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船的到來，在聚合城內幾乎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魔法船在黃金商會的海港停靠。打算與船上商隊做交易的煉金勢力，提前一天派出隊伍抵達海港。
    從交易開始到結束，巫師商隊都不會離開海港區域。
    同一天，海港的另一座船塢當中，黃金商會的遠洋航船整裝待發。它在汽笛聲浪中推開海濤，以緩慢、沉重的姿態，駛入了浩瀚無際的海洋。
    在這艘遠洋航船走了之後，傍晚時分，途徑蘇曼群島的魔法船離港了。
    這艘船的外觀有些異類。
    它是一個龐大的半球體，酷似飄浮在海麵上的碗。
    它的最外側船身裝甲由渾然一體的魔法金屬組成，密不透風，通體銀白色。
    站在船邊上，仰望這個高度超過0米的半球形魔法船，任何人的目光都會被船身裝甲表麵的磨砂紋理吸引。
    粗看之下，磨砂紋理賦予了船體啞光的特性。夕陽斜射，海麵上波光粼粼，但船體卻沒有反射光亮。這令整艘船無比的穩重、內斂。
    仔細看，磨砂紋理並非普通的顆粒感那麽簡單。它的磨砂質感來源於無數精細又堅不可摧的魔法紋理。
    整艘船的半球形船體，都由帶有「自動修複」的魔法金屬打造而成。
    船體內部的魔法裝置被激活後，船體表麵的魔法紋理便會迅速發生變動，魔法金屬表麵的能量反射率會因此發生改變。隻需片刻功夫，這艘看上去像碗一樣的魔法船，就會擁有驚人的能量抗性。
    這艘船分為兩片區域。
    以半球體的橫截麵為分割線。
    橫截麵以下的部分位於半球體內部，那裏是魔法船的魔法引擎、魔法貨艙、魔法仆役集散艙、船體阻震緩衝夾層、魔法船能源樞紐與管道係統。
    橫截麵以上的部分是一座船上小鎮。
    這座小鎮上的建築物，由能按照船主意誌改變形態的魔法金屬建造而成。
    船主是金屬係戰鬥巫師，名叫伯克利，實力高達九環。
    這艘船是他的魔法金屬造物，可視作為他的外部魔法金屬裝甲。
    他既是船主，也是船長、領航員。
    他操控著整艘船的能源係統、航行係統、指揮係統與後勤係統。
    放在科技側的航船體係當中，他同時出任了船長、大副、二副、輪機組組長、行政組組長的職務。
    魔法和科技的差異，在這名船長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科技側的組織分工講究“人盡其用”，合理分配每個人的崗位與職責。
    在魔法側就不一樣了。能由巫師本人和他的魔法仆役做的事情，絕不讓旁人插手。
    對科技側的船長來說，船隻是載具，船員是維持載具正常運作的人力。
    對魔法側的船長來說，船隻是他冥想法、精神海洋、金屬魔法三者的魔法結晶。不必要的船員出現在他的魔法結晶裏，會讓他有一種家裏進老鼠的感覺。
    所以，在李諾和黛娜絲混入元素審判的隊伍，秘密登船之後，他們在船上小鎮當中見到的大部分“服務員”，是由伯克利船長的魔法仆役扮演的。
    這些輕巧的能量生物，將自己固定成人形，穿上了整潔的工作製服，頂著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色能量麵孔，以輕盈的姿態為顧客們提供服務。
    它們很沉默。
    伯克利沒有給它們安裝發聲法陣。放置於工作製服中的紙和筆，成為了這些魔法船員與顧客交流的媒介。
    踏入船上小鎮，看著整潔無暇的街道，一塵不染的金屬房屋，再瞧瞧懸掛在街道上空的彩帶和歡迎橫幅，這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由魔法仆役布置的。
    在小鎮門口，一條播放動態文字的魔法橫幅上是這麽寫的：
    “真摯地歡迎元素審判的巫師們光臨我的魔法船。我們的船正在以每小時6公裏的速度，航行在點金島東側的近海海域上。預計在3小時後，我們會進入外海。再之後約小時，我們會進入深海區域。
    “整艘船的航行與船上服務，將由我與我的魔法仆役們提供。你們可以在船上小鎮裏，享受到與陸上小鎮別無二致的服務。
    “值得一提的是，你們的運氣不錯。
    “船上小鎮即將改換城鎮風格。你們待會兒看到的船上小鎮，是我模仿烏納斯環城市風格改造而成的。希望這能幫助元素審判的巫師學員們，提前適應烏納斯環的生活。
    “感謝各位的搭乘，我是你們忠實可靠的船長伯克利。”
    魔法條幅的動態文字播報完畢。
    船上小鎮的魔法金屬建築表麵，那些繁複的魔法紋理迅速變化。
    原先還是灰蒙蒙的金屬建築，在數分鍾內變成了石屋林立，拱形門窗，尖角屋頂，牆體厚重，擁有花窗玻璃的建築物。
    李諾驚奇地注視著呈現在眼前的尖角與紅瓦，有一種穿越到哈利波特世界的感覺。（注1）
    這番堪比奇跡的建築物變化，引得菲莉婭和貝蒂等一眾巫師學員興奮地大呼小叫。就連已經在船上小鎮內居住的其他顧客，都忍不住讚歎伯克利船長的金屬係魔法造詣。
    伯克利擁有如此精妙絕倫的魔法金屬控製力，又是九環戰鬥巫師。讓他這樣一位實力強悍的男巫，來親自擔任遠洋環行魔法船的船長，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不不不。
    伯克利是在為自己晉升為星巫，踏入星空做準備。
    操控魔法船、維護保養魔法船的過程，是他在打磨自己的精神與魔法控製力，也是他在修煉「金屬思維冥想法」。
    他的魔法船會隨著他的實力精盡而不斷擴張，一直到他成為十環巫師時才停下。
    在滿足飛升至星空的條件後，他會駕駛這艘與他密切配合數十年之久的魔法船升上高空，抵達群星過濾網，進入星空，成為名副其實的星巫，而且還是自帶一艘魔法宇宙船的那種。
    這一整套金屬巫師的飛升流程，在霍塔姆斯金屬學院的持續改進之下，已經基本定型了。
    從第一個駕駛魔法船升空的金屬巫師成為星巫至今，已經有上百名金屬巫師通過同樣的方式踏入星空。
    這是一個成功率極高的飛升方法，是金屬係巫師的專屬飛升途徑。
    它安全、可靠，成功範本可複製，成功軌跡有跡可循。
    但是嘛…
    成本太高了。
    光是購買魔法金屬的開銷，就足以讓伯克利船長背負巨額債務。
    這也是他這位九環戰鬥巫師，會甘願拉客上船的原因。船票可是他的重要收入之一呢。
    魔法船勻速航行，自動根據海圖上的迷霧閾值改變航速。船體平穩無晃動，船上小鎮內的顧客如履平地。鹹濕的海風被籠罩小鎮的魔法穹頂過濾，去除了令人口渴的海腥味和水汽撲麵的潮濕感，換以自然清新的空氣。
    如果忽視極目遠眺所能看見的蔚藍海麵，那麽這裏的一切都和在陸上小鎮裏生活一模一樣。
    “魔法的力量還真是神秘莫測呐…”
    李諾站在一間由魔法仆役經營的餐廳門口，抬手摸了摸門框。
    無比真實的木頭觸感從手心傳來。門框表麵比較光滑，如塗抹了防止木頭腐爛的油蠟，還帶有微弱的木頭紋理觸感。
    要不是見證了魔法金屬變為木頭門框的過程，李諾很難將眼前的“木頭”和“金屬”聯係到一起。
    金屬係巫師是怎麽改變魔法金屬的質感的？
    李諾有些好奇，丟出了解構術。
    【係統消息：】
    【你即將對“魔法金屬組件”使用解構術。】
    【檢測到目標被魔法鎖保護。】
    【你需要先消耗萬點精力值破解魔法鎖，然後才能消耗13萬點精力值解構此目標。】
    李諾一抬眉毛，放棄了解構的打算。他的精力值庫存，還是留給與金屬係冥想法有關的魔法書籍吧。
    扭頭看向挽住自己胳膊的黛娜絲，李諾笑了笑問道：
    “你覺得這裏和烏納斯環的小鎮像嗎？”
    “嗯嗯！”黛娜絲點點頭：
    “很像，特別像。尤其是深色木牆，淺色大理石和拱形天花板，簡直和烏納斯環裏一模一樣。”
    黛娜絲戴著黑色的女巫帽，帽簷上垂落蕾絲麵紗遮住上半邊臉，兩隻眼睛布靈布靈地眨動，洋溢著回憶與憧憬。
    “看來你在烏納斯環的日子過的很愉快。”李諾笑道。
    “是呢。每天一睜眼就要上課，一閉眼腦海中就會出現和睡意交織的魔法圖文。那段時光雖然被學業擠滿了，但不用擔心生活開銷和魔力，這些會由返生密修會的學院承擔，所以我感覺還是挺輕鬆的。”
    黛娜絲抱緊李諾的胳膊，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我現在也不用擔心生活開銷和魔力了。謝謝你，李。”
    “這是我應該做的。”李諾抬起手，拍了拍黛娜絲的手背：
    “走吧，我們去酒店。我的上課時間快到了。”
    “好~”
    兩人沿著魔法氣息十足的街道漫步，朝著道路盡頭擁有白色拱門與石柱的建築物走去。
    上船的船票不包含住宿、餐飲和娛樂項目的開銷，這些服務是單獨收費的。船票隻是允許登船，並由船長提供安全服務的魔法憑證而已。
    上了船之後，拿出船票，並向伯克利派來檢票的魔法仆役墊付一筆押金，就能用記賬的方式在船上消費了。等到離船的時候，按照賬單把費用一交，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黛娜絲製定的海島計劃中，已經把從點金島到蘇曼群島這一路上的航行開銷全部計算在內。
    也正是因為這個，整個計劃的資金需求量才會從原先的1萬金幣提高至0萬金幣。當然，這多出來的萬金幣，不全是用於航行的。
    在租用何種酒店房間的問題上，李諾沒有多做猶豫。
    一間擁有兩個臥室、一個客廳的酒店套房足以解決問題。
    兩人將來買島之後，總不至於分開建設兩座島上房屋吧。
    再者說了，他們的關係可沒有這麽僵硬與疏遠，所以有些事情，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從現在開始適應也不遲。
    李諾帶著黛娜絲進入位於酒店五樓的套房。他把整理屋內的事情交給對方後，踏入了自己的臥室。
    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穿過魔法穹頂的淡綠色屏障，遠眺海天一線的壯闊海麵。魔法船外海風吹拂，浪濤翻卷。魔法船上空氣清新，絲毫感受不到海麵的波瀾。
    人類用魔法的力量征服海洋了嗎？
    不，沒有。
    這顆星球上，隻有0是陸地，其餘的都是海洋。僅從海陸之比的角度來說，海洋生物和海民才是這顆星球的主體成員，陸地生物僅是“少數派”。
    可以想象一下。
    人類的船隻航行在海麵上，就相當於海民的“天空高處”出現了不明飛行物。換做是人類，當天空中出現不明飛行物的時候，那肯定得想方設法地把那東西打下來，探個究竟。
    海民也是這種想法。
    作為生活在海底的非凡種族，海民這一由魚人、海妖、海巨人、鮫人構成的複雜生物群體，始終對“飛在頭頂的不明物體”保持著好奇心。其中有不少海底種族，還存在著摧毀“不明飛行物”的。
    別看在近海海域內風平浪靜，等進入了外海和深海，迷失海霧就會成為海民圍獵船隻的絕佳工具。
    如果迷失海霧不存在，那船隻開足馬力，衝過被海民霸占的危險海域即可。
    可現在，稍有不慎就會觸發迷失海霧。海民隻要弄點小手段，就可以用海霧將船隻困在原地。
    正是因為迷失海霧這東西的存在，這方世界的海洋，尤其是遠離大陸的深海才會成為大部分陸地生命的禁區。
    不過嘛，安全問題不用李諾操心。
    九環金屬係戰鬥巫師兼船長會包辦一切的。他高調地改變船上小鎮的建築風格，就是在彰顯自己的實力，好讓乘客們徹底安心。隻有這樣，船上的乘客才會敞開消費，吃好玩好。
    李諾麵朝海麵，拉開座椅，跌坐下來，進入了「寂靜之庭」。
    愛麗卡教授把他的課表排好了。李諾每天有到8個課時，每課時為40分鍾。
    在教課這方麵，愛麗卡采用了烏納斯環裏的通用教育方案。巫師學徒、一環巫師和二環巫師，學習不涉及複雜魔法實驗的魔法通識課程。
    魔法通識課程包括《烏納斯環史》，介紹所有已知巫師派係與分支的《巫師之路》，詳細闡述魔法原理與各類非凡特性的《魔法根基》，需要整本書通篇背誦的《魔法紋路與魔法材料大全（全五冊）》——這套書每冊足有十公分厚度，足以讓每一位巫師學員背得死去活來。
    李諾此前展露出了自己在自學魔法上的天賦。有了這層心理建設之後，他在愛麗卡麵前不加掩飾地表現出了令人拍案叫絕的記憶力。
    前後一共6個課時，他就把巫師學徒階段的所有教材背下來了，而且還通過了標準化巫師等級測驗，成為了一環巫師。
    愛麗卡在驚歎之際，也意識到自己得改變教學方法了。讓李諾和普通的巫師學員一起上課，隻會耽擱他的學習進程。
    愛麗卡幹脆單獨劃出來一個小教室，在裏麵放置一環巫師要掌握的書籍供李諾使用。
    當李諾進入「寂靜之庭」的時候，他就直接出現在了這間小教室內。
    深色木料襯顯典雅氣質，全實木打造的寬大書桌，書架上堆滿了上鎖的魔法書籍，魔法粉筆在黑板上書寫今日的自學課程與本日小測，窗外的靛色森林靜謐祥和。
    李諾在書桌旁坐下，用前些日子學會的「巫師之手」抓取書架上的書籍。
    “讓我瞅瞅，今天要自學的課程是什麽…”
    李諾眯眼看向黑板，目光落在魔法粉筆寫下的字跡上。
    “《魔法操控與能量感知》，第33頁至最後一頁的內容，還要完成習題冊上的所有小測驗。”
    李諾緩緩點頭。
    《魔法操控與能量感知》這門課，李諾很輕鬆地就用解構術記住了書上的知識，但距離融會貫通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就與記住了鍛體動作，但卻不能一次性將它練習成功一樣，李諾的魔法操控能力和能量感知能力，可以用粗糙來形容。
    他的魔法威能確實很大，但那是建立在技能等級畸高的前提上的。
    他施放出「死亡二指」的時候，看上去氣勢凶猛，狂暴的黑色閃電像巨蟒一樣遊竄。
    但其實…
    由魔法操控能力精湛的巫師來施放「死亡二指」，那便會出現兩根筆直的黑色激光。
    那種畸形的黑色閃電，是魔法操控能力不足，不能用精神力完全約束死亡能量的直觀體現。
    李諾必須得仔細學習每一種能量的波動範式和規律，並了解不同的能量傳播介質對能量的影響，才能提高自己的魔法操控力。
    舉個例子。
    不帶有非凡特性的普通海水，其密度是空氣的800倍左右。絕大部分在空氣中能正常生效的魔法，到了海水中會立刻失效。金屬係的射彈法術，元素係的元素法術和元素反應，死亡係的所有能量射線等等。
    在這種介質參數發生劇變的情況下如何施法，是每一個巫師都要掌握的基本要領。
    作為一名戰鬥巫師，必須學會應對不同的能量傳播介質，不然會沒命的。
    “蘇曼群島說是人類在海上建設的遠洋貿易樞紐，但我覺得，它更像是陸地生物在海民的疆域內紮下的一根釘子。沒了這根釘子，人類在深海裏將會無依無靠。有了這根釘子，人類才能在卡希爾大陸和飛旋大陸之間往返。
    “難怪霍塔姆斯會把深海學院的總部安放在蘇曼群島呢。要是沒有這群善於深海作戰的深海戰鬥巫師在，人類在蘇曼群島上散播的文明火種，估計早就被暴躁的海民連根拔起了…”
    李諾在自學過程中的閑暇時刻，想起了在蘇曼群島定居的事情。
    他用最快地速度將書本上的知識學完，又花了些時間，把習題冊上的本日小測寫掉。
    這些需要尋常巫師花費一兩個課時才能學完的東西，李諾隻用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搞定了。
    就當他抱起習題冊，走出小教室，打算把習題冊交給教授的時候，一個鬼鬼祟祟地身影出現在了走廊裏。
    看對方的動作和行進方向，正是朝著愛麗卡教授的書房去的。
    李諾看那人躡手躡腳的樣子，嘴角微微一抽，刻意用力點力氣關上小教室的房門。
    “啪嗒。”
    房門的閉合聲引得鬼祟的人影一哆嗦。
    少女緩慢又僵硬地轉過頭，朝著李諾看來，露出了一張可愛的俏臉。
    “嘿嘿…”討好的竊笑浮現在她的臉上，她豎起手指朝著李諾悄聲說道：
    “噓噓…”
    李諾看了看對方少見的淡紫色長發，又打量了一下對方與愛麗卡有幾分相像的容顏，微微一點頭，筆直地走向教授的書房。
    “你是要去教授那裏嗎？”少女壓低聲音，向迎麵走來的李諾問道。
    “嗯，對。”李諾在對方麵前停下腳步，簡單地打量對方一眼。
    這名少女剛好到李諾的胸口位置，身高約為一米六。她的淺紫色頭發光鮮亮麗，帶著白色的蝴蝶發卡。皮膚順滑晶瑩，麵部線條柔和，雙眼水汪汪的。
    李諾一時間分不清對方原先是不是男性，也分外困惑為什麽對方和愛麗卡長得有點像…
    他在觀察這名少女的同時，對方也在觀察他。
    “你是不是李諾·賈維斯啊，我們這裏唯一的寂靜男巫。”少女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
    “你好，你好，我早就想見見你了，還挺帥氣的嘛。我是齊娜，以後咱們倆就是學姐和學弟的關係了。”
    齊娜…
    齊什麽娜…
    你明明是愛麗卡的妹妹珍妮好不好…
    李諾見對方與愛麗卡形似，忍不住丟出了解構術，拿到了對方的一小部分麵板信息。
    看著麵板上「身份」一欄中出現的「愛麗卡的妹妹」的字樣，李諾總算知道對方為什麽和愛麗卡很像，而且可以自由出入「寂靜之庭」了。
    在「寂靜之庭」裏，除了李諾自己是以意識體進入此地的以外，其她所有學生以及眼前這名愛麗卡教授的妹妹，都是以本體進入的。
    她們就住在「寂靜少女」的學院當中，可以通過學院內部的傳送門進入「寂靜之庭」。
    因此，李諾在丟出解構術後獲得的解構成果，直接指向麵前的少女本體，而非某個由幻術生成的魔法軀體。
    這名少女的麵板信息上，清晰地寫著“愛麗卡的妹妹·珍妮”的字樣。她報給鸚鵡的兩個名字——齊娜和露娜，很明顯是巫師學員的。
    李諾沒有戳穿對方的小九九。
    他帶著禮儀性的笑容，和對方輕握一下：
    “我先失陪了，要去把作業交給教授。”
    “好。你先請。”珍妮側過身，讓開道路，睜大眼睛盯著李諾的背影問道：
    “你送完作業後，會直接在教授的書房裏結束夢境，離開這裏嗎？”
    “對的。”李諾朝她笑了笑，走向教授的書房。
    這個時間點上，教授應該在給一環巫師上課。
    但是，李諾推開書房的大門後，卻看到了正抱著膀子和鸚鵡對視的愛麗卡。
    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保持一動不動的姿態。
    “你要是敢發出聲音給珍妮報信，那你今晚就別吃飯了。”愛麗卡語氣冰冷地對著鸚鵡說道。
    鸚鵡縮了縮脖子，將腦袋埋進翅膀裏。
    愛麗卡一轉頭，看向正在合上房門的李諾，臉上綻放出笑容，同時抬起手比劃出“噤聲”的手勢。
    李諾知道，愛麗卡這是想趁著珍妮上門，抓個人贓並獲。
    他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口不言。
    放下習題冊，欠身致禮，默念“離開「寂靜之庭」”，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李諾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就在靛色氣霧即將把他的意識送回身軀的時候，李諾看到了珍妮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的畫麵，隨後便是一聲驚呼和來自愛麗卡教授的冷哼。
    “吱呀…”
    “啊！姐姐，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在上課嗎？”
    “哼，珍妮，過來。我等的就是你。”
    …
    …
    魔法船的酒店套房中。
    李諾麵朝大海睜開雙眼，嘴角揚起心災樂禍的笑容。
    他拉開臥室房門，看向正在客廳裏看書休息的黛娜絲說道：
    “我上完課了。咱們去船上小鎮的集市逛一逛吧。”
    “好~”黛娜絲收好書籍，從沙發上蹦起來，熟練地挽住李諾的胳膊：
    “我想去裁縫店。我們買一些防曬恒溫的魔法布料，做幾套在蘇曼群島穿的衣物。”
    “可以。哦，對了，還有生命藥劑要去賣掉。”李諾帶上黛娜絲出門。
    兩人走出酒店，來到熱鬧的集市區。
    這艘魔法船上的乘客數量很多，估計有兩千人左右。
    小部分是由武裝護衛保護的普通人，大部分是身具非凡能力的非凡者或巫師。
    這群人渴望環遊世界，或是跨地域經商。
    他們登上了這艘在各片海域暢行的魔法船，會在世界各地繞了一圈後，從哪來的會到哪去。
    有那麽一小撮人，他們雖在船上，但並非旅客。他們負責在集市區經營店鋪，背後是資金與實力同樣雄厚的非凡勢力。
    把大批量生命藥劑賣給這類商鋪，可以當場收到現金。
    李諾和黛娜絲在集市區裏轉了一圈，挑選合適的買家，最終選擇了名為「青草藥膏」的魔藥商鋪。
    拉開商鋪的前門，李諾見到了堆滿瓶瓶罐罐的狹長空間。
    一路穿過放滿了玻璃瓶的長條桌和置物架，李諾二人在充斥著芳草香味的店鋪深處，見到了正在閱讀書籍的女老板。
    這是一名長發灰白的女巫，似乎有些年紀了，但麵部的肌膚保養得當，額頭幾乎看不到細紋，擁有成熟女性的獨特韻味。
    她推了推鼻梁上用綠色小樹葉作為點綴的眼鏡，仰起腦袋，展露出精致中有些微老氣的麵容，以中年女巫獨有的磁性嗓音說道：
    “哦，歡迎。你們需要什麽？玻璃瓶上的標簽紙寫明了內容物的作用和價格。你們拿走玻璃瓶之後，把金幣放到門口的台子上就行，我的魔法仆役會給你們找零的。”
    李諾朝著黛娜絲一伸手，對方心領神會地取出手提箱遞給他。
    李諾將手提箱放到案板上，溫和地笑道：
    “女士，打擾你了。我們需要為8萬支塔蒂斯出產的生命藥劑，找到合適的買家。每一支生命藥劑都是標準規格的，治療效果和小型治愈蘑菇相當。”
    女老板愣了一下，反問道：
    “8萬支生命藥劑？”
    “是的，8萬支。”
    從李諾那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女老板突然表現出了超出預期的熱情：
    “歡迎，歡迎，快請坐。”
    女老板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手指微微顫抖，拉開了案板的圍擋，邀請李諾二人到她身後的方桌旁落座。
    麵對她的熱情，李諾和黛娜絲對視一眼，兩人均感覺有些奇怪。
    8萬支生命藥劑，聽上去很多，但其實總價值隻有800金幣而已。這筆數額對普通巫師來說或許很多，但對商鋪女老板而言，應該還不至於如此重視吧…
    女老板看到了李諾二人臉上的困惑。
    她一敲響指，操控魔法茶具端來熱茶放到桌上，隨後搓了搓手說道：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治愈蘑菇的產量出了問題。負責生產和銷售這種蘑菇的地下菌人，受到了灰岩矮人和地下魔物的攻擊。雙方之間的戰爭從上個月開打，一直持續到現在都沒有消停的跡象。治愈蘑菇產量大，培育快捷，但隻有地下菌人的溶洞能生產它。”
    女老板攤了攤手，無奈一笑：
    “所以，治愈蘑菇瀕臨脫銷了。陸地上的非凡者們，要麽花大價錢購買精貴的生命藥劑來快速恢複傷勢，要麽就隻能用稀釋百倍的淨光聖水來當做戰鬥治療藥劑了。”
    女老板豎起一根手指：
    “以前，生命藥劑隻能賣這個價格。”
    女老板伸出另外兩根手指：
    “現在，它的價格翻了兩倍，是原先的三倍之多。”
    “哇哦…”黛娜絲欣喜地抱住李諾的手臂，輕輕扭動身子。
    李諾抬起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止住了她的激動，同時看向女老板問道：
    “你們和塔蒂斯帝國商量過批量購買生命藥劑的事情了嗎？”
    女老板一撇嘴，朝著天花板丟出一個白眼，吐槽道：
    “噢~客人，那是當然的了。我們肯定和塔蒂斯接觸過，但沒能達成任何契約。塔蒂斯帝國都是一幫腦子一根筋的家夥，根本不理睬我們，一直把什麽‘我們討厭魔法’、‘巫師令人惡心’的話放在嘴邊。真不知道他們在發什麽瘋。我們帶著大把金幣過去，卻隻換來了白眼和冷嘲熱諷…坐下說吧，兩位。你們的生命藥劑都帶了吧？我這裏正好有充足的現金。”
    李諾和黛娜絲落座。
    黛娜絲默契地取出手提箱，堆放在桌子上。
    李諾則和女老板聊了起來：
    “我聽說，塔蒂斯帝國接受巫師前進會的提議了，正在挑選下一任魔法研究機構。告死會走了之後，很可能是「地脈之柱」接手研究死靈教派的研究任務。”
    女老板的眼底閃過微弱的精光，聽出了李諾話中的深意：
    “你好像對塔蒂斯的事情很了解？哦…你的眼睛是冰藍色的，像晶瑩剔透的幽藍水鑽一樣透亮。我在塔蒂斯派出的磋商隊伍中，見到過這樣的瞳色。”
    李諾微微一點頭：
    “是的，女士，我是塔蒂斯人。我在那裏有些朋友。讓我來猜一猜，前來和你們磋商的帝國人，應該是一支由軍情二處、三處、四處的軍士，和幾名帝國企業代表組成的吧。不用你介紹，我就知道，那些把‘巫師是麻煩’掛在嘴邊的人是軍情二處的。三處對出售生命藥劑這件事的態度是中立。四處則是很想達成這筆交易，但卻被二處的人搶走了話語權。至於帝國企業代表，嗯，說實話，他們不生產生命藥劑，隻負責處理藥劑的運輸問題。”
    “是的，是的…”女老板連連點頭。
    真實情況確實和李諾描述的差不多。塔蒂斯那鬼地方太封閉了，而且告死會向來不允許流浪巫師駐紮。這直接導致各方巫師勢力，對塔蒂斯的了解程度極其有限。
    可以這麽說，包括這位女老板在內的絕大部分巫師，都分不清軍情二處、三處、四處的職能。因為情報實在太少了。
    現在一聽李諾給軍情人員貼上的標簽，女老板一下子就把標簽與具體的人對上了號。
    “我仔細想了想，現場的情況和你說的一模一樣。”女老板思索幾秒，輕拍雙手，壓低聲音說道：
    “你有辦法幫我弄來更多的生命藥劑嗎？價錢好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買斷你手上的生命藥劑渠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做主。”
    “我得和我的帝國朋友們聊一聊才行。你懂的，那幫木頭腦袋需要我用鑽頭在他們的腦門上開個洞，我才能把想說的話灌進他們的腦袋裏。”
    李諾拍了拍桌麵上壘成一座小山的手提箱：
    “讓我們先把這些生命藥劑處理好吧。我會在三天之內給你答複，女士。”
    “沒問題。”女老板樂嗬嗬地笑起來。
    她抽出自己的樹枝魔杖，在空中比劃出幾個光圈。
    光圈朝著手提箱投射出光柱，使箱子們懸浮到空中，對半打開。
    這些手提箱是帶有折疊空間的煉金產物，裏麵的生命藥劑被壓縮得隻有米粒大小。
    女老板用魔杖釋放出的光柱，一一掃過每一個箱子的內容物，很快就完成了鑒定和清點的工作。
    她爽快地掏出了6萬金幣交給李諾。其中萬金幣是貨款，多出來的00金幣算是李諾聯係帝國朋友的活動經費。
    李諾笑納了這筆金幣，交給黛娜絲收好。
    “對了，我們光顧著做生意，還沒正式介紹呢。”女老板伸手和李諾握了握：
    “我是卡蘭迪，一名霍塔姆斯自然學院的七環自然女巫。我喜歡鑽研魔藥。你要是需要魔法藥劑和魔法靈藥，找我就對了。”
    “我是賈維斯，女士，很榮幸見到你。”李諾指了指身邊的女巫：
    “這是黛娜絲，我的伴生女巫。所以，我就不介紹自己所處的巫師勢力了，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卡蘭迪麵帶和藹笑意，搖了搖手：
    “沒關係，我不介意這個。你作為契約者，要是被人摸清了底細，那很容易被盯上伴生女巫的家夥針對。我懂。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可別怪我多嘴…”
    卡蘭迪頓了頓說道：
    “這艘船上的乘客魚龍混雜，有不少沒有加入烏納斯環的灰巫師，還有一個由灰巫師經營的競技場。根據烏納斯環的1號法令，當你的實力不如對方的時候，你可以拒絕來自烏納斯環巫師的挑戰。但是，那群灰巫師不是烏納斯環的成員，不受1號法令的約束。他們可能會變著法子挑釁你，讓你主動去競技場應戰，而且還會有賭約。你要小心些，別上了他們的當。如果事情棘手，一定要向船長的魔法仆役求助，這沒什麽丟人的。”
    經卡蘭迪提醒，李諾這才想起這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多得是。
    對於這類人而言，擊敗他李諾，然後狠狠地羞辱他，不見得會讓黛娜絲心灰意冷地離開他，但肯定能出一口“返生女巫被不如自己的人霸占”的惡氣。
    萬一這艘船上吃飽飯沒事幹的灰巫師比較多，那他可不就得忙著應付挑戰了…
    李諾微微皺眉，但下一秒，他的眼底浮現異樣的神色。
    “多謝，女士。感謝你的提醒。”
    李諾朝卡蘭迪告別，帶上黛娜絲走出商鋪。
    站在大街上，環視熙熙攘攘的人群，李諾的腦海中冒出一個絕佳的念頭。
    “黛娜絲，我們去裁縫鋪轉一轉，然後找個人多的地方坐下休息。你休息的時候，聯係一下阿黛拉和默斯特，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提供生命藥劑。”
    “好呢。”黛娜絲乖巧地點點頭，隨即微微歪了歪腦袋，疑惑地說道：
    “為什麽要找個人多的地方呢？剛才卡蘭迪女士不是說我們要是被人看出來是伴生契約關係的話，很可能會遇上麻煩的”
    “不用擔心。”李諾輕撫她的手背，沉穩地笑道：
    “你安心地跟在我身邊就好了。如果有人來挑戰，我會應對的。”
    黛娜絲不明所以，但沒有多說什麽。她抬手握住李諾的手，溫聲叮囑道：
    “那你小心些哦。不管決鬥贏了還是輸了，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契約關係。”
    “嗯，我知道。”
    李諾察覺到了從街角傳來的陌生目光，就這麽一小會兒功夫，已經有灰巫師盯上來了。
    樣貌美豔的伴生女巫還真是香餑餑啊…
    來吧，來吧，多來些灰巫師吧。來得越多，我賺的精力值就越多。我正好試試這幾天學到的魔法操控學知識。
    桀桀桀~
    注1：
    哈利波特世界觀裏的建築物，其實是諾曼式和哥特式相融合的結果。諾曼式的標誌物：厚重的牆體、拱形門窗、堅固的墩柱。哥特式的標誌物：高聳的尖塔，高大的窗戶，尖形肋拱，花窗玻璃。
    另注：
    昨天的男主麵板信息裏有個地方寫錯了，男主的巫師等級是13級，對應一環巫師，不是二環。
    感謝書友019061141963、書友00611134367、子曰璟衒、cifer、靈決子、yz、人間一條蟲、馬甲已逝、天真的沁、tl丶夕冥、東風本甜、老牙頭、書友17004386078、圓月彎刀摩、鹹魚土豆紅燒肉、殄星、依盒、書友00901819614、非要匿名、魔王城、kohtalo、彼岸花灬開彼岸、o懶陽o、一口鍋、心遇夢、琳76、孤嚮、eyeore、楓葉愛晶晶的月票！
    感謝訂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