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原來已經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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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丘見他這副模樣,還想再勸,入口處驀然傳來弟子一聲“元州舒家家主到!”
場地裏的喧鬧聲驀然止住,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入口處進來的一路人,他們衣著鮮麗,或金或藍,並不拘於一色,隻在衣袖或是裙擺處繡上鳳凰。
元州居民供奉鳳凰,當地的修仙世家和門派裏,以鳳凰作家紋的也不止舒家一家,隻是舒家傳承多年,底蘊和實力皆非尋常仙門所能比,故而提起鳳凰圖騰,第一個被想起的往往才會是舒家。
隱晦的目光在帶隊的舒文和高台之上的柳敘白之間來回流轉,更有些視線,悄悄落在晏長安身後的那姑娘身上。
誰不知道舒文的胞妹在滄元劍宗祭劍而亡,自此舒家和滄元交惡,雖然於他們這些外人而言,其華仙子是大功一件,會永遠被世人銘記,柳敘白也正是因為有了此劍,才會如有神助,順利誅殺魔尊。
可對於人家血濃於水的親人來說,他們這些夾在中間得了好處的人,是沒有資格對兩方的恩怨說些什麽的。
有不少六百年前的舊人甫一見到躲在晏長安身後的舒濃的麵容,驚得當場倒退半步,好半晌合不攏嘴,驚疑不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難怪柳敘白的注意力一直在這裏。
如今舒家入場,有幾個迫切想要驗證她身份的故人的目光灼熱,仿佛要將舒濃的背燒出一個洞來,隱秘的希望著舒家人能將目光投過來。
可惜舒家人並未如他們的願,舒文帶著人目不斜視,徑直往高台下去。
那邊華丘已經帶著幾位長老下了高台,兩撥人麵色客氣地互相行禮,華丘習慣性地撫了撫胡須,和藹笑道:“還未恭賀舒公子繼承家主之位,前些日子的繼位禮,滄元未至,還望舒家主海涵。”
“無礙。”舒文麵色客氣,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家母思女成疾,家父憂心其身體,無奈隻得卸下家主重擔,陪家母遠遊療傷,在下無才,六百年前沒護住胞妹,如今,也隻有在這些地方才能盡盡孝心。至於繼位禮,華宗主不必憂心,貴宗不來,我高興。”
他的話音落下,本就安靜的場地更是寂靜一片,眾人的視線齊聚這裏,萬萬沒想到舒文當場就讓滄元劍宗的宗主下不來台。
華丘隻覺得這氣氛快要弄得他窒息,撫摸胡須的手也微微一頓,正要歎氣接話,舒文又溫和一笑,溫聲道:“當然,也請華宗主不要誤會,我對您,以及貴宗弟子沒什麽意見。”
他稍稍停頓,笑著補充:“幾乎。”
華丘憋了憋,還是沒忍住輕歎一聲。
幾乎沒有意見。
舒文話裏話外差的這一點,差在誰身上,在場之人誰不心知肚明。
於是齊刷刷的視線便又衝著立在華丘身邊一言不發的柳敘白而去,有人如華丘一般歎息一聲,有人理解舒家的做法,亦有人支持柳敘白,認為舒家心無大義,舒濃是為天下蒼生而犧牲,是榮耀,就算是於舒家來說也是光榮事一件。
華丘微微側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舒家主,還請上座。”
舒文對他一拜,道了聲多謝,卻並未順著他手勢的方向上高台,而是轉身看向入口,似乎在等什麽人。
華丘的目光也循著他的視線落在入口處。
不消片刻,門口負責通報的弟子的聲音又起:“元州宋家少主到。”
此話如一顆石子,投在平靜的湖麵,立即激起陣陣漣漪,場地之內,被刻意壓低的討論聲四起。
“元州宋家?哪個宋家?”
“嘖……元州還有哪個宋家,宋臨那個宋家!”
“啊?他不是不參加——”
話正說著,入口處已經顯出一路人的身影出來。
宋家弟子的製服主色為紅,單單隻是站在那裏,便奪去眾人大部分的注意力,唯有為首帶隊那人,麵如冠玉,卻僅著一身素服,立在首位,與身後的弟子對比鮮明,格格不入。
他帶著人走向舒文和華丘,禮數周到。
華丘於是便請他二人同上高台,宋臨沒什麽意見,隻在與柳敘白擦肩而過之時,兩人目光交匯,誰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些什麽。
待這幾位登上高台,人群重新熱鬧起來,舒濃在晏長安身後,大半個身形都被晏長安掩住,周圍人聲繁雜,她微微仰頭,向高台上投去視線,一眼便能望進好幾位打量的目光裏。
目光流轉間,舒濃猝不及防與宋臨對上視線。
他居於高台之上,垂眸凝視著她,看似平靜,麵龐肌肉卻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像是在克製什麽,舒濃隻停頓了片刻,便麵色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宋臨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知道那是舒濃。
滄元劍宗與舒家交惡,宋家卻沒有,半月之前,一封來自舒家的信躺在他的桌上,其間字字句句,都著重描寫了一位來自梧桐山的,名叫蘇不惜的姑娘。
舒文信中並未肯定地告訴他蘇不惜和舒濃的關係,但他五歲被舒家收養,此後與舒濃朝夕相伴十三年,隻需與她對上一眼,他便能得知舒文信中未對他言盡之事。
原來已經六百年了。
宋臨收回視線,落在無邊天際,隻覺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他被停滯了六百年的時間,終於開始再次流動。
仙門到齊,先由柳敘白這個仙門第一人講了幾句話,華丘便緊隨其後宣布大考開始。
“第一日,射!”
數名箭術過人的弟子齊刷刷湧向另一方專門為“射”這一門開辟出來的場地。
舒濃逆著人群,轉身要走,晏長安卻一言不發地跟了上來。
她有些詫異:“你不去比試?”
晏長安微微搖頭:“我不擅長。”
“還能有你不擅長的呢。”舒濃輕笑一聲,和他一同往問生殿去,“既然如此,那你前兩日研究糕點研究得怎麽樣了?”
晏長安無言。
他前兩日為自己安排的修煉時間翻了幾番,能留出來研究糕點的時間便隻有硬擠出來的那麽一點,自然是還沒有什麽好的成果的。
他是打算和麵時直接將辣椒灑進去的,雖不知能不能行,但更重要的是,他麵和好了,卡在了火候這一步,舒濃又鬧著非要他親手做的,他又沒法假借他人之手,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