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順著水流東流而下，速度比那些帆船要快得多。

    因為船上有一道大陣，大陣在船尾處開了一個出風口，出風口出風，推動著樓船前進，也算是道門術法與物理學的結合。

    船上的靡靡之音越來越多，幹事的人卻渾然沒有意識到船已經換了主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人家的眼裏。

    鳳凰閣。

    那名女子看著趴在地上不動彈的林子聰，小心蹲下來，然後顫顫巍巍地伸出玉手放在他鼻子前。

    片刻，她如遭電擊，一把將手收了回來，驚慌道“死……死了？”

    霎時間，她感覺天要塌下來一樣，眼前浮現出一層水霧。

    這位可是刺史的長史啊，江州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如今竟然死在了她的鳳凰閣，她不僅沒能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反而闖了大禍，上頭怎麽可能饒過她？

    “怎麽辦？”

    一時之間，她六神無主，急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咚咚！”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隨後響起一道女子的聲音。

    “鳳凰，我是媽媽，把門打開了！”

    她一聽是紅娘的聲音，魂都要嚇飛了，愣了好一會兒，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小跑到床上，使勁晃蕩床，製造一些聲音。

    門外卻是再次響起紅娘的聲音，“媽媽進來了啊！”

    然後，房門被推開來了，一襲紅衣的紅娘走了進來。

    女子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衝上去一把抱住紅娘，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嘴裏哭道“媽媽！林大人死了，我沒殺他！我真的沒殺他！”

    紅娘看了一眼趴在血泊裏的林子聰，又低頭看著她，歎道“女兒啊！媽媽相信不是你殺的。”

    聽到這話，女子緊繃的弦頓時鬆開了，但紅娘接下來的話讓她如墜冰窖。

    “人是不是你殺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死在這兒了，死在我碧玉舫了。”

    她不是什麽愚笨之人，如何聽不出這話的意思？

    是啊！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誰殺了他，而是他死在了碧玉舫，刺史府那兒肯定會進行問責，以那位李刺史的性格一定會追殺到底，到時拔出蘿卜帶出泥，為了江州的官場，整個碧玉舫都會遭殃。

    她眼巴巴地看著紅娘，失魂落魄道“媽媽，我該怎麽辦？”

    “媽媽也不知道怎麽辦。”

    紅娘苦笑，隨即又道“你先跟我走一趟，看看那兩位大人怎麽安排。”

    女子點了點頭，又看向趴在地上的林子聰，道“那他？”

    “先放在這兒吧。”

    紅娘說著牽著她的手向房外走去，她隻能亦步亦趨地跟著。

    然而，二人剛至門口，一名腰間挎著大刀的高大男子堵在那兒。

    一見到這人，紅娘立刻將這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並強調道“此事確實不是鳳凰做的，那林子聰猴急，自己把自己絆倒的，腦袋磕到了桌角，誰來查都是一樣的。”

    “知道了！”

    高大男子語氣冰冷，隨後不容置疑道“你下去吧！”

    紅娘紅唇微張，偏頭看向一旁的女子，目光中流露出憂色。

    這位大人她是有所耳聞的，好色又狠辣，自從兩個月前見過女子一麵，便把她當作了獵物，如果不是為了那個計劃，恐怕早就落入他手裏了。

    如今，林子聰已死，並且就死在了鳳凰閣，他豈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怎麽？你還不走嗎？”高大男子冷冷地看著紅娘道。

    紅娘渾身一震，拍了拍女子的玉手，麵露微笑道“女兒，好好伺候大人，大人不會虧待你的。”

    然後，她抽出了手，走出房間，心裏同時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隻希望這位大人能不要像傳說中那麽禽獸，把人給糟蹋死了。

    “砰！！”

    也就在她前腳剛離開，後腳房門便立刻關上了。

    女子孤零零地站在房間裏，一雙鳳目打量著身前的高大男子，眼前突然再次浮現出一層水霧，淚水奪眶而出。

    高大男子見她哭，竟有些局促起來，猶猶豫豫道“你……”

    “嘩！”

    突然，女子衝進了他的懷裏，一對玉臂抱住了他，哭道“將軍……你果然還活著！鳳儀就知道你沒死。”

    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王誠獲封破虜將軍之日，當今天子賞給他的十名婢女之一的李鳳儀，前任郎中令之女。

    高大男子也自然不是樓外樓的那位法王，實則是假扮他的王誠。

    腰部被一對玉臂緊緊地抱著，感受到腹部被一團柔軟的物什壓著，王誠心頭一蕩，氣血情不自禁地往下運行。

    王誠原本還不想暴露自己，但現在出了這個洋相，他也沒法再去隱瞞，道“好了！把手鬆開吧。”

    李鳳儀這才不情不願地鬆開手，見王誠正盯著她看，俏臉一紅，低下了秀首。

    這無意中的一個姿勢讓她領口大開，大片的肌膚暴露在外，如同羊脂玉一般白皙細膩，飽滿的酥胸似要跳出來。

    王誠心跳頓時加快。

    這丫頭啊，大半年沒見，身子愈發地誘人了，連他都把持不住了。

    他移開目光，問出一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將軍莫非忘了？鳳儀服侍過將軍的，您身上有股別人沒有的氣味，很好聞，鳳儀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李鳳儀頭低的更低了。

    “原來如此。”王誠恍然。

    這是第二個憑借他身上的一些特點認出了他，最令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是通過他身上的氣味！

    “對了！你怎麽到這兒了？南離縣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將軍府除了你，還有其他人逃出來嗎？”王誠又問。

    那天他與湟州刺史鮑正合軍，擊敗了鎮守靈州的驃騎將軍李元旭，一舉收複張州、靈州、氐州，李元旭不甘失敗，親自率領黑鷹軍和麾下騎兵，合計三千人偷襲南離縣。

    沒有他親自鎮守，南離縣被攻破，南離死傷慘重，他的將軍府也毀於一旦，丫鬟、仆役死了一大半，他新收的弟子劉文靜至今下落不明，李鳳儀也是在那天不知所蹤，以致於他以為她們已經死了。

    然而，李鳳儀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心神一震。

    “鳳儀與幾個姐妹還有劉姑娘的醫護兵是一塊兒逃出城的，隻是剛出城就撞上了亂軍，劉姑娘帶著幾個身手好的親自引開亂軍，鳳儀才逃的一命。”

    王誠聽後，皺起眉頭道“這麽說，她可能已經死了？”

    突襲南離的那些夏軍包括驃騎將軍李元旭都被殺了，如果劉文靜未死，她應該在南離之戰結束後回來，可她並未回來。

    突然，他又看向李鳳儀，道“對了！南離之戰後你為何也沒回來？反而流落到了這裏？”

    “將軍，那段時間整個西南郡都是戰亂，到處都是亂軍，鳳儀一心隻想著逃出去，哪裏還敢跑回來。”李鳳儀雙目通紅。

    王誠想想，確實如此。

    那一戰不僅毀了南離縣，也毀了西岐縣，光是南離守軍就死了好幾千，百姓起步三萬，人人自危，都在想著怎麽逃離西南郡，哪個敢往南離縣趕？

    “後來，鳳儀與幾個逃難的姐妹碰到了一支商隊，他們幫我們帶出了西南郡，本以為他們是好人，誰曾想……他們是一群禽獸！”

    說到這裏，李鳳儀再也憋不住，心裏的痛苦和委屈全都釋放出來，淚如雨下。

    王誠雖不知道後麵發生什麽，但從李鳳儀流落到碧玉舫成為一個妓女，這裏麵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痛苦經曆。

    他安慰道“好了！不說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不！我要說！”

    李鳳儀擦幹淚水，倔強地說道“鳳儀沒有給將軍丟臉！那幾個字個想對鳳儀心懷不軌的禽獸被鳳儀一把剪掉了命根子，他們再也做不成男人了！”

    她突然露出笑容，絕美的臉上露出無比瘋狂與猙獰的神色。

    王誠看了，頓覺下身陰嗖嗖的，這個柔柔弱弱的丫頭竟然如此之狠。

    “他們把鳳儀關起來，用鞭子抽，把鳳儀打的皮開肉綻，在鳳儀的傷口塗蜂蜜，讓那些螞蟻來啃食，鳳儀都沒有屈服。”

    李鳳儀一邊咬牙，一邊說道“後來，他們把鳳儀賣給了碧玉舫。如果沒有媽媽，鳳儀這具身子還是傷痕累累。”

    “你受苦了！”

    王誠一陣心痛，將她擁入懷中，不停地安慰著她。

    李鳳儀哭了許久，情緒才穩定下來，眼巴巴地看著王誠，哭鼻子道“將軍，不要再丟下鳳儀了，鳳儀可以給將軍洗衣做飯，鳳儀什麽都能做，隻求將軍不要趕鳳儀走。”

    王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不是什麽聖人，放著這麽漂亮的一個美女無動於衷，但他有自己的矜持。

    他現在已經欠了兩個人的感情債了，若是再欠第三個人，他頭都炸了。

    作為一個男人，大被同眠的日子他當然也想過，但他沒那麽高的情商，也沒有這個本事，他若是真這麽幹了，估計心上人一個都不會跟他好，有哪個女人願意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如果你隻是為了爽，就不要談感情；如果你是為了愛，你就要學會約束自己。

    爽是一時的，無關乎真心與否，愛卻是一世的，需要長久的真情付出。

    王誠隻能模棱兩可道“你不用害怕，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

    李鳳儀對王誠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的，但她忽然想起了一事，偏頭看向趴在地上的林子聰，道“將軍，這是刺史府長史林大人，他不是鳳儀殺的。”

    “是我殺的。”王誠道。

    李鳳儀聽後，連忙捂住紅唇，驚道“將軍未曾進來，怎會殺了他？”

    王誠笑道“殺他還用不著進來。”

    他隻是一個念頭，就讓林子聰被腳下凳子絆倒，然後製造出腦袋撞到桌角的一幕，一場意外就這麽形成了。

    正當二人繼續在這兒絮絮叨叨地說些往事，紅娘已經來到了船艙。

    米老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打趣道“喲！紅娘這是沒玩的盡興啊！現在這年輕人，中看不中用，銀槍蠟樣頭，紅娘要不要試試我槍的成色？”

    “滾！！”

    紅娘朝他吐了口吐沫，隨即沉聲道“林子聰死了？”

    “真的死了？”

    米老肥臉上露出驚色，見紅娘點頭，他問道“怎麽死的？不會是被你培養的那隻鳳凰殺了吧？”

    “不是鳳凰殺的，是他自己太猴急了，腦袋磕到桌角，死了。”

    紅娘麵色凝重，接著道“現在的問題不是林子聰怎麽死的，刺史府長史死在我們碧玉舫上，刺史府一定會徹查，到時我們碧玉舫恐怕就開不下去了。”

    米老很想說一句“你還想著開下去，現在就已經完蛋了”，但他依舊不露聲色道“樓外樓的法王不是上去了嗎？你沒跟他說這事？”

    “哼！他的心早就鋪在鳳凰身上了，哪去管我們的死活？”

    紅娘冷哼一聲，接著歎道“可惜了鳳凰，那麽好的資質，應該用在那些高官身上，卻被一介粗鄙武夫糟蹋了。”

    米老聽後，卻是眼睛一亮，心想這可是好事啊！

    那位b竟然看上了鳳凰，隻要鳳凰把他伺候好了，他們就都能活命了。

    他雖然僥幸逃過一命，但是一顆心始終懸著，他到現在都不清楚對方到底有什麽目的，那人隻是讓他控製好碧玉舫，一切照舊。

    因為發生了這麽一件事，兩人都是心事重重。

    一個生怕自己被隨手殺掉，一個擔心自己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關鍵是兩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憂心的事。

    夜色愈發深沉，明月時隱時現。

    至後半夜，碧玉舫進入了碧波潭，剛進去，水麵上突然出現兩道身影。

    這兩人長相奇特，下巴尖尖，雙目細小，閃爍著綠光，麵色發青，露出的一副牙齒竟全都是尖尖的，異常鋒利。

    他們上半身沒穿衣服，皮膚竟也呈綠色，下半身勒著一塊布條，擋著重要部位，雙腿細長，並且朝外彎曲，呈現一種弧度，一對腳掌非常的大，將近常人的兩倍。

    兩人瞬間沒入水中，再出現時已經靠近了船舷，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登上了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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