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現場觀摩一場戰爭，肯定會有很大的不同吧？”
    周麗娜問道。
    她知道龍雲有應該是讀過兵書的。
    與龍雲的聊天，她就認定了龍雲沒有接觸過軍隊。
    很多東西其實理論跟實踐相差甚遠。
    光光是趕路這一個項目，就讓龍雲明白，這個時代不是二十一世紀那種路。
    就連官道也時常年久失修，車馬難過。
    更別說什麽羊腸小道了。
    一百個人過那種小道還好，要是一千個人，難度成倍增加。
    速度也極度緩慢。
    翻越滿是荊棘和灌木的山林基本上馬匹和輜重可以拋棄了。
    這樣的隊伍，要麽就敵於食，要麽打算三天內就回撤。
    無論哪一種，對蠻國來說都不可能，因為就敵於食，你的機動要比對手高，隱蔽性要比對手好。
    兩三天內，可能還翻不了幾座山呢。
    短短的一次觀戰，龍雲就了解了一些，對於這個時代的戰爭也必要直觀。
    “確實不同，感覺和印象當中的不太一樣。”
    “那是當然，書本中的東西，寥寥幾筆，哪能寫完一場戰爭的方方麵麵。況且讀書人都經常加上各種自己的臆想，會寫得引人入勝，熱血沸騰。
    誰能想到，真正的戰爭是殘酷且枯燥的呢。”
    “嗯，我是太高估敵我雙方的素質了。”
    “那你就更應該好好呆在軍營裏麵，跟士兵們多談談，了解他們的真正生活與訓練才行。”
    周麗娜的勸言，龍雲確實聽進去了。
    他第一次抵達見到戰爭，作為守城一方，他們有傷者，卻沒有人死亡。
    不過城外敵人的屍體卻沒有被帶走。
    奴隸地位的低下可想而知。
    在斥候確認了敵人全部撤退之後，周麗娜安排了人去把敵人的屍體給集中掩埋。
    即便是已經接近冬天，還是要及時處理才行。
    大家對於這種事習以為常。
    因為瘟疫的威力太過強大。
    不是人人有很強的防疫能力，像張亂青這種一流高手而言，他們基本可以說百病不生了。
    可是軍營裏麵比較厲害的將領也僅僅是穩住在二流的樣子。
    底層士兵根本不入流。
    瘟疫依然是噩夢級別的災難。
    甚至有時候雙方交戰完之後，都會默契的鳴金收兵，然後收斂各自己方人員的屍體。
    會讓人覺得還荒誕。
    這些都是龍雲跟底層有經驗的兵油子們一起收拾城牆的時候聊到的。
    龍雲是假裝成一個新兵，跟著那些士兵一起搬屍體，一起搬石頭上城牆等等戰後工作。
    也隻有底層的人會跟你聊這種東西。
    別人都知道龍雲的身份，天然有一份距離感，有些東西不好講。
    反而是不知道龍雲身份的人更願意說一些戰場之上的經驗。
    一周後，龍雲徹底對大蠻軍隊有了了解。
    這個時代，其實士兵們訓練的時候並不會很勤奮，三天一訓，而且還能往死了訓練，還要保持體力。
    應對隨時到來的戰爭。
    平時也是三天一訓，不過非戰時的訓練隻不過多半天而已。
    原因很簡單，就是節省糧食。
    這個時代的糧食可不能敞開了吃的。
    人一旦大吃大喝慣了，就會容易餓，也沒有太多的糧食給你這麽吃。
    輔兵一天大概吃一頓半的飯。
    正式士兵吃兩頓。
    僅僅你能夠保持你七八分飽而已。
    隻有精兵才能夠每三天才吃到葷腥，就是肉末粥。
    別以為葷腥是很普通的東西。
    現代的人們感覺吃得太油膩，都想著多吃青菜之類的。
    可是龍雲所在的大蠻，其實很多人過年都不一定能夠吃葷腥。
    那是奢侈品。
    時代的生產力限製太厲害。
    所謂的精銳其實都是活下來的戰場老兵組成的。
    他們都明白什麽時候該幹什麽，臨戰不懼，臨危不亂，如果還能夠殺敵就更好了。
    是的，軍隊不要求你殺敵，而是要求你能夠做到跟隨隊伍就行。
    就這一條簡簡單單的要求，還有很多人都做不到。
    訓練其實就是訓練這個。
    看得龍雲慘不忍睹。
    因為參軍的人大多都是貧苦之家出身，大字不認識一個。
    有時候左右都分不清，還有夜盲症。
    這樣素質的士兵，你能夠要求什麽呢。
    還有很多連官方語言都說不利索的。
    見到長官就緊張的說不出話來那種。
    戰場上看到敵人殺過來，他們第一次都是閉著眼睛，害怕的腿都在打顫。
    當然訓練是有效果的。
    就是因為能夠很快適應戰爭的氛圍。
    能夠睜著眼睛，腿站直了就算是合格的士兵了。
    這，才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士兵。
    盡管對於兵員素質的預估很低了，龍雲也想象不到會有這麽低。
    別以為小兵沒有文化就是笨。
    他們大多都有一種狡黠，一種農民的保命意識。
    那就是從眾。
    特別容易從眾，軍隊逃跑的時候他們會最先撒開腳丫子跑。
    軍隊前進的時候，他們也會緊緊的跟隨。
    這是保命的不二法門。
    隻是想要指望隊形什麽的就算了吧。
    十萬大軍如果發生營嘯，那真的是災難。
    因為恐懼會像瘟疫一樣傳染，而且別瘟疫還要迅猛得多。
    如果真到了潰散的地步，個人根本無法組織。
    隻能到跑出潰逃的大軍，等跑得差不多，恐懼散去之後，才有可能再收攏。
    戰場之上收攏潰兵再戰，估計也很難。
    原因在於恐懼雖然散去了，可是士氣卻丟掉了。
    別想著用什麽國家大義捆綁他們。
    最底層的人根本不吃你這一套。
    國家什麽樣其實對於他們而言，根本沒有意義。
    這讓龍雲想到了一個薑文的電影《讓子彈飛》。
    裏麵是主角想要鼓動百姓去打惡霸黃四郎。
    銀子發了，槍也發了。
    到最後臨門一腳之時，發現他們還在觀望。
    最終還是主角利用一招狸貓換太子，打掉了黃四郎的威風。
    這些底層的人看到了希望，於是爭先恐後的進攻。
    龍雲認為這些人就是烏合之眾，可是周麗娜卻認為這些人就是正式的士兵。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士兵。
    如果對比現代的士兵來說，還真是烏合之眾。
    不是龍雲要求太高，而是世界變了。
    搖旗呐喊的烏合之眾，竟然是軍隊的主流，你敢相信？
    不難想象，其實打仗，打的就是精銳之間的比拚。
    精銳之間勝了，那麽很有可能就是打勝仗了。
    更極端一點，就是將領之間的單打獨鬥。
    也就是所謂的鬥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