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便斬了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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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真山間,淩真在得知了霍狄意圖不利於自己五姐夫陸敕後,率先射出毒針,未能一擊奏效,被那年輕的紅袍僧人用長劍格擋了下來。
    為了擊敗這個未來極有可能不利於中原的西域妖僧,淩真不得已祭出了本命劍“火神”。
    頃刻間,青袍年輕人的舉頭三尺處,生有一尊霸氣無比的火靈法相,呈騎士模樣!
    烈火騎士手握熊熊燃燒的火劍,而淩真同樣也手持著一劍,劍名紅陌,乃劍仙姚櫻的心愛之物。
    霍狄看著眼前這個應該比自己小著幾歲的俊彥公子,又抬頭看了幾眼那尊焰氣威力勝過篝火太多太多的火靈騎士,他挑起單邊眉頭,道:“劍修?嗬,還有點東西,本命劍的神通力竟能演化出法相的模樣……”
    西域佛門巨僧的大弟子霍狄,猛然提高了說話聲音:“可惜決計是敵不過我的這一尊貨真價實的法相!”
    就如同是不甘示弱一般,霍狄口中輕輕念誦幾句佛門咒語,那件藩僧袍子上居然不可思議的煥發起了濃稠的金色光芒。
    仿佛有黃金銀河,傾斜在了這個身材並不算高大的年輕僧人身上!
    淩真吃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因為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自稱劍道佛陀的霍狄,滿身似水金光,凝聚化形成了一尊不亞於青靈寺祭拜的佛陀雕塑的巍峨法相!
    不論何人親眼目睹此景,都必定會為之驚歎萬分。
    佛光無限,明亮勝過大日光輝。
    普照大地,盡顯伽藍寺之神威!
    這便是西域千手大師愛徒的真正實力,可以似這般隨心所欲,召喚出了一尊身高幾十丈陽神身外身。
    淩真明白,不管此人究竟是不是劍修,至少能夠這般召喚陽神出竅,就已經充分的證明。
    這個西域來的年輕僧人,具備五階開光境及以上的修為了!
    直麵光華萬丈的神聖佛陀法相,明白了為何霍狄有一個“劍道佛陀”綽號的淩真,盡力爭取到了先機。
    率先一步出擊。
    那一刻,淩真身子瞬時掠起,鑽入了火神本命法相當中,緊接著就是不遺餘力的一劍!
    火勢瞬時暴漲無數倍,那柄巨大火劍之上,殺力與熱浪滾滾,直撲天際。
    淩真和火神騎士,以近乎趨同的動作,一同揮劍向了霍狄。
    這一下原本威力驚人至極,但在結結實實的砍中了佛陀金身之後,卻好似綿軟無力一般。
    竟是一絲一毫都斬不開霍狄的陽神法相!
    那一瞬因境界差距過大而產生的自卑感,將淩真這一二十歲的年輕人徹底吞沒。
    他眼睜睜看著霍狄的金身之相,手裏提著同樣龐然萬分的金光長劍。
    劍道佛陀,威武尊嚴,手持法劍,一劍斬落!
    焰光滿身的烈火騎士,當場被金色法劍狠狠斫中。
    火勢銳減,巨型火神之相,出現了一道似乎無法彌合的裂口。
    淩真和本命法相有著息息相關的大道運轉,火靈受創,他也緊跟就狂嘔了一大攤的鮮血出現!
    性命交關的當頭,淩瀟瀟在旁看得心急如焚,她當然不忍心見弟弟被如此重傷,正準備從酒肉墟鐲裏召喚山莊神將出來應戰。
    可還沒等她找人救場,便看見有一道炫彩震撼的青色劍光,從火靈騎士的法相當中激射而出!
    正是在青靈山上所見的那次,以此擊退刀聖關璧的劍氣。
    氣名至尊,天下萬千術法神通,皆可一劍破之!
    劍聖的青龍劍氣一射之後,佛陀金身立時徹底崩碎。
    淩真的火靈騎士,傷口過大,無法繼續支撐其形,重新化成了一團火光,鑽回了劍主的眉心處。
    而霍狄的法相陽神,在至尊劍氣的絕強猛攻之下,同樣也根本無力再存天地,就那樣化成一陣陣金光,四散而開!
    淩真和霍狄,兩人口中都有大量鮮血湧出,摔倒在了地上。
    淩真由於內傷很重,筋脈錯亂,內息暈運轉頗為困難,已經無力再繼續釋放膻中府海內剩餘的兩縷劍氣。
    而霍狄,固然本命劍被損傷極端嚴重,但他修為內力遠遠強過淩真,雖然倒地,但仍是勉力站了起來。
    手裏握著那柄裹挾著佛門聖光的長劍,眼神裏怒意之猛,如要噴出火來!
    “你小子,看我剁碎了你!”
    身為出家之人的霍狄,當下無有半分慈悲為懷的作態,惡狠狠的朝淩真邁步而來。
    速度並不快,一步一個腳印。
    每走一步,霍狄的真氣就增強一分,殺意就強盛一層,而淩真也離死神更近一步!
    淩真忍著劇痛,也掙紮著站起。
    雖已無法繼續使用保命用的至尊劍氣,但淩真不願意束手待斃。
    他要誓死而戰,和霍狄廝殺到最後一刻!
    青袍年輕人也邁開了腳步,一點點向前走去,要接著與紅袍僧人決鬥。
    可兩人尚未再戰,自西域而來酒肉和尚霍狄,整個身子就往一邊飛了出去。
    準確來說,他是被一個極速躥出來的人,用雙腳踢飛了出去!
    受了重傷的淩真瞪大了眼睛。
    淩瀟瀟更是被這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
    出手,不,出“腳”踢飛了劍道佛陀的,是一名沒了胳膊的粗布老者,老人麵容憔悴,但神情卻是無比的激動。
    他用堪稱熾熱的眼神看著淩真,大聲叫道:“這劍氣,可是劍神魚幽琮的劍氣?!”
    還沒等淩真開口講話,霍狄又一次站起身來,全力劈出了一劍。
    這次這劍,斬向的並非淩真,而是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無臂老者。
    那名老人上半身朝前猛地一弓,輕鬆躲開了霍狄殺力無匹的一劍!
    然後這個沒有了兩條手臂的老者,竟然當著淩真和淩瀟瀟的麵,彎下腰,用嘴巴叼起了地上的一片草葉。
    無臂老者用兩排牙齒咬住了那片草葉,向著劍道佛陀的方向,鼓出了浩蕩真力。
    那一股子無與倫比的磅礴氣息,賦予了那片綿軟草葉,以強勁到言語難述的神力!
    一葉射出,宛如無上劍仙的一劍遞送而出。
    力沉萬斤,以快之巔峰的速度,貫穿了霍狄的胸膛。
    千手大師的大弟子霍狄,中葉後,身子後仰倒了下去。
    淩家姐弟,親眼目睹老者一片小葉秒殺霍狄的超強神跡,皆被震撼得無以複加!
    “前輩,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淩真抹了把嘴角的鮮血,忍不住恭敬的發問。
    那衣著粗劣的老人歎了口氣,“談不上神,也算不得聖,姓馮,名山白,昔年江湖道友,喚我一聲‘孤獨劍’。”
    淩真吃驚,把長劍紅陌歸入鞘中,靠近上去,行禮道:“原來是當年獨步武林的‘獨孤劍’馮山白馮大俠,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馮山白擺了擺手,一臉的無所謂,笑道:“我已是一老朽入土之人,半步黃泉之徒,焉能還被稱一聲大俠?”
    淩真正色道:“遙想當年馮前輩獨自一人,力壓武林五大魔教,在白光涯一劍劈開天幕,連斬凶徒不計其數,那般傳奇事跡,晚輩耳熟能詳啊!隻是後來不知怎的,就再也沒有聽聞過前輩的故事了,我去問了很多人,都說不知道,晚輩便隻當前輩已經退隱,不再過問世事了呢。”
    馮山白點了點頭,“也算是隱退江湖了吧,隻是並非主動隱退,而是被迫退出。”
    粗衣老者低頭看了兩眼自己空空蕩蕩的雙袖,“沒了胳膊,再也拿不了劍,沒辦法再和萬千邪魔妖眾比試,不得不離開心愛著的江湖啊……”
    淩真心下不忍,遂肅然問道:“敢問是何人害得前輩斷臂?”
    昔年武林大俠馮山白沉默片刻,然後用盡量低的聲音說出了三個字:“魚幽琮。”
    淩真詫異,“劍神魚幽琮?是魚劍神斬斷了前輩的手臂?!”
    馮山白點頭應道:“沒錯,正是站在人族劍道之巔的那位劍神魚幽琮。我的境界不及聖光族十大星官之一的刀聖關璧,但我挑戰魚幽琮的下場,倒是和關璧差不多,隻是他僅僅斷了一條胳膊,而我則是雙臂皆斷!”
    馮山白說著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你不知道很正常,那次問劍,我專門挑了沒人地方,為了即使敗北後也不會那麽丟人,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輸給魚幽琮後,我就徹底隱居起來,這些年一直在各種大山裏生活,前幾年選了這座已經沒有道觀了的全真山,還不錯,挺安靜的,我喜歡。”
    淩真咽了下口水,被老劍神的恐怖程度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如此說來,這世間敗在魚幽琮手上的人,隻怕是要比自己所認知的要多得多了!
    “對了,問你一下,剛才射出的那道青色劍氣,是魚幽琮煉出來的吧,我應該還不至於老糊塗到連這都分辨不出的程度。”
    馮山白見淩真默認,又問道,“跟告訴我你這劍氣是從何而來的嗎?”
    淩真敬重武林前輩,如實的把魚幽琮贈送了心上人姚櫻六縷元神所化之劍氣,而母親又將至尊劍氣所為護身法寶轉贈給自己的事兒,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馮山白聽完後胸中了然,“原來如此啊,想不到你竟然會是神元藩王淩璞和姚櫻的女兒,嗯,難怪生的這般器宇軒昂,好,好生了得的福報啊!”
    就在淩真準備謙虛幾句的時候,有一大夥兒人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朝那邊看去,有不下二十名凶神惡煞的持械漢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為首的一個漢子極為魁岸,肌肉結實得仿佛要把衣裳撐破,他肩頭扛著一柄有九個環的龍頭大砍刀。
    當他一看到此間的那堆野豬肉時,當即就發出驚歎聲:“好家夥,這頭豬也忒大了些吧,這麽多肉,夠咱們兄弟幾個吃飽了!”
    很顯然,這個肩頭扛刀的巨漢,也沒有看到山腳下的告示,故而並不知此凶獸為殺人無數的六齒豪豬精。
    當然,瞧此人那霸道的一身腱子肉,估計定是個膽略超凡的家夥,也不至於會被一頭中等品級的凶獸給嚇趴下,更何況隻是一頭死豬?
    那群人走近後,淩真目眥盡裂,他嘶聲大叫一聲:“小桃子!”
    他之所以會發出如此咆哮,隻因在人群當中,看到了一個被捆綁起來拉著走的少女。
    那個年幼小姑娘嘴巴裏塞滿了布條,說不出話,但她的長相和穿著,還是讓淩真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就是在全真山腳下酒肆裏的那個十歲少女,小桃子!
    “你們……”
    淩真已經激動得話都說不太利索,“你們把她父母怎麽了?”
    為首的那名魁梧大漢,把肩頭的刀取了下來,橫持斷頭九環大刀,惡狠狠的衝淩真叫道:“你是哪兒根蔥啊?管你爺爺我的事兒?”
    淩真黑著臉,身子倏然間一閃而逝,他以極快的速度來到了小桃子的身邊,扯斷了麻繩,抱著少女,回到了八姐的身邊。
    由於淩真的身法動作實在太過迅速,這一套下來,居然沒有給那群悍匪反應過來的餘地空間!
    淩瀟瀟給小桃子鬆了綁,幫著她取出了塞滿口腔的布條,殷切且著急的問道:“小桃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小桃子這會兒功夫,在淩瀟瀟溫柔而急切的目光中,再也繃不住,淚如湧泉,邊哭邊道:“死了,我爹媽都死掉了!”
    淩真和淩瀟瀟同時一震,淩真放聲大叫:“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殺了你父母?!”
    小桃子哭得幾乎快要崩潰,她哽咽道:“他們喜歡我……上來就摸我臉,還摸我身體,我爹看不下去,跟他們理論,被一巴掌扇昏了過去,我娘上去打他們,結果被當眾脫掉了衣服……他們欺負完我娘,把我爹腦袋砍下來了,我娘見我爹死了,就……撞在柱子上撞死了!”
    淩瀟瀟心疼得抱緊了失去雙親的小桃子,竟是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言語。
    大怒。
    淩真此時此刻已經勃然大怒!
    他不再看著可憐至極的年幼少女,而是用狂怒的眼神瞪著那群持刀匪徒,咬牙切齒的罵道:“人生本就很短暫了,你們這群孽畜,還搶著走捷徑啊……”
    倏然之間,劍光一閃。
    淩真身體前衝的過程中,紅陌一劍橫抹。
    為首的那名漢子人頭落到地麵,當場就沒了性命!
    淩瀟瀟也生氣到了極點,她大叫了一聲:“真武營,出來幫我把他們全殺了!”
    白衣少女纖細手腕上的那枚酒肉墟鐲,瞬時間亮光閃動。
    好幾百名藏在酒肉歸墟秘境當中的鐵騎戰士,紛紛躍身而出。
    大踏步衝殺上前。
    勢不可擋!
    沒過多久,當著小桃子的麵,那群殘忍殺害其親生父母的匪人,就全都斃命在了鐵甲軍隊的剿殺之下。
    可即使血海深仇的大惡人全都死光,小桃子的爹娘也都已回不來了。
    今天正好是這個小姑娘十歲的生日,將來每一年,她過生日的同時,還要為父母上墳忌酒。
    生日,即是祭日!
    淩瀟瀟被小桃子悲傷的情緒感染,不禁也落下淚來。
    她收回了真武營的眾人,然後雙手捧著小姑娘的頭,溫柔無限,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的,壞人全死掉了,一個都不剩了……”
    從今往後再也無父無母的小桃子,隻是一味的哭泣不止,淚水沾濕了淩瀟瀟前胸的衣裳。
    淩真呆呆的立在原地,握著紅陌劍的手,有些許的發抖,想來是情緒過於激動所致。
    無臂老者馮山白走了過來,站在淩真的身子旁邊,看了眼抱著小桃子的淩瀟瀟,他沉沉歎了口氣,對淩真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老天爺總這樣,喜歡把圓滿的,變成殘缺;把幸福的,變成不幸。世人皆可憐呐,真是可憐!操管人間命運的神,你能否開開眼……”
    突然間,淩真用極響的聲音道出了一句話,這話饒是馮山白都被嚇了一跳。
    青袍握劍的年輕人看向馮山白,正色而言:“天道無情,那便不順這天;神明無眼,便斬了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