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屍老祖確實該死，但養屍大成之後，如今這天下，仙人不出手的話，恐怕沒人能殺得了他。
    “姬兄，空中人族，川流不息，他們到底去往何處？”
    平靜了一會兒，姬無月慚愧道:“少部分擁有極高修行資質的人，會被截留，其他人，則是被送往冥土，被感染冥土邪氣之後，用來祭祀！”
    話說到後麵，姬無月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來，大道不明，強行跨界占卜，他也很慘。
    “陰陽之術用作修行幾身，趨利避害，姬兄莫要太過於頻繁使用！”
    林風起身一下穩住他，姬無月慘然而笑。
    “父親尚不怕身死道消，身為人子，我豈能退縮在後？”
    “錯了，姬兄，看開一些，你好好活著，對人族，對人間界，有更大作用，人活著，才有可能，一時血勇可敬，長久忍讓，則更為強大，人間需要不同的仁人誌士，但，你活著，作用更大！”
    他強調活著的作用，姬無月微微搖頭。
    “作用更大？不不不，你不懂，大勢滔滔，人力有時盡……”
    “姬無月，你給我聽好了，人活著，才有希望！”
    雙手提起姬無月，林風才不慣著他，繼續暴喝道:“你看看外麵那些姑娘，你看看她，誰不是背負血海深仇忍辱負重地活著？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鬱鬱消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林夫人確實很慘，這是活生生的例子。
    被罵醒了一點，姬無月愣了一下，晃了晃頭。
    “林兄，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先放開我！”
    這才慢慢把他放回座位，林風道:“你們修習陰陽，感應敏銳，該說不該說的，我沒興趣知道，但老天爺給你這樣的本事，不是要你未戰先怯，更不是要你被嚇破膽，原本我是抱著希望而來，既然你還是如此消沉，罷了，我們走！”
    他帶著林夫人出去，門外的玉奴手足無措。
    乖乖，這林公子是什麽人，昨天拍肩主人，今天把姬公子訓得狗血淋頭。
    “為什麽拒絕？”
    玉蘭心無聲無息出現在房間裏，質問著發呆的姬無月。
    “他說得對，他這樣的人，活著對人族更有價值，人活著，才有希望！”
    這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味呢？
    “你是說，他會有性命之憂？”
    “純粹的劍修，因果不明，可他修行各種奇術，按理說，應該逃不過我的推算，可是，罷了，古怪得很。他們幾家潛伏在暗中，未必就是想要複仇，這趟渾水，還是我去蹚吧。”
    姬無月的神色終於沒那麽消沉，玉蘭心歎然。
    “不得不說，你們以心相交，可以引為知己，但你今日表現，確實讓他傷心了。”
    姬無月愕然不解，玉蘭心繼續道:“你沒發現林夫人一直在替他遮掩酒氣嗎？我們，都是注定孤獨的人。”
    表情拉扯變化，姬無月跑到窗邊，一眼看去，隻有人流不息，林風和林夫人已經不見了。
    心有所失，姬無月緩緩坐回原位。
    “我習慣失去了，玉兒，不管能有多遠，能陪你一段路，我已經無憾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隨你！”
    玉蘭心也有些生氣，一甩衣袖，走了。
    “這？姬公子這惹人生氣的本事也真令人害怕。”玉奴趕緊關門，追隨玉蘭心而去。
    雲來客棧，氣呼呼的林風喝了好幾杯茶水，林夫人正要說話，被他一揮手打斷。
    姬無月看得起他，正好他也看得起姬無月，身為通靈劍胎，他自小受到師門長輩的無限寵愛，可他也很孤獨。
    劍門弟子見通明劍胎，便會劍心動搖，無法與他成為朋友，因為修道之人，無法接受自己苦求的大道，就在自己眼前。
    好不容易有一個不怕通靈劍胎的周清陽，與他好得穿一條褲子長大，可偏偏周清陽固守禮儀，三句話不離長幼有序，尊卑之禮。
    他一直把林風當做敬愛的小師叔，談心談話也能談，但總是少了那麽點東西。
    喝了一頓酒，林風明白缺少什麽了。
    那種不帶其他色彩的同輩相惜，看見姬無月穿著襪子就下樓迎接，他以為終於可以有那麽一個朋友了，沒想到今日的姬無月，頹喪更甚。
    “你去外麵逛逛！”
    “幹嘛？”
    “我要沐浴更衣，去去晦氣！”
    他這是說交到姬無月這個朋友，算他倒黴？
    這人怎麽可以這麽大氣性？
    輕輕捂嘴偷笑，林夫人拉了拉床邊細繩，搖響了鈴鐺，不一會兒，客棧的夥計就抬著熱水上來了。
    “洗你的吧，我不偷看！”
    關上門，林夫人還在覺得好笑，盡量微笑，讓自己不嘲諷得那麽明顯。
    愣了一下，林風才不管她，跳進桶裏。
    冷熱適宜的水溫讓人放鬆，他整個人都縮進水麵之下。
    行不行啊，這麽大反應？
    他這舉動，林夫人一下笑不出來了，走了過去，挽起袖子，從水下把他的頭撈出來。
    “你又要作甚？”
    “我的林大哥，說不定姬公子也是一時意氣鬱結，你倒是沐浴之後去了晦氣，那，下次不見麵啦？”
    她語氣帶著些許嗔怪，又說得十分有理，沒有侍奉過別人，捏在他肩膀上的幾道，忽輕忽重不均勻。
    “哼，跟我結交，至少也能延年益壽，這小子還修行陰陽之術，真是不知好歹！”
    沒見過這麽誇自己的，手上一頓，她俯下身湊在他耳邊。
    “那我呢？我有什麽好處？”
    她身上天生對他有一種吸引力，這種親昵，林風想轉身就逃。
    “男子漢大丈夫，在外麵有脾氣可以回家發，總不能在家裏，還認不清自己的心吧？”
    用他的話激他，林夫人淡淡一笑，也不再追問自己跟著他能得到什麽好處了，救命之恩，就是最大的好處。
    莫非這也是體會眾生？
    福至心靈，林風漸漸平靜下來，可能這些感受，別人踏上修行路就會看明白了，不會那麽在意，可他不同。
    念頭轉了一圈，他很想現在再去天仙樓，感受著漸漸平穩的力道，他道了聲謝謝。
    “你說什麽？”
    以為自己聽錯了，林夫人追問。
    “哼，我什麽都沒說！”
    這人怎麽會這麽小孩子氣？今天的種種發現，都刷新了林夫人對他的認知。
    “不客氣呀！”她也略帶頑皮地回應，如春風撫平他的心境！
    “你自己洗吧，我去準備點東西，洗好後，到樓下等我。”
    神秘地交代後，林夫人帶著一陣幽香出門，出山以後遇到的每個人，給林風的感受都不一樣。
    風靈笨拙又聰明，像一個鄰家小妹，總是無時無刻不在努力隱藏自己的修行本事，就是發怒的時候，看起來也沒那麽有威懾力！
    阿牛夫妻，重情重義，願意冒著殘魂不全的危險，送還他的劍氣！
    黃山村的老人們，更是了得，出師未捷身先死，可直到橫死，他們都胸有熱血。
    望遠跟隨，讓林風也能體會到自己小時候，師叔們對自己那種心境，再後來遇到柳清河等等人，他的感受大多不錯。
    也許隻有林夫人這種同樣家破人亡的人，才會很小心地試探著說出那個家子，他感覺自己落地生根了。
    謝謝！
    沐浴完畢，心情大好，林風到了樓下等待，卻見林夫人早就等在這裏了，麵前擺著好多美酒壇子，客棧的夥計正在把壇子搬上車候命。
    “客人，若那貴客喝得順口，一定要他來雲來客棧做客啊，小的給他免費！”
    客棧掌櫃滿臉期待，好巧不巧，血厲正帶著人巡街，聽見了。
    他順著聲音看來，瞥見了寬大車廂裏的美酒，林夫人先行登車，在後的林風也恰好看見血厲目光看來，微笑致意。
    兩方就這麽交錯而過。
    天仙樓，聽下人說林公子又來了，還帶了滿滿一車酒水，玉奴一邊往樓下趕，一邊派人通知玉蘭心和姬無月。
    “公子這是嫌棄天仙樓酒水不堪入喉？”
    “玉奴姑娘說笑了，吃天仙樓喝天仙樓，我這借花獻佛顯得太過打秋風，好友共飲，我也得有誠意。”
    覺得此時的林風，跟之前氣呼呼離開林風判若兩人，玉奴也不知道眼前這個狠人在搞什麽神秘，指揮人飛快把酒水搬上樓，她引著二人上樓。
    一開門，下人們已經把酒水碼放整齊在姬無月的房間裏，林風跨步而入，玉蘭心和姬無月都好奇地看著他。
    “看來是昨夜喝酒沒夠，姓姬的，不服氣今天再喝！”
    總有這意氣不肯低頭，姬無月一下就被點著了。
    “喝就喝，誰怕你！”
    兩人擼起袖子端來酒具就要開戰，林夫人隻是低眉順眼跪坐在林風身後半個位置。
    好奇她怎麽會對林風如此溫順，玉蘭心一揮衣袖，道:“喝，誰先趴下誰是小狗！”
    哈哈，她說這招果然有效，姓姬的，看我不喝趴你！
    林風順著玉蘭心的目光一回頭，發現林夫人就在自己身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她還是沒挪過來，他幹脆把矮桌往自己這邊一拉，與她挨著一起坐。
    姬無月看得哈哈大笑，也很配合地舉杯示意。
    一場豪飲喝得昏天暗地，不出意外，姬無月又先趴下了。
    “說，誰是小狗？”
    兩人互相扯著衣領質問，搖搖晃晃，姬無月很光棍兒地汪汪汪！
    噗嗤！
    這太無賴了，觀戰的三女忍不住發笑，姬無月趕緊驅散酒氣。
    “我雖然是小狗，可有個人氣呼呼出門，半天才回來，莫不是也做小狗去了？”
    “呀嗬？給你點時間緩緩你還喘上了？不服氣再來？”
    喝不過你，傻子才跟你再來！
    把頭扭向一邊，姬無月接過玉奴遞過來的漱口茶，很臭屁地哼哼著漱口。
    “姓林的，你說的事，我答應了。”
    氣氛一靜，姬無月得意地道:“不過，這好歹是我的地盤，我出麵就夠了！”
    不管怎樣，這件事終於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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