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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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長劍破空的同時,那些「黑羊」竟不知為何,一個接一個地癱軟倒在了地上!
    黎芊音見勢不對立刻收回了劍勢,二人刀尖一偏,深深地砍在步輦兩側的木板上。
    隨著刀劍重新拔出來,那步輦上原本掛著的紅簾被齊齊割斷,落在地上。
    而此刻,盧文用也不知何時抽出了匕首,上前兩步抵在紅衣女童的小腹前。
    手中的東西似乎有千斤重,這個原本舞刀弄槍不在話下的盧龍將軍,如今連一個小匕首居然也需要雙手顫抖著才能勉強拿得動。
    “夫君”
    與此同時,這個女孩子抬起手,卻不是為了擋開急刺過來的利刃,而是如一個等待丈夫歸來的新婚妻子一樣,攤開雙臂,滿眼的期待。
    可皮膚卻隱隱滲出幾絲血。
    盧文用臉色“唰”得蒼白如死,眼中有長淚順著濺滿灰與血的臉頰滑下。
    “你怎麽了!楚楚!你怎麽了!!”
    他手一鬆,不管不顧地丟下匕首,就要往前拉住她的手。
    隻是,在男人的指尖剛碰到她那雙枯萎小手的霎那間,她縮了回去,遲疑地盯著自己沒有了指甲的慘白的十指,茫然地看向他的雙眼,目光無神。
    仿佛想起來似的,她跳下步輦,擋在剛才那對死裏逃生的夫妻麵前,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奇特的符,口中低念咒文。
    “咳,咳咳。”
    她回頭看向那對年輕的夫妻,嘴角盡可能地擠出一個看起來還算溫柔的笑。
    “他他不會有事了以後、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們將你們分開了”
    在年輕女子驚異的眼神下,她的皮膚竟如瓷器一般,一點一點地出現裂紋,滲出黑色的血來。
    “楚楚!”
    那個男人崩潰一般衝過去,跪到在她身邊,伸手扶住了那個幾乎要被吹散在風中的小小的孩子,一聲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處月寧苦笑一聲,用盡全身力氣一掌擊開了盧文用,強撐著自己站直。
    天亮了。
    皮膚裂紋間的血滴在地上,冒著白煙立即消失在黃沙中,赤紅的衣衫下的鮮血滲出來,在新生的陽光下逐漸蒸發。
    那白皙如瓷娃娃一般的紅衣孩子,漸漸變得透明。
    “楚楚!楚楚!!!”
    看著重新撲過來的男人雙手從她逐漸變淡的身體間抓空,她“嘻”得笑了一聲,眉梢處還有著惡作劇得逞一般的孩子氣。
    “笨死了,這下你可抓不到我了。”
    “盧文用,你記著,我可不是因為你們才死的我是因為看不下這亂世,讓、讓他們永失所愛”
    “是,是,楚楚,你是我們這裏最強的,你不要——”
    “黎芊音,”她打斷男人的話,轉頭看向身邊那個神色複雜的少女。
    “你、你不要這個眼神看著我看在你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我便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你父親是被那個永定侯陷害的。但是、但是,真正讓他死的,是明汐,還有中原那個天子。”
    “他同我一起,被帶回了十萬大山。但是我挺過來了,他卻沒有”
    “——邪魔!邪魔就要出世了啊!還有、還有遼丹那小子,被下了劇毒,你們一定要小心!”
    她艱難地喘著氣,似乎每說一句話,身體都要消散一分。
    “處月寧,你!”
    黎芊音向前一步,左手在袖下緊扣,暗暗施術。
    “不要再白費力氣了,黎芊音留著你的本事,去殺了那些仇人吧。”
    她搖了搖頭,語氣極其虛弱,“我以血肉飼蠱,又將自己煉成了蠱,如今蠱蟲反噬,就算是明汐來了,也救不了我了嘻嘻,當然,他現在巴不得我快點死呢,在他手下,我不過隻是一個不好擺布脫離他控製的棋子罷了”
    “還有啊”
    她垂眸,長長的睫毛在那張稚嫩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似乎還有好多話都沒說呢。
    “盧文用,你護著百姓,我不怪你可若是當時還有機會,你、你會救我嗎?”
    “我會,楚楚,我若知道你那時沒有死,我一定會!”
    男人跪在地上,失聲痛苦,雙手舉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生怕麵前的人一不小心便灰飛煙滅。
    “那你還會娶她嗎?”
    “嗬,”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地接上話,“男人的話,我才不信。”
    “但是知道,當年的事不是你我來這裏,就已經,不遺憾了”
    “哈哈,今天說了這麽多話我這二十多年來,都沒說過這麽多的話。”
    “我累了,想睡會。”
    紅衣女童的雙眼倏然睜大,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處月寧,亦或是楚月憐,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昂起頭看過去,和煦的陽光透過她透明嶙峋的小手照在她的臉上。
    不知是看到還是想到了什麽,她破碎不堪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釋然的歡笑。
    城外,那些脫離蠱蟲控製的將士們重新戰鬥起來,擊退了遼丹的第一波攻勢,守住了平州。
    遠處,傳來了代表勝利的鳴鐸聲。
    眼前,一把小小的骨灰,融在黃沙中。
    她的將軍來接她了。
    雖然,在江天珞顧青讓所帶領的牽機閣,以及兩位無常的幫助下,平州勉強取得了一波防守的勝利,可大戰一觸即發,眾人仍無法將懸著的心放下來。
    “我們的人打探到,由於處月寧這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突然倒戈,中原北境邊上的那群人也按耐不住了。”
    “如今局勢,中原眾臣咬死不肯割十六州給遼丹,若是耶律家這新上任不久的可汗,被咬定在平州斷了氣,那位述律太後便可以順水推舟地叫幼子上位,再以討伐之名攻占平州,自然也就沒有李亶什麽事了。”
    顧青讓抿了口茶,一副局勢不妙的神色。
    “不錯,所以李亶現在想破了頭皮也沒算到,天下人皆逐利,可卻並非天下都是無情之人。”
    黎芊音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他現在的路隻有兩條,要麽提出一個能夠與十六州同價的交易,繼續與遼丹合作;要麽就幹脆魚死網破,出兵援平,就算得不到平州,至少也還能勉強換一個賢君的名聲。”
    江天珞一雙長眉緊蹙,“對了,剛才聽嫂子說,那處月寧提到耶律德謹被人下了劇毒,不知他現在情況如何?”
    李鶴颻眉梢輕挑,與黎芊音對視一眼,眼中盡是勝券在握
    “放心,他有十來個牽機閣的高手看管,若出了問題,自然會有人立刻來匯報。”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位「高手」小跑著進來,屈膝慌忙道
    “翊王殿下,那個遼丹可汗,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