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師父，風靈姐姐可說了，出門在外，逢山遇水，該拜就拜，該殺就殺！”
    望遠仰起頭，打量著不遠處另一些血鴉的反應。
    “風靈姐姐又是誰？”第一次聽見師徒二人說起身邊人，林夫人好奇起來。
    “喏，一個跟你差不多凶惡的人，將來引薦你們認識，走吧！”
    他話多的時候什麽都說，卻總是對身邊人事諱莫如深，她都習慣了。
    一路平安，三人來到一處叫陽關城的大城外。
    路邊設有旅店茶棚，他們要了一壺茶，愜意歇腳。
    店主是個中年男子，一身陰鬱鬼氣，三個夥計都是陰靈之體的鬼魂，白天，他們在這略顯暗黑封閉的茶棚裏不見天日，過活無礙。
    “客人！”
    一小二端來肉食，林風打量一眼，發現這店家倒是良心，分量足，也是真正的牛肉，不沾染邪氣。
    一邊吃一邊留意，林風發現路上常有流民路人進城，也有不怕烈日的鬼修趕路，不過，入城之人多，出城之人，沒有。
    這神奇的店家，凡人金錢也收，祭拜鬼神之物也收，他們看見有人酒足飯飽之後，隻留下幾遝黃紙就離開了。從夥計和食客習以為常的神態來看，似乎這已經是天經地義的交易習慣。
    古怪的情形讓三人大開眼界！
    是人是鬼，在做著陽間之事，也在做著陰間之事，莫非天地歸元後，人們就如此生存？
    支出茶棚外，供人落座的桌位，店主親力親為收拾，用手扣了扣桌麵，林風引起店主的注意。
    “客人有何吩咐？”
    “長遠出行，想與店家打探一下前路！”
    食客不多，有兩桌鬼修都在茶棚裏，三個夥計完全能應付得過來，男人望了望裏麵，就坦然坐在林風對麵。
    “客人要問什麽？”
    不遠處的陽關城上空，彌漫著血氣，怨氣、死氣十分濃鬱，此城在之前的歲月裏，一定發生過血腥慘事。
    “前麵那麽凶，人們進城做什麽？”
    對視一眼，確認他說的人們是那些凡人，店家略微沉吟。
    “入城生存，聚集人氣，好過在野外莫名其妙做了孤魂野鬼，運氣不好，孤魂野鬼也沒得做。”
    這回答太老實了，林風歎然，身體微微後仰。
    “人世變化，滄海桑田，沒想到閉關出來，咱們合穀已經是這幅光景，唉！”
    這種語氣，在如今的合穀，容易被人嗤笑。不過，萍水相逢，他鄉過客，如此歎息卻最能引起共鳴。
    “誰說不是呢，以前也不好過，但我們這種人，也不至於拋頭露麵，以後，走在大路上的鬼，隻會越來越多了。”
    一個說人，一個說鬼。
    人就是人，鬼就是鬼！
    春江水暖鴨先知，連店家這種級別的修士，也能感受到將來變化，林風心頭沉悶。
    “是人是鬼，以後恐怕也說不清了，我們這裏如此，也不知那佛道昌盛的毗陀山和中皇洲是什麽光景。”
    “嘻，那些地方，反正也沒有我們這種人的容身之處，提它作甚？”
    這種心態，常見於市井百姓，一個虛神境修士如此，代表著如今合穀大多數的底層鬼修，對世道並不看好。
    “受教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讚同之後，林風趕緊接著道:“某有些道行，也想在這亂世謀生，敢問店家，如何可以尋到鬼門同道，投納名牒？”
    顯露出通玄境修為，林風從袖子裏掏出來兩張鎮魂符，推向店家，這鎮魂符隻需要以神魂驅動，正邪兩道修士都可以使用。
    眼神掃過，店家已經確認鎮魂符的品質，內心激動，卻還是保持著風度。
    “如今各處行業，都要有鬼門許可，遇見鬼門弟子並不難，怕就怕人家看不上我等山野散修，要見的話，各處城池的管理者都是鬼門的人，好打聽。”
    “原來如此，看來我們這一路避人耳目，實屬多餘了，多謝店家。”
    他道謝，店家才不動聲色把鎮魂符收到袖子裏，有這兩張符籙，安全感提升了許多。
    林風故作思索，暫時沒有說話，望遠和林夫人一副以他為主的樣子，也沒說話。
    “客人可還有事要問？”
    “沒有了，多謝。”
    店家起身，小聲提醒道:“這符籙品質不錯，劉勇感激不盡，不過，財不露白，與鬼門之人打交道更要小心，客人當謹慎。”
    “多謝提醒，我記住了。”
    總算是良心未泯。
    吃飽喝足的三人就要離開，忽然見城中奔來大量鬼門弟子，直衝路邊店家而來。
    情況不明，三人暗暗戒備。
    “發現此人，立即上報，直升鬼門弟子！捉拿此人者，賞一地城主之位！”
    跑來的鬼門弟子，不經同意，就開始顯眼的地方張貼海捕文書，更有人冒犯地拿著畫像到殿內比對指認，言語十分無禮，鬼門的威權，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路邊店家都是點頭哈腰恭迎恭送，隻是，鬼門弟子離開後，他們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好好就餐的食客被驚擾冒犯，也在抱怨，林風安靜聽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師父？”
    望遠呼喚一聲，林風淡淡笑了。
    “人心不死，就能活！”
    “可是，他們都不喜歡中皇洲和毗陀山誒。”
    “暫時還有活路而已，小望遠，你怎麽想事情的時候這麽糊塗？”林夫人心情大好，往年深閨修行，修為雖高，卻很少有和林風這樣體驗的時候。
    “可是，現在誰又敢反抗他們呢？”
    冥土勢大，這是一段時間內的大勢，連雷音長老也確認了此事，人間界想要反攻，要經曆好一番風雨。
    “隻要人活著就有可能，望遠，你說呢？”她笑眯眯的，身負血海深仇，也要好好活下去。
    “嘿嘿，師父，徒兒發現一直跟著你也沒意思嘞！”
    怎麽都想不到這個時候，望遠會說出這樣的話，林風二人一下頓住腳步看著身形小小的他。
    “師父，無論何時何地，徒兒都會謹記師父教誨！”
    心疼又不舍，林風沒想到這小子翅膀硬得這麽快。
    師父們調教我的許多招式，為師還沒來得及嚐試呢，你就要飛了？
    轉身仰頭，給兩人一個燦爛的笑臉。
    “師父，我叫望遠，不登高怎麽看得遠呢，就是以後，徒兒不能在師父身邊侍奉了。”
    分別來得突然，林風沒有問，是不是風靈給望遠說了什麽，是不是柳清河對他說了什麽，孩子總要長大，想了想，林風覺得同齡的時候，自己可沒有望遠這一份誌氣。
    “小兔崽子，是我侍奉你還是你侍奉我？”
    做狀欲打，望遠不躲不避，林風輕輕在他頭上摸了一下。
    “翅膀硬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嘿，沒想到我也有被嫌棄的一天，去吧！”
    “師父，那我走啦？”
    “嗯！”
    “師父，那我真滴走啦？”
    非得要為師大哭一場你才甘心？
    “滾滾滾，為師大不了再收幾個徒弟！”
    跪拜之後，望遠笨拙地後滾翻，把遵師命發揮到極致以後，在不遠處起身拍拍塵土。
    “弟子愚鈍，但如弟子這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不可能的啦，大師兄的位置給我留著啊！”
    遠遠看一眼自家師父，望遠搞怪。
    “咻，飛走咯，有個人要哭鼻子咯！”
    哭笑不得，林風看著他不緊不慢地消失在天際。
    隻是虛神境修為，通玄在望，他也真敢！
    罷了，這孩子打小就有主見，走吧走吧！
    沒想到師徒二人才是真正的活寶，林夫人眼眸流轉，盯著林風。
    “你幹嘛？”
    “什麽時候侍奉我？”
    她一開口就是大招，林風心裏的情緒瞬間就被壓製住了。
    “我要臉！”
    “那我侍奉你？”
    沒完沒了了？
    林風正要說話，她喜滋滋抱著他的手臂他正要甩脫，她趕緊說話。
    “望遠有話交代！”
    徒弟交代師父？林風滿頭黑線！
    “什麽話？”
    “嗯，咳咳，師父，風靈姐姐可說了，出門在外，逢山遇水，該拜就拜，該殺就殺！”學著望遠的語氣，她說完就看著他。
    真的是，什麽時候開始，這小子也學壞了？
    心頭暗暗警示自己不要犯錯，他看著眼神認真她，自然地把目光看向望遠離去的方向。
    “嗯，我記住了！”
    反正這話，沒人知道他是對自己徒弟說的，還是自言自語，他隻是沒有像以往一樣，把手掙脫出來。
    過陽關，經土木，再過灃水，兩人終究是到了鄢陵城。
    此處繁華，比楓葉城更甚，此情此景，遠超兩人預料。有陣法守護，人和鬼一起，大白天在街上亂逛，鄢陵城禁空，而高空中，則是密密麻麻的人族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
    雲霧遮掩之下，他們也看不清這些人去了何處，眼前情況，證明鬼門和冥土依舊在大規模搜刮合穀人族。
    一路東行而來，生機凋敝，在緩慢恢複，各處大城，算得上休養生息，這些人又是從何而來？
    城中生活和普通的人族城池沒什麽兩樣，訂了一個房間，兩人暫時安頓下來。
    “這鄢陵城，和以前大不一樣，林風，隻靠你我兩人，恐怕要從長計議。”
    來鄢陵城，就是衝著虛空裂縫來的，兩人修為高強，在地上的時候，就感受到上空有層層疊疊的法陣，他曾暗中遠遠地釋放過一道劍氣試探，可無往不利的劍氣，連陣法動靜都沒有引起，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些景象，恐怕是有意讓人看見，這鄢陵城如此巨大，想殺六屍老祖的人，會不會也有很多？”
    【早更，大家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