦一怔，隨即想起什麽，臉色大變。
    而在一旁，郭安直接朝著黃敦怒喝道：“黃敦，速速束手就擒，前來拜見陛下。
    如若不然，休怪本侯手下不留情！”
    這時，在黃敦等人周圍，早已悄無聲息的圍上來數百名漢子，
    哪怕是黃敦等人想要魚死網破，也不用擔心出現什麽意外。
    “陛下？”
    黃敦渾身一顫，滿臉驚懼的看向朱棣。
    身後，一眾人也都是臉色大變。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位江寧縣黃縣尊怒罵了半天的殺人凶手，居然是當今陛下！
    “草民參見陛下！”
    “……”
    一眾人連忙跪下。
    黃敦臉色一白，連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朱棣連連行禮。
    “微臣江寧縣知縣黃敦，參見陛下！”
    “還請陛下明鑒，那秀才王德全在江寧縣素有善名，微臣聽聞稟報，有人對其行凶，這才連忙帶著一眾衙役過來……
    微臣怎麽也沒想到，那王德全居然膽大包天，敢以下犯上作亂，甚至其手下還敢欺瞞微臣，汙蔑陛下，當是罪該萬死！”
    “哼！”
    朱棣冷哼一聲，並也不想聽黃敦的無恥狡辯。
    “來人，將這賊子給咱拿下，待有司徹查其罪行，再定其罪！”
    “遵旨！”
    蔣虎直接帶著兩個內侍，走上前，將黃敦押起來。
    “陛下明鑒，微臣並無過錯，陛下明鑒啊……”
    “沒有過錯？”
    .
    朱棣淡淡一笑，“行啦，不要再狡辯了，朕已經聽膩了。
    別的不說，那王德全的平日欺壓百姓，作惡多端，甚至還動用私刑，打殺治下百姓，克扣朝堂發下的賑濟錢糧，便該死。
    而你這堂堂江寧縣知縣，包庇不說，一聽他被人打了，便立馬帶著一眾衙役與士紳，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定人死罪……
    你這賊官，何來無辜之說？
    今日，幸好是碰上了朕！
    若不然，哪怕是碰上哪一個官員權貴，又或是那些商賈，可真要被你這賊官得逞，還能添加在你的政績之上！
    你放心，朕會讓錦衣衛對你徹查，還有你身旁這些賊官與士紳，朕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一人，也不會放跑一人……”
    聽此，吳典史與那幾個士紳，還有一眾衙役、健仆，都是滿臉惶恐，跪下求饒。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小人是良善百姓，是無辜的！”
    “陛下，微臣也是無辜的……陛下，那王德全與尋常百姓不一樣啊，陛下，微臣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明，為了陛下啊……”
    朱棣忍不住勃然大怒，“給咱掌嘴，到了這會，還這般狡辯，真是教人惡心！”
    “啪，啪……”
    蔣虎直接上前，揚起手掌，對著黃敦的臉龐便抽了上去。
    聲音之脆，周邊圍著的數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而黃敦，更是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中也羞怒至極。
    一邊哀嚎著，一邊滿臉不服：“陛下，微臣何其無辜，陛下為何這般淩辱微臣？
    微臣好歹也是進士出身，是朝堂官員！
    微臣自從上任以來，殫精竭慮，為朝堂盡心盡力，從不收受賄賂，為治理治下，也是嘔心瀝血！
    但是，陛下卻是這般視微臣如草芥，當著一眾百姓與工匠、商賈之麵，這般毆打折辱，豈是君父所為？”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臣絕不認為自己錯了。
    這些年，朝堂諸公懾於陛下之威，有些諫言不敢言，但今日微臣自知難逃一死，便諫言之！”
    “陛下自從即位以來，親近一眾勳貴不說，還大肆任用北平燕王府的那些官吏與武將。
    他們不僅腹中沒有任何才華，甚至就連功名也沒有，卻是深得陛下寵信，甚至得到高位。
    而微臣這些辛辛苦苦研讀數十年聖賢書的賢才，不僅得不到陛下信任，就連擢升都是困難無比，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希望，陛下居然又讓燕國那些隻有秀才功名的官員，前來大明，任職高位……”
    “陛下此舉，何其傷人之心……還有那王德全，此人平日素有善名，每當縣裏催糧、修橋、鋪路、治學之事，王德全都會慷慨解囊。
    另外，此人平日還經常周濟百姓，人人稱頌，是地方上的鄉賢，今日卻被打成重傷，眼看便活不成了。
    微臣身為父母官，如何不能著急惱怒啊……”
    “微臣一時著急，對陛下是有些衝動。此罪，微臣當承認。
    但是，陛下可知，你身旁這位定海侯，平日在將軍山大肆修建房屋，以錢糧誘惑招雇工匠與力役，引得百姓都往將軍山跑。
    僅僅今年，江寧縣便不知空下多少畝田地無人耕種……
    不出幾年，我江寧縣再也召集不足服徭役之人，也會空下無數畝良田無人耕種……
    如此禍亂大明江山社稷之人，陛下不去懲處，卻要來淩侮微臣，難不成陛下真的不在乎天下蒼生，不在乎祖宗江山了？”
    黃敦越說越痛快，越說越大聲。
    在他心目中，他就是對大明最忠心的官員，是賢臣。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蒼生。
    “好一個個錚錚鐵骨之臣啊！”
    朱棣忍不住大聲讚歎一聲，讓黃敦心中一喜。
    可惜，朱棣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臉色大變。
    “爾等這些賊官，真是可笑。
    之前，太高祖皇帝殺戮爾等這些貪官之時，爾等哭喊抱怨，爾等俸祿少，養活不家人。
    而現在，朕給爾等漲俸祿，給爾等發年終獎，爾等仍是不滿足，一個個聯合劣紳，欺壓盤剝百姓，有何臉麵說爾等公正不阿？
    有何臉麵叫屈，還埋怨朕不信任爾等？
    就憑你這賊官所做之事，朕如何敢信任爾等？
    爾等但凡賢明一些，朕會讓燕國那些官員千裏迢迢來到京師？”
    “你這廝明知自己所犯之事，哪怕是朕抄了爾等之家也不為過，卻仍是這般來辯激朕，真當朕會因你這廝之言，便放了你？
    或者說，你這廝以為，你等這些狗官便可代表大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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