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看見我躺在那個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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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完飯,再去約一下宋橋。”周文晟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對坐在他對麵埋頭瘋狂嗦粉的王斌說道。
“啊?”嗦粉嗦的酣暢淋漓的王斌抬起頭一臉茫然的看著周文晟。
清晨的陽光透過周文晟背後的玻璃窗照在他臉上,鼻尖上細密的汗珠隨著呼吸閃爍光芒。
“宋橋,吃完了,再約一下。”周文晟輕歎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
“哦哦,好!”王斌點頭應下。
看著王斌鼻孔裏呼之欲出的鼻涕泡,周文晟順手抽了一張抽紙遞在王斌麵前,“趕緊擦擦,鼻涕都快滴下來了!”
“嘿嘿!”王斌不好意思的接過紙巾,痛痛快快擤了一把被酸辣粉辣出來的鼻涕。
“頭兒,咱們為什麽還要去找宋橋啊?直接拿著視頻找劉妍對峙不就行了嗎?”王斌喝掉最後一口湯,擦了擦嘴邊的紅油問道。
“很明顯,劉妍是個城府、心機都很深的人,我們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這個時候去找她,隻怕是要打草驚蛇。”周文晟不由得白了王斌一眼,心道,你小子的智商增長速度要是能趕上你的飯量,就算我祖上積德了。
“你再想想視頻裏宋橋的反應。”見王斌麻利的收拾桌上的餐盒,周文晟心裏的憤懣瞬間消了一半。
“在視頻裏,他明顯被劉妍激怒了。所以在某些角度上,他跟劉妍一定是有分歧,或者說,是有矛盾的。而且他沒有劉妍那麽有心機,是一個比劉妍好突破的人……”
“周警官在嗎?”周文晟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是陸曉寒。”周文晟擦了擦嘴角,示意王斌開門。
“快請進。”王斌快步回身,打開了門,順手將擦桌子的紙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又將散發著味道的垃圾桶帶了出去。
“怎麽了?”周文晟一眼就看見了陸曉寒厚重的黑眼圈和疲憊且布滿血絲的雙眼。
“又遇到暴徒了?”周文晟第一反應就是陸曉寒又遭遇了網暴延伸下來的暴力。
谘詢室被打砸的那天,陸曉寒蜷縮在桌子底下,那一幕周文晟至今還記憶猶新。
“沒有。”陸曉寒輕輕搖了搖頭,坐在了周文晟對麵的椅子上。
“慢慢說。”周文晟起身為陸曉寒倒了杯水。
捧著熱水,沐浴在晨光裏,陸曉寒漸漸放鬆了下來。她打開隨身的包,拿出了一個信封,放在周文晟麵前。
“這是早上在我家門把手上發現的。”陸曉寒喝了口水,輕聲道。
周文晟從抽屜裏摸出一副手套,仔細戴好後,輕輕拿起了信封。
打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周文晟不由得眉頭緊鎖。
大小不一的,一看就是從別的雜誌報刊上剪下來的字塊,在紙上歪歪扭扭的貼出了一首怪異的小詩。
她在黑暗中哭泣,
在泥土中喘息,
血淚劃過白骨,
在蘇摩看不見的地方跳舞,
她在等你,
赴一場會晤。
周文晟沉默了片刻後,拿出手機,迅速拍下了這首散發著莫名詭異氣息的小詩。
“你有沒有給其他人看過?”周文晟說著,將信封和信紙放進了抽屜裏拿出的證物袋。
“沒……沒有。”陸曉寒雖然精神已經放鬆了許多,可她的聲音還是略帶顫抖。
“王斌!”周文晟點點頭,高聲道。
“頭兒?”周文晟話音落地,王斌推門探頭。
“拿著這個,去法醫處找羅琦做個技術鑒定。”周文晟揚了揚手中的證物袋。
“得嘞!”王斌應聲,接過證物袋快速離開。
“哈……”精神稍稍放鬆下來的陸曉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
“陸小姐昨晚沒睡好?”周文晟客套的微微笑道。
“呃……還……還行吧……”陸曉寒的目光有些躲閃。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周文晟敏銳的察覺到了陸曉寒的異樣。
“沒……沒什麽……”陸曉寒低垂眼眸,輕輕扣著手指甲,輕聲道。
“沒關係的,有什麽想說的,就跟我說說。”陸曉寒的異樣讓周文晟心中悄悄繃起了一根弦,他隱隱覺得陸曉寒一定是遇上大事了。
“周警官,”陸曉寒猶豫再三,終於還是開了口,“你看我是不是還活著?”
陸曉寒的話讓周文晟心中一驚。
什麽叫她是不是還活著?
有出氣有進氣,臉色雖然蒼白,但還是隱隱有些血色。
會動,會說,會正常交流。
這不是個活人,還能是個啥?
想到這裏,周文晟默默打開了一旁的錄音筆,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陸小姐到底遇到什麽事兒了?”
陸曉寒一口喝完杯子裏的水,又狠狠咽了口口水,說道:“我做了個很長很真實的夢。”
周文晟起身又為陸曉寒倒了杯水,同時示意她繼續說。
陸曉寒接過水杯,在嫋嫋升起的水霧裏,再次垂眸不語。
周文晟沒有催促,他靜靜的坐在陸曉寒對麵,平靜的看向麵前如受驚的鵪鶉一般的女子。
方才遞水杯時,陸曉寒指尖的冰涼讓周文晟莫名的再次想起了那天下午在湖大的白梅山莊喝下的那杯冰涼的飲料。
那天飲料瓶外冰涼的水珠也是像這樣將寒意透過指尖傳遞進骨髓的。
而陸曉寒手指帶給他的皮膚的質感,又讓他不由得想到了鱔魚。
這讓周文晟的內心不由得有些顫抖。
“我夢見自己走進了一座墓園,”沉默許久後,陸曉寒緩緩開口道。
沙啞的聲音讓人想起了沙漠中的太陽。
“墓園裏立著好多好多的墓碑,我借著月光,一直走到了墓園的最裏麵,在那裏有一個沒有墓碑的墳墓。我蹲下身,開始徒手挖墳。沒挖幾下,土就塞滿了我的指甲,不一會兒,我的手指就疼的令我渾身發抖。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停不下來。我就邊哭邊挖。我手上全是血,可我還在不停的扒土。不知道挖了多久,我終於挖到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陸曉寒喝了口水,穩了穩略微急促的呼吸,繼續道:“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的手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根撬棍。我的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要去拿,可雙手卻不受控製的拿起了撬棍,撬開了棺材。我看到……我看到……”
陸曉寒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雙手如觸電了一樣,瘋狂的發抖,以至於杯子裏的水都被晃了出來,灑了一桌子。
“陸曉寒,陸曉寒。”周文晟強忍心頭的不適,握住了陸曉寒如死屍一般冰冷濕黏的雙手,低聲道,“不要怕。這裏是警察局,沒有任何人能傷害你。”
或許是周文晟的話帶給了陸曉寒勇氣。
或許是周文晟手心的溫度讓陸曉寒恢複了一絲理智。
或許是窗外耀眼的陽光驅散了內心的恐懼。
總之,在失控了兩三分鍾後,陸曉寒逐漸恢複了平靜。
她抬起漆黑的眸子,對上了周文晟的目光,幾乎一字一頓道:“我看見我躺在那個棺材裏。”
“砰!”
陸曉寒話音未落,周文晟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猛的推開,砸在牆上。
周文晟和陸曉寒被嚇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心髒卡在喉嚨裏拚命的跳。
“頭兒!”門口的人聲音驚恐而顫抖。
周文晟抬起頭,看到了門口倚著門框站著的王斌。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讓心頭狂奔的千萬隻羊駝把王斌踏成肉泥。
“出什麽事兒了?”周文晟硬生生將心頭呼之欲出的羊駝按了回去。
“法……法醫處……”王斌滿頭大汗,雙腿發抖,臉色蒼白,發抖的手直指法醫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