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鳴神情一肅，“我倒是希望自己猜錯了。就算他不來，他可是見過你的臉？受你一飯之恩，有句話我必須得告訴你，那就是要麽不做，做，就要斬草除根。”
    陸清鳴看上去比陳陌也大不了多少，可是陳陌聽到陸清鳴後麵那幾句肅殺的話，沒來由得覺得心頭一顫。這人的殺性好大。
    “謝謝陸兄，小修受教了，”陳陌正色應道。
    “你倒是學得快，”陸清鳴笑了笑，“不說了，休息休息，養點精神，明天一早去落花澗。”
    陸清鳴盤膝而坐，果真不再開口說話。
    陳陌坐在那裏，把剛才陸清鳴所說的話前前後後一思索，不得不承認陸清鳴的話說得在理。既然車夫有可能是賈恒帶出來的，又見到了自己的臉，他回去之後，怎麽可能不把陳陌殺了賈恒的事兒告訴主人？
    這樣想著，陳陌心裏就有些亂了。好在他是一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知道多想無益，萬一真有麻煩，也不過是見招拆招，難道他還真怕長風鏢局的總鏢頭來報複不成？他一直在墨山牢獄，外界認識自己的人沒幾個。又是孤家寡人一個，長風鏢局的總鏢頭再凶再猛，找不到自己，又徒喚奈何？
    陳陌心一靜，把今天學到的攝物術練了練，跟著就從身後的包裹裏悄悄地取出了儲物袋，學以致用，他倒要看看攝物術究竟是何等神奇。
    陳陌拉開儲物袋口的繩子，心裏想著袋裏的靈石，心念一動，一顆晶瑩如玉般的靈石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果然有效。
    陳陌嘴角一咧，黑暗中他露出了無聲的微笑。
    他的心念再動，手中的靈石又被他送回到了儲物袋中。
    陳陌盤腿而坐，練起了長青功。他剛剛進入練氣一期，想由一期變成二期，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進境方式，不過他越練越是覺得身體輕盈，一呼一吸之時，渾然忘卻了對外界的感知。
    就在陳陌打坐練功時，陸清鳴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甘之如飴的陳陌，微微歎息，卻沒有叫醒陳陌，而是主動地為陳陌護法起來。
    陳陌在荒郊野外練功，其實是修仙大忌。仙法之法一經修煉，就渾然忘我。一旦有人此時選擇出手，後果不堪設想。這也是為什麽防護陣盤和警戒陣盤銷售火熱的原因。
    像陳陌這樣，純屬不自死活的舉動。
    陳陌也沒修煉一會兒，感覺到丹田充盈，進無可進了，他收了功，瞥見陸清鳴在不遠處替自己警戒著周圍，心裏一陣感動。
    說起來陸清鳴對他還真是不錯，兩人剛剛相識，陸清鳴就教了他攝物術法，如今又主動為自己護法，這份恩情，陳陌是要記著的。
    陸清鳴見到陳陌收功，也沒有和他說話，繼續枯坐著。陳陌雖然沒有倦意，卻也沒有找陸清鳴說些什麽。
    天色泛青之時，附近的帳篷就被收起，陸陸續續的有人朝著棲梧山進發了。連走了好幾撥人，陳陌確定這些人都是結伴而行，像自己這樣孤身一人的，一個都沒有。
    “我們也走吧，”陸清鳴輕聲說道。陳陌將地上的包裹收拾好，重新背上，跟在陸清鳴身後往山上走去。
    越走天色越亮，陳陌也漸漸看清了棲梧山的地貌。整座山上沒有什麽過高的植被，從山腳下往上看，棲梧山完全就是一座禿山。最讓陳陌驚訝的是山石，山石全是黝黑黝黑的，像是澆灌了墨汁。
    陳陌信手拿了一塊放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又丟了出去，再看手心，卻是一點兒黑色痕跡也沒有留下。
    “雷光石也是這種顏色，”陸清鳴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了腳步，淡淡地說道，“所以雷暴襲來，落下的雷光石，也很難和普通山石區分開。”
    陳陌秒懂。難怪陸清鳴說收集雷光石沒那麽容易。
    “總有辦法吧？”陳陌好奇地問道。
    “有。兩個辦法，一是修習了雷係功法的人，他們不需要用肉眼看，就能找到雷光石，”陸清鳴答道。
    “還有一種呢？”陳陌修習的是長青功，他雖是菜鳥，可也能確定長青功和雷係功法沒有半點關係。
    “握在手裏感應。雷光石裏蘊含雷電，感應雷電危險無比，輕則受傷，重則殞命，”陸清鳴說得輕描淡寫，語氣裏卻有著一種難言的不屑。
    “臥槽，這麽狠，”陳陌忍不住說道。
    “嗬，當然狠。想得到，沒有付出，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好事，”陸清鳴依然是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陳陌卻意識到眼前這位，絕對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經曆。那些經曆，早已磨去了他的少年稚氣，剩下的就是冷漠和波瀾不驚。
    倆人一路往山上攀爬，偶爾說上兩句，陳陌又奉上了兩張大餅，作為回報，陸清鳴又教了他除塵訣和淨身訣。
    口訣簡單，用陸清鳴的話來說是不值幾文，陳陌卻是很開心，起碼他不用蓬頭垢麵地上山。
    上山過程中，並不簡單。棲梧山上沒有參天樹木，卻有著一簇一簇的低矮灌木，時不時有蚊蟲飛出，尖嘴長腰的黑色蚊子，刷新了陳陌對於蚊子的認知。身體觸到灌木，無盡的黑蚊就從灌木中飛起，盤旋著，見人就螫。走在前麵的人群，有不少人中了招，被蚊子叮咬的地方瞬間紅腫，跟著發黑。
    “該死的蚊子，居然有毒，”有人罵罵咧咧的說著，他的同伴還沒有抵達落花澗，就中了招，心情哪裏能好到哪裏去。
    陳陌包裹裏倒是有些解毒藥，他剛剛佇足，就被陸清鳴叫住了，“你幹什麽？”
    “救人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陳陌疑惑地問道。
    “救人？哼哼，等到了落花澗，他們全是你的敵人和對手，你救他們，是害自己嗎？”陸清鳴聲音不大，卻極為嚴厲，“再說上山的路是他們選的，與你何幹？婦人之仁，我看你這個仙，也不要修了。”
    陳陌被陸清鳴訓斥了一頓，神情訕訕，也沒再堅持要給他人解毒了。
    走了一天山路，傍晚時分，陳陌忽然聽到前麵有人驚喜地嚷了起來，“到了，我們終於到了。”再看前麵的陸清鳴，已經停住了腳步。
    陳陌緊走了幾步，追了上去，隻見腳下有一處橢圓形的山穀，窄的地方不過五六尺，寬的地方有十多尺。綿延數千米，穀底距離自己所處的位置足足有數百尺之高。細看兩側，卻是山坡陡峭，黑色的石頭光光的，寸草不生，想從這裏走下山坡，壓根兒無法想像。事實上，滑下去倒是一個選擇，不過滑下去之後再想上來，可就是望坡興歎了。
    陳陌的前方站了不少人，一小群一小群的，見到陳陌的目光向他們那裏看了過去，馬上就有漢子揚起了手中的鋼刀，“這裏有人了。”
    說話的神情警惕，大有陳陌不聽勸告他就要出刀的架勢。
    陸清鳴也不說話，領著陳陌再往前方走去，那邊也有一群人，見到兩人過來，鑔鑔鑔，漢子們立即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冷冷地盯著他們。
    陸清鳴也不說話，繼續領著陳陌向前。每走到一處人群旁邊，等待他們的都是鋼刀相向。每一群人都護著自己所在的位置，從一側走過，都像是掠奪了他們的財氣似的。
    陳陌盤算了了一下，他們經過的人群，足足有七八十幫。這些人把整個山穀上方團團圍住，別說他不敢輕易涉足山穀，就是想下去，也沒有地方。
    “他們就是你之前想幫忙解毒的，現在明白自己的愚蠢了吧？”陸清鳴似笑非笑地向陳陌問道。夕陽的照射下，陸清鳴秀氣的麵龐上，多了幾分陰鬱。他身上穿的袍子，在微風中飄蕩，看上去，和陳陌身上的衣物材質相差很大。起碼陸清鳴所穿的衣袍，是陳陌所沒有見過的。
    “我錯了，”陳陌苦笑著答道。
    “競爭無處不在，凶險無處不在，人心善變難測，”陸清鳴感慨了一句，然後問道：“你還有信心在這裏找到雷光石嗎？如果沒有，我送你下山吧。”
    陳陌笑了，“陸兄，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既然要做這件事，腦子裏想的決不是半途而廢，而是想著怎麽樣把這件事做成。下山的事，你就別說了。我先在這裏觀察觀察，要是能找到辦法來，到時候我收集到雷光石，也能分你十顆。”
    “分我十顆？”陸清鳴搖了搖頭，“我可不指望你。地方我是把你帶到了，後麵你就自己想辦法吧。要是你真有辦法收集到十顆雷光石，就去昨晚我們休息的地方找我，我領你去找縹渺閣的管事。”
    “好，一言為定，”陳陌高興地答應著。他從來就沒有指望過陸清鳴幫自己收集雷光石。因為這個時候趕到棲梧山的人，抱的不都是同樣的目的，收集十顆雷光石嗎？人家也需要的東西，自己有什麽理由求人幫忙呢。
    陸清鳴深深地看了陳陌一眼，轉身繼續向山上走去。
    陳陌的注意力，已被身後的那些人吸引了過去。不少人群墜下了長繩，拋向了山穀。長繩長度不夠，在風中飄蕩著。有性子急的，直接就順著石壁向下滑去，滑著滑著，整個人衝了出去，啊的一聲尖叫，落向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