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為何不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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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玄肆所說的,他原本是丞相府的小書童,丞相府發生禍事的那日,他隨府中采購的仆人晚歸。
    回來便是看見了滿院的屍首,為首的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滿身鮮血,手執利刃,恍若修羅。
    玄肆爹娘皆在府中辦事,也悉數成了刀下亡魂。
    傭人掩護著玄肆逃走,但玄肆還是被路承安抓住了。
    不知是不是看著玄肆可憐兮兮的模樣,路承安聯想到了什麽,總之他心軟了。
    他放走了玄肆,卻擔心玄肆逃走後胡言亂語,生生拔下了他的舌頭。
    之後他便是一路流浪,不知怎的便是到了青都,再後來,便是到了商府。
    雲樂有些不信的,但是玄肆根本就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她心中也有些動搖。
    她想要玄肆此後便是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可是玄肆卻是雙眸微紅著搖頭。
    【丞相待我極好,路承安殺了我爹娘,怎能忘懷?!】
    雲樂有些猶豫,可是現在如何動得路承安?
    見雲樂猶豫不決的模樣,玄肆像是失去了全身的氣力,眸子裏滿是失望。
    【我知姑娘為難,也知道路承安此時位高權重動不得,隻求姑娘若日後有機會,請一定為我做主!】
    雲樂歎了一口氣,微微點頭,“來日方長,你且耐心等著。”
    玄肆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才轉身離去。
    “慎兒。”
    慎兒急急忙忙的進來了,“姑娘,玄肆這是怎麽了?”
    雲樂柳眉微微皺起,“這些日子你好好盯著玄肆,不許他擅自離開院子。”
    “慎兒明白。”
    當初路承安剜下玄肆舌頭的時候,匕首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虎口,現在定還有痕跡。
    隻是往日自己卻是沒有注意過的,屠戮丞相府的真的是路承安麽?
    此夜返寒,雲樂沒了困意,心中隱隱的擔憂著。
    果不其然,一道黑影朝著院門口走去。
    雲樂忽的打開了房門,“站住!”
    那黑影一頓,繼續開門。
    “玄肆!”
    玄肆緊握著的手一鬆,像是卸下了渾身的力氣,轉身便是跪在了冰冷的雪地裏。
    【我知姑娘為難,定不會連累姑娘。】
    雲樂慢慢走近,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玄肆。
    “你想怎麽做?你這副裝扮莫不是要去刺殺路承安?”
    玄肆沒有回答,在雲樂的眼裏便是默認。
    雲樂站在原地沒有動,“若是什麽事兒都這麽簡單的話,路承安也不會活到今天。你知道每天刺殺路承安的人有多少麽?你怕是連首輔大人的府邸都進不去便是會死無全屍。”
    見玄肆不動,雲樂的語氣軟了些,“你若是信我,便是乖乖的回去。”
    玄肆還是不動。
    雲樂皺了皺眉,也來了些脾氣,“拿自己的性命去做一件不可能的事,玄肆,你何時這般糊塗了?!”
    玄肆雖然不善表達,但是還算是聰慧,也從未這般糊塗固執過。
    他終於抬起了自己的眸子,【姑娘,你不知道雙親慘死跟前的那種痛苦,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但是不行,現在終於知道了凶手,我不能無所作為!】
    “啪——”
    玄肆換來的隻有一個響亮的巴掌。
    雲樂的手微微的顫著,她很快將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後,掩飾著自己的惶恐。
    她不得不承認,玄肆的話的確是讓自己狠狠的難過了一把。
    自己的確沒有見過雙親慘死在自己跟前的痛苦,因為自己壓根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哪怕自己知道殘害自己母親的人就在宣德侯府,但是自己還要日日給她行禮,恭恭敬敬的喚上一聲大夫人。
    自己的父親健在,他明明包庇了那人,可是還要看著他兒女雙全,一身的榮華富貴,自己的母親卻什麽都沒有。
    自己看過很多人死在自己的麵前,他們沒有一個人是死有餘辜的。
    雲樂甚至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如同自己的手掌一般,微微的顫著。
    “如果我可能忍著不對大夫人動手,我可以等,你為什麽不能再等一等?”
    縱使雲樂平時伶牙利嘴,現下也說不出一句了不起的話來。
    【日日夢魘,難以心安。】
    四目相對,雲樂還是敗下陣來。
    “我可以讓丞相案重查,但是沒有辦法殺了路承安,也沒有辦法保證能否翻案,你聽還是不聽?”
    想必玄肆執意要對路承安動手,不僅僅因為他屠戮雙親,更是為丞相感到不甘。
    那麽多年的仇恨或許是放不下的,雲樂心中也清楚得很,她深吸了一口氣。
    “路承安死與不死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但是你若執意要去做,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為你做局,但是你可能會死,而且你很有可能會死,你聽還是不聽?”
    玄肆的喉結微微滾動,像是下定了什麽巨大的決心,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起來吧,今夜天寒,早些回去休息。”
    雲樂的腦子有些昏沉沉的,她坐在桌前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著燭火搖曳,整夜未眠。
    次日天明,慎兒按照慣例推門而入,卻是看見雲樂坐在桌前撐著臉,搖搖欲墜。
    “姑娘?”
    “嗯?”
    慎兒驚慌擔憂的走了過來,“姑娘怎起得這麽早?姑娘你不會是一夜未眠吧?”
    雲樂擺了擺手,“無事,玄肆呢?”
    “玄肆在廚房忙活呢。”
    “嗯。”
    慎兒一邊為雲樂梳發,一邊道“姑娘,大夫人今早派人來說讓你過去與她一同用膳,可是要去麽?若是不去,我便說姑娘身體不好,推脫了便是。”
    雲樂垂眸把玩手腕上的鐲子,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來。
    之前搞了一出巫蠱之術的戲碼,讓自己禁足雲鶴院,但是自從踏雪煮酒之後便是不了了之,莫不是心中不服麽?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身子微微一頓,“對了,容公子怎麽樣了?”
    自己好些日子沒有關注容司言了,倒是也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慎兒也是一頓,聲音有些悶悶的,“姑娘怎麽又想到容公子了?”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說來也是慚愧,那日自己還去容府看了他,上演了一副苦情的戲碼,現在卻早已將其忘的一幹二淨。
    慎兒撅了撅嘴,“醒來後容公子性情大變,辭官回鄉了。”
    如此以來,那麽兵部尚書的位子又空出來了吧?
    “姑娘要去麽?”
    慎兒又問了一遍。
    雲樂點了點頭,“要去的,大夫人既是派人來請了,不去又怎麽說得?”
    瞧著銅鏡中的自己,雲樂微微抿了抿唇,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隻是第一次與旁人用膳,若是一家人都在的話,那就更好了。”
    慎兒眨了眨眼,透過銅鏡看見了雲樂的眸子,莞爾一笑。
    “慎兒明白。”
    雲樂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臉色要比往日好很多了。”
    “這是自然,姑娘的氣色越發的好了。”
    “可能人逢喜事精神爽吧。”她摸了摸自己的發絲,淡漠的眼角彎彎,笑得並不自然。
    收拾好之後雲樂便是喚了如洲陪自己一同過去,慎兒卻是隱入廚房轉眼間便是不見了,不過倒也沒人在意。
    大夫人的院子離得並不遠,隻是到的時候大夫人尚未梳洗完畢,出來的是春媽。
    “喲,姑娘這麽早就來了?大夫人尚在梳洗,勞煩姑娘在院中等一等。”
    雲樂淺淺的笑了笑,“這是應該的。”
    雲樂漫不經心的掃視起這所院子來,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一切收拾得很幹淨,如同大夫人的性子一般,挑不出一絲的不是來。
    很快,大夫人便是讓春媽邀了雲樂進去。
    進屋雲樂一眼便是看見了側麵屏風後的人影,微微垂下了眼眸。
    屋子裏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幾乎快要消散了。
    “大夫人。”
    大夫人隻是點了點頭,臉上神情淡漠,“今日隻有你我二人,不必拘束,坐下吧。”
    繞過屏風,雲樂在桌前坐下,卻不敢輕舉妄動。
    大夫人也沒有開口,兩人便是這般僵持著。
    過了一會兒大夫人才將自己的身子靠近了些,“雲樂,你與容司言的事兒實在是惋惜,陛下都要賜婚了。”
    她的語氣盡是惋惜和怒氣,好像巴不得容司言再慘一些,此時倒真的像是一個為女兒不值的母親。
    隻是時間慢了些。
    雲樂抿了抿唇,一副難過的模樣,“此事已經過去了,大夫人便是不要再提了。”
    舊事反複重提,它就失去了自己的價值。
    大夫人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長安之大,你也見過了不少的人,可有心儀的?”
    雲樂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眸子,嘴角彎了彎,庶女的婚姻大事向來是主母的一言為定,自己哪有資格拒絕?
    她不著痕跡的躲過了大夫人的眸子,哀哀切切,“雲樂身子不佳,還不知能熬到什麽時候,既失良人,也就沒有這等心思。”
    瞧著雲樂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大夫人微微皺眉。
    “哪有女子不出嫁的道理?況且你在長安養了那麽久,身子骨不都好了許多麽?再言,容司言那樣的人哪裏就是良人了?”
    “可是現下雲樂的確沒有那般的心思。”
    大夫人的眉頭有了些鬆展,“此事你便是放心交由我來物色罷,我瞧著辰家長子辰伯言就不錯。”
    辰伯言?
    富商巨賈的獨子,不愛風雅,唯愛錢財。
    雲樂麵不改色,隻是靜靜的看著大夫人,“如果我說不行呢?”
    她輕飄飄的語氣似乎惹怒了大夫人,大夫人猛的拍了拍桌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到你來做主?!”
    “可是大姐姐及笄未嫁,倒是我先定下婚事,這不妥吧?”
    “你大姐姐的事就不需要你來操心了,你先與辰家定下親,及笄再嫁便是。”
    雲樂臉上笑意更甚,撐著臉看著大夫人,像是明知故問的挑逗,“辰家的人同意我這個病秧子入門麽?”
    “宣德侯府與其聯姻,他們怎敢拒絕?”
    倒是好大的官威呢。
    雲樂拍了拍手,似乎是在為大夫人鼓掌叫好。
    “這般果斷的確是好事,隻是雲樂有一事不解。”
    大夫人見雲樂並沒有直接拒絕,心中也不由得一鬆,她這門婚事的確是認真思量過了的,對於宣德侯府百利無一害。
    既得到了辰家的財力加持,也不算虧待了雲樂,挑不出毛病。
    “何事?”
    商洛拿起筷子,百無聊賴般的撥弄著碗中的米飯,將其一粒粒的挑了出來。
    “當初二姨娘難產實在是預謀已久,大夫人做的漂亮。可是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畢竟一個尚在繈褓的孩子先天夭折倒也不是稀奇事。”
    大夫人渾身一僵,臉色有些難看,她直勾勾的盯著雲樂,身子卻是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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