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一直認為，自己與原主之間隔著一道天塹。
    他不會與原主的記憶產生共情。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他在冥想中是以主視角行動的。
    他看到了父母給小女兒買的洋娃娃，聽到了父母對小女兒的誇讚，也觀察到了父母看向自己時的厭惡眼神。
    這些畫麵、聲音、神態細節，通過記憶重演的形式，呈現在李諾眼前。
    原主內心深處的怨念，也在同一時間於李諾的心頭浮現。
    但李諾始終保持不為所動的狀態。
    他默默地承受原主的遭遇，體會原主的心態。
    不公的待遇和原主的積怨從他的心靈上路過，卻沒能留下任何痕跡。
    “我看到你過往的苦難經曆了，李諾·賈維斯。我不是一個會被困在苦難記憶中的人，即便我現在正處於苦難的境地當中。”
    李諾閉著雙眼，微微仰起頭。
    他腦海中的記憶仍在播放。
    他聽到了原主父母苛責的聲音，感受到了原主被人欺負時的憋屈和怨怒。
    李諾緩緩呼出一口氣，喃喃自語
    “人們常常以為，苦難會讓人更強大。但其實，絕大部分人會被苦難折磨的不成樣子。衰弱，殘疾，苟延殘喘，直到死去。
    “在我看來，苦難從來不值得被謳歌。
    “我們真正應該追崇的，是在麵對苦難時展現出來的理智、堅定與勇氣。
    “我會遵守你與我之間的靈魂契約，李諾·賈維斯。現在，讓你的記憶隨風而去吧。”
    話音落下，李諾聽到了似有似無地碎裂聲，微弱但卻無比清晰，就仿佛是從他的腦子傳出來的一樣。
    在這之後，一股清涼的涓流從他的腦海深處流淌出來，圍繞著他的大腦皮層盤旋一圈，最後回到腦海深處。
    這一陣短暫的舒爽，令李諾發出心滿意足的低吟，如同喝下了夏日裏的冰鎮可樂。
    【係統消息伱成功從“李諾·賈維斯”的一段記憶中獲得解脫。】
    【你的「精神」+1。】
    【你的「精力值」上限+1】
    【你恢複了1點精力值。】
    【你現在的精力值為412/16點。】
    【你冥想了3小時，累計消耗30點靈魂強度。】
    李諾睜開雙眼，麵朝灰色牆壁笑了起來。
    這「精神」屬性的提升難度，遠比他想象的要小。
    隻是看看別人的記憶，感受一下別人的內心變化，就能拿到1點「精神」，這也太方便、太快捷了。
    告死會開發出來的冥想法，很難讓人不愛。
    李諾咧嘴一笑，看向自己的個人麵板，隨即嘴角凝滯，從嬉笑變為苦笑…
    這冥想的消耗量不是開玩笑的吧？30點靈魂強度換1點「精神」？這和搶有什麽區別？
    可憐他辛辛苦苦攢了60點靈魂強度，一下子砍去一半，隻剩下30點了。
    果然與“高效”相對應的是“高消耗”。
    這30比1的轉化比例，還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了。
    “算了算了，靈魂強度沒了，我還可以再收取。好歹是找到提升「精神」的方法了，我應該高興才對。”
    李諾在僵硬的臉頰上揉了揉，站起身，走到房門處，朝外張望一下。
    現在大概是晚上9點。
    最早1小時內，最遲3小時，軍團堡壘裏就會出現混亂。
    必須得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了。
    李諾盤坐於地，麵朝牆壁，在布滿灰塵的牆麵上寫寫畫畫，用指尖勾勒出軍團堡壘的平麵地圖。
    他的空間感向來很好。
    上次陪著蘇莉在堡壘裏逛了幾圈，他已經把整個地上部分給摸清楚了。
    說起蘇莉…
    李諾雙眼微微眯起。
    他為了穩住蘇莉，不與對方更進一步，不得不動用了自創的《古塔蒂斯對抗牌》。
    要是求穩的話，他最好把蘇莉滅口，這樣就能防止對方泄密了。
    不過，李諾自忖沒有這麽狠辣，還是算了吧。
    “誒，我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能做到洞察真相，但卻不能痛下殺手。而且殺戮可能無法解決問題，說不定蘇莉早就把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匯報給她背後主使者了。”
    李諾搖晃腦袋，感歎一下，繼續製作簡易的堡壘地圖。
    “噠，噠，噠”
    腳步聲從門外的走廊裏傳過來。
    李諾一抬眉頭，揮舞手臂塗抹牆麵，將剛剛畫好一半的地圖抹掉。
    腳步漸行漸近，很快就來到李諾門前。
    他抬頭一看，與一雙帶著淚光的眼睛對上。
    來人正是被軍情二強迫與李諾相親，最後真的看上李諾的蘇莉。
    李諾看著對方淚汪汪的眼睛，隻好以強顏歡笑的神情站起來，走到門旁。
    蘇莉身邊的衛兵板著臉，用手中的金屬棍敲了下門板，發出鐺鐺鐺的聲音
    “往後退，不要靠近門板。你們有10分鍾的時間交談。”
    蘇莉在隨身攜帶的挎包裏摸了摸，取出一疊紙塞給衛兵
    “我有些私事要說，所以請你回避一下，你看這樣可以嗎？”
    衛兵搓了搓手裏的紙張，微微一點頭，丟下一句話，麵無表情地走開
    “記住，隻有10分鍾。”
    待衛兵走遠，蘇莉靠近門板，眼裏閃著淚光。
    她抹了下眼淚，悄聲說道
    “賈維斯，你沒有受欺負吧？我打點了一下外麵的衛兵，他們保證會給你按時送吃的和喝的…”
    李諾心中默歎一下。
    他這副皮囊的威力實在是驚人，高達普通人三倍的「魅力」太具有殺傷力。
    說實話，這「魅力」水準放在市區裏應該算不上什麽。那裏人口眾多，不乏俊男靚女，而且大家都有宣泄寂寞的途徑。
    可放在戒律森嚴，條條框框把人束縛住的軍團堡壘裏，那就厲害了，足以勾走每個寂寞女性的魂。
    麵對已經完全進入戀愛腦狀態的蘇莉，李諾搖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蘇莉。感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謝謝。”
    “什麽”蘇莉神情凝固，張著嘴巴，眼中的淚光更甚。
    李諾緩緩走向門板，同時說道
    “但你要清楚，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我承認，你的樣貌、身材、學識和你所從事的工作都無可挑剔。如果我們換一個時間，換一個地點，換一種身份，再次相遇，我想我們會有一個更好的結果。
    “但現在，蘇莉，認清現實。不要在我這個麻煩纏身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了，這不但會讓你感受苦楚，也會加重我心頭的負擔。
    “我的存在是一個錯誤，就讓我們用分別燙下句點吧。”
    蘇莉捂住嘴巴，低下頭，雙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知道，賈維斯。我早就從長官那裏知道你的情況了。我也知道這樣下去我們不會有什麽結局，但我還是想做點什麽。”
    所謂的一廂情願，其實和尿褲子差不多。
    人人都能感受到某個人一廂情願時散發出來的氣味，但隻有那個人自己能感受到暖意…
    這話雖然粗俗了點，但話糙理不糙…
    李諾麵對越哭越狠的蘇莉，抬起手敲了下門板
    “蘇莉，聽我說。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蘇莉勉強停止哭泣，啜泣著在挎包裏一頓翻找，拿出機械鍾表看了一下
    “現在呲溜現在是晚上9點30分呲溜。”
    “軍團堡壘裏什麽地方最安全，時時刻刻都有「帝國之拳」把守？”李諾又問。
    “呲溜呲溜軍械庫和藥品倉庫最安全呲溜，藥品倉庫就在醫療部最裏麵…呲溜，那裏會有好幾名少尉守著。”
    李諾思索兩秒後說道
    “好，我明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我們倆到此為止，明白了嗎？不要讓自己陷得太深。你以後會遇見更合適的人。”
    蘇莉又流出幾道淚水，雙手捂著臉，嗚嗚嗚地一陣啼哭。
    “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一下子接受不了你的處境…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你。你隻是聽從命令而已。你不是告死會的間諜，也不是謀財害命的強盜，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蘇莉哭哭啼啼地離開，倩麗的身影說不出的落寞。
    一直到走廊盡頭的閘門被衛兵合上，她的哭聲才徹底從李諾耳邊消散。
    “呲呲。”斜對麵的門板上冒出一雙眼睛。
    眼睛的主人朝李諾咧了咧嘴角，發出兩聲呼喚
    “夥計，有兩下子啊。我們都聽到了。你是怎麽讓女人對你死心塌地的？”
    “嘿嘿嘿，是啊”
    “一個女人大晚上跑過來，在那裏嚶嚶嚶地哭，看得我心都快碎了。”
    附近的禁閉室裏傳出嬉鬧的交談聲。
    衛兵聽到動靜，打開閘門，用金屬棒敲了幾下牆麵，走廊裏便安靜下來。
    李諾沒功夫搭理這幫兵油子。
    他回到地上盤腿而坐，繼續勾勒堡壘地圖。
    …
    “咕嚕，咕嚕，咕嚕…”
    昏暗的禁閉室裏，李諾正抱著膀子，凝視自己製作的地圖。
    牆角的茅坑忽然傳來氣泡翻湧的聲音。
    “亡靈來了？”
    李諾一挑眉頭，飛快地擦掉地圖，來到茅坑旁打量水麵。
    幾縷墨綠色的汙水，從水麵下方升起，將一團團氣泡送到水麵。
    這些氣泡也呈現出墨綠色。
    它們在水麵炸裂，將同樣顏色的氣體送入空氣中。
    李諾用目光鎖定顏色詭異的氣體，釋放出解構術。
    【係統消息你即將解構“一縷亡靈毒霧”。】
    “不錯，和我想的一樣。用地下水和堡壘水道之間的聯係，將亡靈毒霧在軍團堡壘內部擴展開來。這是死靈教派摧毀柯拉博軍團堡壘的第一步。光是這一步，就足以殺死堡壘裏三分之一的人了。能活下來的人，都是接種過第一針強化藥劑的軍士，或者是沒有睡著的普通士兵和普通人。”
    李諾沒有把自己的計劃透露給蘇莉，也沒有對蘇莉作出更多警告。
    因為沒有必要，也沒理由，在可能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去保護一個不再會與自己有關係的人。
    更何況，此人接觸自己完全是聽了軍情三處的命令，而非發自內心的想法。
    就像李諾之前所說的那樣
    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換個身份，再次相遇，那自然會有更好的結果。
    錯就錯在彼此的身份和相遇的時間點上了。畢竟，一個蜜桃身材的善良輕熟婦，誰不愛呢。
    李諾不是那種善心泛濫的人，不會想著去保護蘇莉。
    是以，蘇莉的嬌美臉蛋也好，細枝碩果的腰肢也罷，都沒能撼動他的心神。
    李諾脫下上衣，將它塞進茅坑，堵住氣泡翻湧的水麵。
    從茅坑裏飄出來的毒氣一下子少了許多。
    李諾移步來到門旁，眯著眼向外張望。
    已經有絲絲渺渺的毒氣，從走廊兩側的禁閉室裏飄出來了。
    毒氣從門板的窗口裏鑽出，旁若無人地進入明亮的走廊，順著地下樓層的換氣係統，鑽入牆麵上的通風口，又沿著管道飄向城堡的其它角落。
    李諾脫下外褲，填入門板上的小窗口，將它整個堵住，延緩屋外毒氣進入屋內的時間。
    他有辦法在毒霧中活下去，但那會消耗精力值和靈魂強度。
    為了節省所剩無多的施法資源，他必須盡快拿到呼吸麵罩。
    李諾看向牆麵，目光穿透層層牆壁，落在衛兵的值班室上。
    他激活「追蹤生者」，看到了正在值班室裏呼呼大睡的兩個衛兵。
    “咕嚕，咕嚕”
    角落的茅坑傳出兩聲悶響。
    一大團毒氣從上衣縫隙裏噴出來，在狹窄的禁閉室內遊蕩。
    李諾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暗自點頭，開始計算屏氣的最佳時間點。
    “喂喂！”
    “鐺鐺鐺！”
    一個士兵從夢中驚醒，一邊敲打門板，一邊朝走廊裏大喊
    “喂喂喂！衛兵！快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咳咳咳咳…為什麽我的房間裏有亡靈的毒氣！咳咳咳咳咳…”
    另一個禁閉室裏傳出沙啞的呼救聲
    “救命！快把門打開！咳咳咳咳咳…救命！有人在嗎！衛兵！”
    連咳帶喘的呼喊聲傳入李諾的耳朵，地下三層變得喧鬧。
    那些士兵們，痛苦，絕望，無助，就像被流沙悶死的人，又好似正在沉入水底的旱鴨子。
    他們所期盼的衛兵並沒有出現。
    唯有李諾知道，那兩個衛兵已經在睡夢中咽氣了，殺死他們的是酒精和從水池裏飄出來的毒霧。
    “鐺，鐺，鐺！”
    隔壁響起一陣陣悶響，禁閉室裏的士兵發了瘋一樣撞門。
    還活著的士兵也都開始撞擊門板，渴望逃離自己的墳墓。
    “哐當！”門板被強行撞開，撞在牆壁上。
    一個身強力壯的士兵，捂著胸口劇烈咳嗽，從禁閉室裏走出來，扶著牆麵艱難行走。
    “夥計…咳咳咳…幫幫忙…咳咳。幫我把門打開。”
    “咳咳咳，快把門打開，夥計…我要死了…咳咳咳”
    “開門…開門…”
    禁閉室內的其他士兵，看到了這名步入走廊的士兵，趕忙發出求救。
    被眾人寄予眾望的士兵，還沒在走廊裏走上幾步，便哐當一聲跌倒在地。
    他這一跌，仿佛是開啟死亡篇章的鼓點。
    一連串的重物摔倒聲從禁閉室內傳出。
    轉眼間，偌大的地下三層內，就隻剩下一個活人了。
    李諾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拿下窗口的褲子，給自己穿上
    他用目光鎖定走廊裏的士兵屍體，默念道
    “起來吧，亡者。”
    無形的能量波動順著李諾的視線傳遞過去，投入士兵的屍體。
    那名剛剛咽氣不就的士兵，就像被牽動的提前木偶一樣活動自己的關節，緩慢地從地麵上站起來。
    “啊~這就是操控亡者的力量嗎？還真是令人著迷。難怪有那麽多人追崇死亡。”
    李諾無聲感歎，向自己的第一個亡者仆從下達了開門指令。
    “很抱歉，柯拉博軍團。介於你對我施加的重重枷鎖和苦難，我不會在這場死亡盛宴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會靜靜地看著你步入墳墓，化為曆史的塵埃…不知道非凡者的死亡，能給我帶來多少靈魂碎屑呢。真是令人期待。”
    “哐當。”
    門外的亡者為李諾撞開房門，默默地站在一旁，迎接自己重獲自由的主人。
    “hhh~”
    李諾哼著《rie&nbp;up&nbp;dead&nbp;an》，從禁閉室裏走出來，如在陽光下漫步的詩人一般悠閑。
    感謝桜帆1224打賞的500點！
    感謝書友20230116104130653打賞的145點！
    感謝桜帆1224、書友20170910094301967、書友20170201114003559、五十嵐八千寺、爆裂地瓜、書庭王、澞樺南、網苒、書友20170922063632626、書友20220829212953075、羅切斯特貓、傳說路人、菜鳥的大調投的月票！
    作者最近每天都是寫一萬字的，到下午六七點才有空改要發的文。所以大家不要急我已經開足馬力更新了。真的一點也榨不出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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