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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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一個你們中最強的,同我打,誰刺中對方一刀,誰才能喝酒。”
李鶴颻把玩著手中的酒盞,漫不經心地說。
“天亮之前,若是你們贏了,那悉聽尊便;若是我們贏了——”
“你們立刻,從這裏滾出去。”
永定侯掃視了身後一圈人,最後目光迎上一直盤坐在暗處的寂玄的眼睛。
老者撐著蛇頭杖緩緩起身,拽下頭上的兜帽。
“老朽可以一戰,隻是殿下功法深不見底,一對一地打未免有些恃強淩弱。更何況,殿下是龍裔,老朽實在不敢冒犯。”
感受到李鶴颻體內熟悉的內力,寂玄已然能夠確定,那位天尊的神識已修複了小半,於是繼續說道
“若殿下肯,應當另尋一人才好。”
“嗬,”李鶴颻冷笑一聲,“不敢冒犯也已經冒犯了,若我不同意呢?”
見他一味僵持,坐在左側首位的永定侯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音調,“既然殿下不願意,那還是老辦法吧。來人——”
“我來。”
黎芊音將腰間佩劍按在桌上,盯著寂玄一字一頓地說,“我來,長老可滿意了?”
“芊音,”李鶴颻出聲製止,“還有別的辦法,你傷勢還未痊愈,別去。”
“不,”她抽出手,低聲說,“放心,若是術法,我技不如他,但此番比武,我當可與之一戰。”
“哎,我讓你一個姑娘去打架,會被罵的。”
他再次拉住她,用氣聲低語。
“嗬,”黎芊音有些無語,衝他揚起了一個假笑,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別碰我。”
緊接著從桌子上直接踩了過去,緩緩抽出長劍,抵在地上轉動著。
“我知黎姑娘擅長蠱術,但若單純比試刀劍,還請姑娘不要暗中偷襲。”
“這話應當是我說才對,寂玄長老,收起你那套障眼法,別顯得十字門上不得台麵。”
手中旋轉的長劍突然被緊握住,她抽身躲開,隨後雙手倒舉劍柄,向上一劃——
黎芊音閃身站在一邊,看向話音未落便企圖突然襲擊她的老者,身前的長袍被她的長劍割破了一道口子。
“寂玄長老,這麽玩,可是要輸的。”
她眼中劃過幾分促狹的笑,雙指一彈劍身,“叮”得一聲,長劍穩穩地落在她手中,迎麵再次刺過去。
一旁,李鶴颻不緊不慢地拿起酒壺,斟滿一杯,舉著酒盞向坐在對麵的永定侯微微一抬
“喲,這碗酒,本王先替黎姑娘飲了。”
永定侯臉色倏變,放在案上的左手緊握成拳。
這黎芊音的武功何時變得這麽強了——更何況,先前在洛陽,他可從未聽說過昭南將軍之女會什麽武功。
殿中少女手中的長劍如白蛇吐信,絲絲破風,驟如閃電,步步殺招。
淩厲的劍風間,老者吃力地後退,持刀護住周身,“嘭”得一聲撞在門上。
“侯爺,不巧,又得是本王來喝了。”
李鶴颻嘴角不可察覺地勾了一勾,看著黎芊音將長劍從寂玄的鎖骨下猛地抽出來,眼色微沉。
不知已經走了多少招,老人身上的白袍已經幾乎被染盡血紅。
“尊上的內力著實進步飛快,”他從地上爬起來,用手背抹掉嘴角滲出的鮮血,目光如炬,“不足一個月,竟遠超我昔日幾十年的修行——可惜我專修術法,若論內力武功,著實不如你。”
聞言,黎芊音抬起手,用劍尖指向地上佝僂著身子的老人
“寂玄長老難道要認輸?”
“不咳咳”
他猛烈地咳嗽起來,撿起地上已經卷了邊的刀,還欲再戰。
可黎芊音卻不願等他。
前世此人率眾多仙門正派合力誅殺她,又從中作梗慫恿天尊勸她下輪回,今世又幾次趁她不防備之時設計陷害折磨她——
願賭服輸、生死有命,她一腳踢開老者手中的刀,衝著對方暴露出來的脖頸,毫不遲疑地刺下去。
“不好,快躲開!”
劍刃觸及那幹枯褶皺皮膚的瞬間,傷口處一抹青光閃過,李鶴颻忙站起來,指尖飛出三根銀針刺向她身後。
可還是晚了。
電光火石之間,寂玄兀然出現在她身後,雙手抬著一把巨大的寬刀用盡了十二分的力氣直接捅了過去。
銀針打在刀麵上,那長刀一偏,雖說避開了心髒,但還是一刀刺入肋下,從她的腹部生生穿透出來。
“啊”
利刃穿透身體的痛意遲了幾秒,她手一鬆,長劍從指間滑落,掉在對麵那個木質傀儡前。
她張了張嘴,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迷障到今日的偷梁換柱,寂玄的幻術的確是極強的,比當日八部的阿璃強上數百倍。
方才李鶴颻緊盯這麽久就是怕他們使些下作手段,不料竟還是沒能立即識破。
看到翊王準備出手,十字門的白衣門生立刻擋在他麵前。
“殿下,這碗酒,我可要多喝一點。”
永定侯撫掌大笑一口氣喝了兩三壺,隻覺得心中酣暢淋漓,“隻是規矩是翊王定的,殿下自己可不要壞了規矩。”
“本王定的規矩,本王想改便改!”
寂玄毫不遲疑地將長刀“唰”地抽出來,一時間鮮血四濺。
看著少女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搖搖欲墜,李鶴颻幾乎要瘋了,他手掌向下,對著虛空重重一擊,隻見一圈巨大的金光將圍在他身邊的十字門門生猝然震開,瞬間斃命。
“小妖女,小妖女!”
他接住她驀然委頓的身形,心髒仿佛被揉碎了一般,一邊叫著她,一邊顫抖著指尖,慌亂地紮針,點著她的穴位。
老者花白的頭發已在方才的打鬥中淩亂不堪。
看著氣若遊絲的黎芊音,寂玄的眼中劃過幾絲複雜的情緒。
若非勢不兩立,他倒是對這個年輕姑娘十分欽佩。
“結束了。”
老者講長刀往黎芊音身側一扔,背過身歎了口氣。
忽地,李鶴颻仿佛看見懷中少女的嘴角極其細微地扯了一下。
“翊王殿下,還有什麽新鮮手段,就一同——”
話斷在齒間。
寂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還想再說什麽,捂著自己噴出鮮血的脖頸,喉管“嗡嗡”顫動,發出可怖的血泡聲。
此刻,第一束晨光剛好透過大殿的窗子照在寂玄逐漸僵硬的屍體上。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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