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盼能成一段佳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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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望壹他們能夠匯報的內容不多。
上梧桐山尋劍是年年都有的事,卻沒有哪一年真的能有人將青光劍從梧桐山上帶下來。
陸望壹逐字逐句地向宗主華丘匯報,柳敘白和另一位長老在兩邊旁聽。
這是慣例,六百年間,每次回來的弟子都會在此地向宗門匯報梧桐山上的情況,遇見了什麽妖獸,碰見了什麽人,陷入濃霧後發生了什麽,都要一一匯報,以期下一年的弟子吸取教訓,早日拿回青光劍。
每每此時,柳敘白都是要旁聽的。
鶴發的宗主歎了口氣,視線從沉默不語的柳敘白身上劃過,落在陸望壹身上,又在他和晏長安之間來回:“我原以為,以你二人的資質,就算拿不回青光劍,至少也能引得青光現身。”
陸望壹和晏長安齊齊跪下,異口同聲:“是弟子無能。”
華丘隻是感慨一句,斷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見這兩個好苗子如此,連忙從階上下來,一手扶起一個,又望向他們身後同樣拜下去的幾名弟子:“我斷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年年如此,想來是我滄元劍宗與青光的緣分未至。”
又或許是有柳敘白在前,青光不願再認滄元劍宗的弟子為主。
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寶劍認主,向來隻看重資質與實力兩方麵,古來今往,從未有哪個寶劍因前任主人便膩了整個宗門的。
但青光是仙劍,六百年間,說不定早已誕生劍靈,性子古怪些,也未可知。
隻是可惜,這把使得滄元劍宗更上一層樓的仙劍,不知會落在誰的手裏。
他瞥了一眼柳敘白,又是一聲輕歎。
外界都道是青光成為仙劍重新擇主後,柳敘白自己說與此劍沒有緣分,怕觸及往事傷心,故未曾刻意尋劍。
可華丘幾乎是看著柳敘白長大的,他比誰都清楚,柳敘白並非不想尋回青光,對外的說法,不過是為宗門挽尊罷了。
僅有他和滄元劍宗的幾位長老知道,不是柳敘白放棄青光,是他帶不回青光劍,魔尊身殞,青光卻並未認煉成它的柳敘白為主,反而就此沒了蹤跡,不知去了何處。
直到幾十年後,有人上梧桐山獵妖,得見青光,仙門方得知青光匿於梧桐山。
柳敘白第一時間便去了,青光感知到他的出現,也現了身,隻是身為前任主人的柳敘白,怎麽也無法將青光從石台中拔出,後來幾年,柳敘白去的次數多了,青光便不再現身了。
柳敘白想要青光,一為力量,二為舒濃。
那是用舒濃的血肉煉成的仙劍,柳敘白放不下,割舍不了,甚至差點因此生了心魔。
後來他不知從哪裏遇見位生得與舒濃六分似的姑娘,帶上山來,改名明月,才漸漸歇了心思,不過仍是每過幾年便要去梧桐山試上一試。
華丘對青光劍沒什麽心思,真要論起來,青光劍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件傷心事。
他那日匆匆趕去,隻看見舒濃躍進火中的背影,真火迅速點燃她的衣裙,將她整個人吞沒,癱坐在地上的柳敘白悲慟絕望,鮮血自腰腹處的傷口流了一地,受了極重的傷,眼睜睜地看著舒濃被吞沒,搖搖晃晃站起來想隨舒濃而去,被他手忙腳亂地製止住。
隨後,真火滅,鳳鳴起,仙劍成。
華丘沒再繼續回憶下去,與晏長安笑道:“我聽說,長安此次遇險,為一位姑娘所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陸望壹當即身子一僵,半點不敢往柳敘白那邊看。
那蘇姑娘與明月姑娘相像,便是與舒家那位像,若叫她和他師尊見了麵,師尊恐怕也得驚訝一番。
不過他已有了明月姑娘,就算蘇不惜與當初那位再像,他應當也不會和門中弟子的心上人發生些什麽。
他一陣胡思亂想,晏長安卻是平平淡淡,點頭應“是”:“蘇姑娘於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答應她以帶她遊曆天下為報。”
華丘早知道晏長安那救命恩人已經上了山。
門中弟子帶人上山,是需要提前與宗門報備的,晏長安是親傳弟子,傳回來的消息直接越過執事堂,到了他師尊景鴻長老手中,巧的是,彼時他正與景鴻喝茶議事,正好將傳訊符上的內容盡收眼底。
晏長安信上還說對方幾乎未離開過梧桐山,想要帶她先回宗門玩上一段時間,待過了天下宴再離開。
其間種種解釋與安排,讓景鴻那小老兒直呼鐵樹開花,還盼著晏長安和人家姑娘能成一段佳緣。
華丘笑了兩聲:“知恩圖報是好事,你師尊應在問生殿為蘇姑娘備了院子,這幾日若無事,也可帶蘇姑娘下山轉轉,看一看世俗紅塵。”
晏長安低聲應好,華丘揮揮手,便將幾人打發走了:“回去休息吧。”
大殿驀然安靜下來,華丘撫了撫專門留出的胡須,微微搖了搖頭,轉過身子與殿內另一名長老對視一眼,微不可聞地再歎了口氣。
柳敘白一言不發,沉默起身,與殿內兩位前輩拜了拜,顧自出了殿門。
華丘未加挽留,也未進行勸慰,他倒是看得開,之前歎氣也歎的是柳敘白對往事的執著,甚至送走殿內另一位長老之後,他狠狠鬆了口氣。
至少今年,不會再有人拿青光劍的事來煩他了。
滄元劍宗漫山遍野的花兒,除此之外,養在宗門內的小動物也不少,滄元花常開不敗,吸引一兩隻貓兒在其間嬉戲打滾,或撲蝶玩,或用爪子碰碰花瓣,欲將其往嘴裏喂。
晏長安與陸望壹分道揚鑣,回自己院子裏時,正好撞見實在無聊的舒濃與一隻白貓玩耍。
她蹲在地上,將正撲蝴蝶的白貓捉在手裏逗了逗,再放開時,那貓兒便要往她懷裏撲。
晏長安聽見她輕笑了兩聲,那白貓徑直穿過她的身體,落在地上打了個滾,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成功將舒濃再次逗笑。
晏長安眨了眨眼,她沒有凝出實體,身影比之前淡了許多,一陣清風拂過,好似就要將她吹散了似的。
晏長安恍然意識到,她早已不是活生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