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看著對方長長的鷹鉤鼻子，欠身答道：“姬堂務是從哪裏聽到我有三頭六臂的說法？”
    這個話，說得可有些不恭敬了。
    當麵指責堂務捕風捉影，在外門，已構成了忤逆之罪。
    不等姬小醉說話，守在那裏的外門弟子當即變色，衝著陳陌厲聲喝道：“大膽。”
    “放肆。”
    陳陌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站著，絲毫不為所動。
    如果靈田司都是黃介平那樣的角色，他真要好好考慮放棄縹渺閣而去了。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自從他讀過地理誌，心裏就埋下了一顆種子。
    別說修仙，就是習武之人，也講求一個快意恩仇，總不能始終夾著尾巴低頭做人吧。
    自己又沒有犯下十惡不赦的罪行。
    陳陌再機靈，想得再多，也難脫他還是個少年，哪怕再世為人，他也不可能任由別人欺辱。
    處處彎腰，逢人賠笑，就算自己最後有所成就，腰也直不起來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阿諛奉承，溜須拍馬，陳陌並不是不會。正是因為他會，他才心有不屑。
    當然，能和姬小醉客客氣氣地聊上一會，自然最好。
    不等值守的外門弟子做出下一步舉動來，姬小醉舉起了手，“慢著。”
    跟著，姬小醉又換上了一副和顏悅色的麵孔，“還是少年啊，再聰明，也按捺不住心頭怒啊。”
    這人麵孔變得好快。
    陳陌心裏暗歎，卻依然不卑不亢地答道：“姬堂務謬讚。陳陌愧不敢當。”
    “來來來，我們好好聊聊，”姬小醉出人意料地站起身來，笑眯眯地拉了拉陳陌的袖子，“你不是選擇去四方城開辟新靈田嗎？來，看看這副圖。今天我可得給你好好說道說道。”
    陳陌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懷著什麽樣的心思，不過他也不懼。
    桌上的書被姬小醉攤開了，上麵畫著一張地圖。
    姬小醉手點在圖上的位置，“這裏，是四方城。廣濟河在城外，我們要開辟的靈田位置在此處。不瞞你說，靈田司受到宗門指令，在這一帶計劃開辟靈田已有兩年了。不過一直沒能有實質性的進展。”
    陳陌的目光停留在了地圖上，順著姬小醉所指的位置，他稍加思索，便試探著問道：“河水泛濫的緣故？”
    其實陳陌注意到的位置更多，比如，那一塊靈田位置就在鶴嘴崖不遠的地方。那裏，他可是熟悉無比了。畢竟他在那兒踩過好幾天的點，地形，潮漲潮落，城衛軍巡邏的時段，陳陌都心裏有數。
    但他不可能在姬小醉麵前表露出一絲半點來。
    “正是，”姬小醉一拍陳陌的肩膀，“兩年前，莫師叔親自過去勘探了地形，認為這一塊地由河水衝刷之後，無比肥沃，用來種植黃芥子和紫灩草非常合適。一到九目的司務都去了現場，最後任務被我九目白司務給拿下了。也正是因為這個任務，讓我們九目傷亡慘重。”
    “傷亡慘重？”陳陌一驚。種田也種出危險來了？
    “不錯，”姬小醉聲音明顯變得低沉了起來，“四名外門弟子，七名雜役弟子，就在開辟靈田時，遭襲身亡。現在靈田也隻是雛形，還需要細細打理。前期任務算是完成了，你要接手，就是把靈田進一步梳理出來，盡快種上兩種草藥。隻要做到了這一點，你就是大功一件。”
    陳陌雙眉緊蹙。現在是討論功勞的時候嗎？
    “那些弟子死因查出來了嗎？”陳陌問道。他可不想帶著黃東明去送死。
    “查出的結論是中了毒，”姬小醉說到這裏，又坐了下來，“白司務昨天在你走之後，就把我叫了過去商量。我們的意思是，你能接下這個任務，勇氣可嘉，但我們都不看好你去那邊的結局。我今天把你叫過來，也是白司務的意思。他經過再三考慮，還是讓我勸一勸你。因為之前他答應過你了，所以，我出麵更合適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聽到姬小醉這麽一說，陳陌總算對靈田司的態度有了些改觀。不是每個人都是黃介平。
    姬小醉之前的態度，應該是一種試探。
    當然，在正式確定姬小醉真正為人之前，他也不會給姬小醉備注上人憨厚可交往這樣的詞條。修仙之人心眼兒多，比起世俗武者的豪爽和敢打敢碰來，修士顯得陰沉，少有陽光之人。
    “靈田那裏，不僅僅是因為發生了中毒的事兒，就停下來了吧？”陳陌皺眉問道。
    姬小醉越發覺得陳陌這個弟子不錯，心思活泛，頭腦夠用，反應也快。
    “的確如此。仙門不可能因為死了修士，就因噎廢食。畢竟那一片地塊比較大，開辟成形的，眼下就有十五畝。九目去年也投放了草籽，一入夏，漲起來的潮水衝毀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沒有任何收獲。種下去的紫灩草和黃芥子，剛剛發芽就爛了根。要真把那裏利用起來，困難重重啊，”姬小醉搖頭歎息，“你放棄任務的話，留在九目，一樣有活做，這點你放心。除了正常的月俸之外，我們靈田司按功計酬，就算收入不多，也足以讓你購買青元丹來修煉了。”
    陳陌默不出聲。他在考慮利弊。
    留在仙門，就意味著自己一時半會兒出不去。遠在墨山牢獄的杜小遲和老瘋子該怎麽辦？老瘋子不管初期目的是什麽，後來對自己可是真心實意，沒有半點可挑剔之處。
    知恩圖報，是陳陌的處世原則之一。對自己好的人，不說一飯千金的回報，至少要把老瘋子從牢獄裏解救出來。
    而且牢獄裏還有自己的兄弟杜小遲。
    姬小醉看著陳陌默不出聲，又說道：“白司務也考慮過你堅決要去四方城那邊，他也給了一個方案。給你兩袋草籽，五十枚靈石，人手全由你自己去四方城的任務處去招。如果任務失敗，你必須無條件返回九目，從此做九目中的一員。”
    “成功的標準呢？”
    “至於收割六百斤靈草，不管是紫灩草，還是黃芥子，都算你成功。而且成功後，還有其他好處，”姬小醉答道。
    “其他好處指的是什麽好處？”陳陌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