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尖銳恐懼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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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警官。”陸曉寒倚靠在床頭,潔白的被子圍在身上,明媚的陽光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窗灑滿了整間病房。籠罩在陽光中的陸曉寒溫柔的整個人都在發光。此刻她正輕揚嘴角,眉眼彎彎看著門口的周文晟和他背後那位一頭短發英姿颯爽的女警。
    “你醒了。”周文晟微笑著打招呼,帶著女警走進了病房,將手中的水果放在陸曉寒床頭的小桌子上後,在旁邊的椅子上落了坐。
    “這位是蘇筱青,這次來跟我一起問你一些問題。”周文晟對陸曉寒做了簡單介紹。
    “你好,陸小姐,我是蘇筱青。”蘇筱青笑盈盈的對陸曉寒伸出了手。
    “蘇警官好。”陸曉寒冰涼的手感受到了一陣溫暖。抬眼看去,蘇筱青雖然談不上漂亮,但卻讓人感到親切溫暖。
    “感覺還好嗎?”周文晟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遞在陸曉寒麵前,“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可以的。”陸曉寒輕輕點頭,“有什麽問題就問吧。”揉著陽光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
    周文晟打開了錄音筆,一雙眸子溫暖而堅定的看向陸曉寒,道:“那我們從頭開始吧。”周文晟頓了頓,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道,“那天鄭羽自殺的時候,除了你,還有別人在場嗎?”
    陸曉寒的目光投向病床對麵雪白的牆壁,細細思索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當時我接到鄭羽讓我去給她收屍的電話後就急匆匆趕去了。我記得那會兒天剛蒙蒙亮,應該是除了我就沒別人了吧……畢竟那麽早,大部分人都還在睡覺吧……”
    周文晟點了點頭,確實,根據法醫王炎炎判斷,鄭羽的死亡時間確實天剛亮不久。
    “從鄭羽死亡,到我們到達現場,這之間,你在做什麽?”周文晟注視著陸曉寒,這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一直是紮在周文晟心頭的一根刺。
    畢竟半個多小時,能做的事太多了。
    比如,清理現場。
    陸曉寒轉過頭,迎上周文晟的目光,無奈的笑了笑,道:“我如果說我就那樣一直站在門口,周警官相信嗎?”
    “一直站在門口?”周文晟反問了一句,“你不害怕嗎?”
    那樣詭異血腥的現場,周文晟不相信陸曉寒不害怕。
    “怕。”不知是不是回憶起了那天的場景,陸曉寒打了個哆嗦。
    “既然害怕,為什麽不跑?”
    “因為動不了。”陸曉寒自嘲的笑了笑,“我有尖銳恐懼症,看見尖銳的東西,身體就會變得僵硬,不受控製。本想送她去醫院,可那把刀被我無意中拔出來了,我就動不了了。”
    周文晟輕輕點了點頭,陸曉寒的話他聽明白了,至於是真是假,他並沒有急於下判斷。他站起身,倒了杯熱水遞給陸曉寒。
    “昨天你的谘詢室被打砸了,事情我們也差不多搞清楚了,他們是因為看了一個視頻,又被人在評論區帶了節奏,繼而引起了打砸事件。鬧事的人我們已經扣留了,作為受害者,你有什麽訴求嗎?”
    “那個視頻我也看了。”陸曉寒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來,“我不是凶手,我沒有害鄭羽,我是心理谘詢師,我怎麽會教唆我的病人自殺呢……”陸曉寒的情緒有些激動,握著水杯的手不住的發抖。
    見陸曉寒如此,周文晟與蘇筱青對視一眼,蘇筱青上前,溫暖柔和的雙手按在了陸曉寒不住顫抖的肩頭,柔聲道:“我知道,我們都相信你。你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查清楚的,不僅會找到害死鄭羽的凶手,我們還會找到陷害你的人。”蘇筱青溫和的聲音讓陸曉寒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
    “那麽對於打砸谘詢室的人……”周文晟繼續問道。
    “我沒有特殊要求,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陸曉寒的聲音單薄,顫抖,“我隻希望這件事盡快過去……”
    “會的,一定會的。”蘇筱青輕撫陸曉寒肩頭,安慰著這個被無端牽進來的姑娘。
    “陸小姐,可以跟我說說鄭羽嗎?”感到陸曉寒情緒徹底平靜下來,周文晟再次打開了話題。
    “鄭羽是個可憐又勇敢的姑娘。”陸曉寒喝了口溫熱的水,緩緩道,“她父母不同意她和她男朋友的婚事,原因是他男朋友給不了高昂的彩禮。她的父母給她尋了一門親事,對方答應給八十萬彩禮。但鄭羽為了愛情,義無反顧的與父母斷絕了關係,跟著男朋友私奔到了湖州,投靠男朋友的姐姐。”
    陸曉寒的話讓周文晟不由得一愣。在周文晟看來,無論是什麽原因,但就與父母斷絕關係這一點來說,鄭羽就是個強勢倔強的人,可這樣的人,卻被劉鵬pu了。周文晟感到有些怪怪的,繼而想起劉鵬的模樣,周文晟一時間突然覺得鄭羽和劉鵬的臉上都像是蒙了一層紗,模模糊糊,看不清這二人的真麵目。
    “她知道她男朋友的姐姐在這裏?”周文晟拉回了思緒繼續問道。
    “是。”陸曉寒點了點頭,“她對我說過,她男朋友沒有父母,是姐姐把他帶大的,所以她男朋友畢業後就執意要來這個姐姐生活的城市打拚。”
    “那鄭羽有沒有對你說過她自己原本是哪裏人呢?”
    “沒有。”陸曉寒輕輕搖了搖頭,“不過……我聽她口音倒像是南方人。”陸曉寒想了想補充道。
    “等著你就像在雨夜裏等一彎月,在無人的深山找一條街……”
    陸曉寒話音未落,一旁的手機響了。
    “你先接電話。”周文晟點點頭,示意陸曉寒接電話,自己則是帶著蘇筱青離開了病房。
    “你怎麽看?”周文晟一邊嘴裏問著蘇筱青,一邊皺著眉將拿出來的煙盒又塞進了口袋,“尖銳恐懼症。”
    “尖銳恐懼症是有,也確實有一部分患者會出現身體的應激反應,但她有沒有,我等下想試試。”蘇筱青微皺眉頭,通過門上的探視窗口,朝屋子裏望去。
    蘇筱青,湖州市公安局最年輕的心理學專家,沒有人能逃過她的這雙眼睛。
    “目前為止她說的應該都是實話,我覺得你可以問問她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蘇筱青看了一眼屋裏,輕聲道,“她接完電話了。”
    “周警官,蘇警官。”陸曉寒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二人推門進屋。
    “周警官,我下午可以出院了嗎?”
    “當然可以,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麽不舒服的,隨時都可以出院。”周文晟笑了笑,坐回到椅子上,“在你辦理出院手續之前,你能跟我說說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嗎?”
    “昨天晚上……”陸曉寒眨了眨眼,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片刻後輕聲道,“我隻記得昨天下午你送我回去後,我感到很累,整個人精神恍恍惚惚的,就點了外賣,吃完飯之後,泡了個熱水澡,然後我接了個電話……”陸曉寒突然頓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一抹慌張瞬間在眼底滑過,“後麵的事我就記不得了……”陸曉寒的聲音不大,但周文晟卻聽的清清楚楚。
    “後來再回過神兒的時候,就是你喊我名字的時候……”陸曉寒頓了頓補充道。
    周文晟不動聲色的點點頭,繼續問道:“你還記得是誰給你打的電話麽?”
    陸曉寒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一雙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顫抖,鼻尖也似乎隱隱有汗珠冒出。
    蘇筱青遞給周文晟一個眼神,而後拿起了一個蘋果,麻利的削了皮,遞給了陸曉寒。
    陸曉寒微微一愣,看著蘇筱青遞蘋果的手,渾身發抖,臉色刷白。
    就在蘋果的旁邊,一把沾著果汁的刀子,正筆直的對著自己。陸曉寒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吃點兒東西吧。”蘇筱青又將蘋果往前遞了遞。卻沒想到陸曉寒發抖得更厲害了。
    “哎呀,你看看,我忘記了。”蘇筱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臉歉意的笑著將水果刀收了起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記你說過你有尖銳恐懼症了。抱歉抱歉。”
    “沒,沒什麽。”陸曉寒抽搐著嘴角,艱難的擠出一絲笑意。
    “你看看你,辦事毛毛躁躁的!”周文晟皺眉訓斥道。轉而接過蘇筱青手裏的蘋果塞進了陸曉寒手裏,輕聲道,“吃點兒水果休息一下吧,如果你願意,下午就可以去辦出院手續了。我們先走了,如果後麵你想起什麽,記得給我打電話。”說完,周文晟就帶著蘇筱青離開了病房。
    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陸曉寒咬了咬嘴唇,輕聲喊道:“周警官。”
    周文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周警官,”陸曉寒的指甲輕輕扣著手中的蘋果,目光有些遊離,“你說……如果我沒有開這個谘詢室,是不是也就不會去鄭羽住的小區做宣傳,也就不會遇見鄭羽,更不會間接導致她的自殺……”
    “不,”周文晟溫和的打斷了陸曉寒的話,“鄭羽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你很棒,很堅強,也很善良。這件事並不是你的錯,心理谘詢室很好,幫助了很多人。鄭羽的自殺不是你的問題,更不是谘詢室的問題,我們一定會抓住凶手,還你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