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原因，林風帶著望遠在楓葉城又等了兩天，姬無月和玉蘭心都沒有出現，原本約定好一起同行，隻能師徒二人去合穀。
    大殿內的陣法閃耀之後，兩人已經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就是合穀嗎？師父，風靈姐姐聽不見我說話了吧？”
    望遠張手擁抱著這一方天地，暗沉的天空總是帶著一絲紅色，濃鬱的幽冥鬼氣，十分適合他修煉。
    “聽不見了，想說什麽就大膽說吧！”
    “以前我娘親也不喜歡在阿爹出遠門的時候送別呢！嘻嘻。”
    他就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林風啞然失笑。
    “那你真得慶幸現在她聽不到！”
    縮頭聳肩，望遠小心張望。
    以前種種，風靈多有試探，她終究是沒有與太多人打過交道，刻意痕跡明顯。
    到了楓葉城見過柳清河後，風靈明顯是心情鬱悶，但據她所言，也是第一次去清河宗。
    具體的關係和身份，林風沒有多問，如果真的是朋友，到了那一步，她自然會說。雪神宗不歡迎清河宗弟子，特別恨柳清河，可實際上，柳清河對雪神宗很重要，應該是外人無法想象的重要。
    兩宗關係有一層神秘的麵紗，兩宗裏的人的關係，自然就有些複雜。風靈後來問什麽時候回去，是因為她沒有朋友。
    不是望遠說的那樣！
    “那，師父，在中皇洲，現在也可以修行！”
    “人多眼雜。”
    “哦！”
    合穀如今完全被冥土和妖族占據，到這裏來，動手沒有那麽多顧慮。
    冥土神將可以驅使邪神之力的陰霾一直壓在林風心頭，那種力量，目前的人間，無人可敵。
    柳清河透漏的最好消息，莫過於大道不明之後，許多停留在山海境的修士，找到了突破成仙的機會，因為戰亂，他們都低調成仙，拒絕了天劫的考驗和洗禮，有人力量不足，寧願被雷劈死，也不願意暴露修為，大家暗中積蓄力量。
    如果預想的不錯，鬼門的六屍老祖，也是停留在山海境多年的修士，如今天時地利，他成仙不難，但他現在，替冥土管理著合穀地盤。
    許多合穀人族，被鬼門弟子抓來獻祭給冥土之人，這是滔天的罪惡！
    合穀鄢陵，如今冥土惡靈盤踞之地，以往是鬼門總壇所在。
    發往中皇洲的冥土大軍從這裏出發，也就意味著這裏，有與冥土連接的虛空裂縫。
    修行還是其次，林風要充分利用自己通靈劍胎的特殊優勢，毀掉穩固虛空裂縫的陣法。
    天地歸元，冥土與人間界相接已經不可避免，必須采取一切措施，讓盡可能多的人族被各大勢力撤道毗陀山和中皇洲，拖延足夠多的時間，讓有機會成仙的人都成仙。
    “師父，我們去哪兒？”
    “鄢陵！”
    目的地明確，已經修行鬼道功法的師徒二人，經過倆月趕路，已經幾乎不說話了。
    隻要路過以往的人族村落，多半可見幹屍殘骸，如今整個合穀所能見到的最多活物，居然是烏鴉。
    被邪氣傳染，它們與冥土的冥鴉已經是一樣的生靈，兩人所過之處，總有烏鴉跟隨。
    就連這些雜毛畜生，也知道跟隨鬼修，就能吃肉。
    體內有劍胎和龍氣，林風還能保持自我，望遠就很沉默。
    他幼小的心靈即喜歡強大的力量，又忍受著各地慘狀的衝擊，不像他師父那樣本體特殊，小臉上已經纏繞濃鬱的鬼霧，就連聲音都很詭異，如砂石摩擦。
    作為被守望而生的劍胎，林風對殺戮之後的景象感受最深，他們每走一步都是修行每走一步，他都需要用劍意提純吸收的邪氣。
    又是一天入夜，明月沾染血色。
    “嘎嘎嘎！”
    不遠處的樹林裏傳來烏鴉的叫聲，緊接著，不遠處也有同類響應。
    這是這些天來兩人聽到最熱鬧的動靜，對視一眼後，他們滅了火堆，隱藏在一塊巨石之後。
    詭異景象說起就起，前方的黑暗森林突然紅光大作，喜慶的嗩呐伴隨著敲鑼打鼓，陰兵開道之後，一支龐大的送親隊伍從林子裏走了出來。
    人馬轎夫都是鬼，隻有新娘丫鬟是真人，一直持續足足半個時辰，送親隊伍才從頭到尾經過他們躲避的地方。
    就這一支人馬，人數不下三萬！規模龐大，卻沒有頂級高手，領頭的鬼將，不過是通玄境修為，算得上高手的隻有他一個。
    隊伍離開，樹林裏紅光漸漸熄滅，成千上萬隻烏鴉突然從裏麵飛出來，口銜血肉。
    “師父……”
    內心恐懼，望遠緊緊拉著林風的衣袖，那些烏鴉叼走的血肉，都是人族之身的部分。
    四野安靜了，神魂緊繃，他們突然聽見林子裏傳來一陣關門聲。
    饒是他們通曉陰間鬼冥之事，也是腳底發虛，林風抱著望遠，幾個起落，到了林子裏。
    眼前是一片古老的墓群，各個墳墓依照風水之勢而建，由於年代久遠，這些墳墓之間已經長出參天大樹，甚至許多樹木直接就是從墳墓裏長出來。遒勁的根係撐開石頭墓碑，不少見腐朽棺木和殘骨。
    越外圍的墳墓越新，規模越小，越中間的墳墓占地越廣，越古舊。
    兩人腳下鋪著一條一米寬的紅毯，目前為止，這是兩人發現關於這一場婚事的唯一的陽間之物。
    這一片林子在三山環繞之間，極為廣闊。
    鋪展的紅毯就像通往地獄深處，前方，是詭異的黑暗。
    “師、師父！”
    望遠小聲呼喚，指了指兩人右側。
    空地上孤零零立著一根石柱，其下雜草裏有一塊倒塌的牌樓，上麵刻畫著蘭陵二字，神色恍然，由此而觀，林風這才發現，腳下才是通往墓群的陵道。
    七八丈外那鋪地的紅毯很諷刺，看起來接親的人十分重視婚禮，為了新娘子不惜動用陽間之物，實際上，不走陵道，是十分不尊重死者的行為。
    頭一次見這樣的稀奇，兩人雖然心裏發毛，但也按捺不住一探究竟的。
    沒有出聲，一大一小對視後，林風對著陵道默然一禮，小心地往裏走。
    這陵道用灰土打壓，鋪上地磚，這麽多年下來，也沒有樹木紮根，隻有縫隙之間生發雜草，但地磚之下強堿幹燥，雜草長得不高。
    陵道兩旁的樹木就像奇形怪狀的惡鬼，月色照耀下，投在地上的影子錯亂而詭異。
    按理說，鬼打牆這種事，隻會發生在魂魄虛弱的凡人身上才對。
    師徒二人在墓群裏逛了許久，數次經過孤零零的石柱後，後脖子發涼。
    他們已經用上修為，本身就修行鬼道功法，找不到出去的路，陵道的開頭和盡頭有神奇的力量轉換方位。
    “不行的話，隻有等天亮了，有我在，不要怕。”
    未知最讓人恐懼，有了依賴，望遠沒有修煉，趴在他懷裏睡著了。
    身負劍道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暴露。
    這應該不太可能，築基，虛神，通玄，山海，登仙。隻是一群死墓，怎麽困得住望遠這樣的虛神境修士？
    看著前方的黑暗，林風忽然起身。
    這寬廣的墓群裏樹木繁多，卻沒有一隻烏鴉，太安靜了。
    這些畜生成了冥土的眼線，這也就是除了修行鬼道功法的人，其他人很難在合穀立足的原因。
    閉眼，睜眼，努力看向更遠處的黑暗，林風保持劍心通明。
    沒有用，看不透。
    這裏麵有古怪，但陰兵開道和烏鴉血食是真的，一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烏雲密布，天上的月亮不見了。
    沉寂的墓群裏傳來一聲歎息，又響起開門的聲音。
    “誰？”
    “唉，年輕人，你我陰陽相隔，何必打擾？”
    “前輩，我隻是一時好奇，並非有意打擾。”
    “你這樣的血肉之軀，看見血鴉驚飛還不離開，真是膽子大啊。”
    這聲音不知來自何處，卻從人心底響起。
    “我，罷了，天地神奇，是我自恃修為了，天亮以後我就會離開，抱歉。”
    “你可知我為何留你？”
    搖搖頭，林風的目光在瘋狂巡視。
    “鬼門娶親，你這樣的人要是被發現，多半也要淪為血食？”
    奇了怪了，我這樣的人？
    “懇請前輩解惑，我這樣的人？”
    “你們修行鬼道功法，卻明顯不屬於人間界鬼門的修行法門，不就是中皇洲或者毗陀山來的探子嗎？”
    暗中之人極有耐心，林風這次是真的毫無把握。
    這墓地主人都能看出他們的不同，鄢陵其他人怎麽會看不出來？
    放下望遠，對著朝西的方位三次跪拜後，他誠心請教。
    “前輩心善，晚輩感激，誠如前輩所言，我們確實是中皇洲來的探子……”
    “果然是中皇洲來的，你給我滾！”
    天旋地轉，林風出現在最開始藏身的石頭後麵，前方不遠就是那古怪的林子，此時看去，一片安靜。
    糟糕，望遠！
    不可能把望遠丟下，他展開鬼道修為，又衝了進去。
    “我已經救了你一次，不要不知死活！滾！”
    氣機臨身，林風翻飛躲避，死死盯著前方。
    “前輩如此心善，何必故作凶惡？真要殺我，或者說，前輩要是能殺我，晚輩必然已經殞命，前輩，晚輩隻要找到徒弟，立即就走！”
    沒有人再回答了，身後的樹上，烏鴉嘎嘎怪叫兩聲，偏頭看著警惕的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