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百鬼，通陰陽！”
    渾身金毛一圈圈蕩開，阿牛左淩空手畫符，附近的自然水汽在迅速聚集，演化出百鬼形狀；右手往上托舉，天上月華就像在掉落，被他收下來一大片，帶著道道銀色垂下人間。
    “哼，禦百鬼？好大的口氣！”
    諦聽化出本體，隻見它周身一震，一層淡淡的紅霧就隨風而散，道沉拚死一擊被他輕鬆化解。
    “生靈之息！”
    上空垂落月華，諦聽仰頭吐出一個圓形法陣，瘋狂吸收海中生機，水裏的各色生靈不知凶險，順著它的法術氣息快速往上衝。
    “諦聽，你本是祛邪避凶、通曉人性的祥瑞神獸，為何甘願淪為邪神爪牙？”
    “無極老道？”
    看著無極道長出現，諦聽略微遲疑，往後退了幾丈。
    “你雖通人性，但人間不是幽幽冥河，你也不能完全窺探蒼生，凶險吉福，難以預定，你就此退卻，別再為禍人間，如何？”
    “無極老道，莫非你以為驅趕一具死屍便能對抗本將？”
    “此處已非冥土，諦聽，莫要猖狂。”
    “哈哈哈，傳聞玉虛三術通鬼神虛，本將今日就要見識見識！”
    匯聚的月華如一條絲帶，柔和地纏繞在阿牛的臂膀上，海中升起一輪驕陽，一股至陽之氣纏繞阿牛雙足，他單手舉起符陣，做飛天狀，眼神也十分聖潔。
    “無極老兒，你這法天地自然未免貽笑大方，你何時見過皓月當空升驕陽？給我滅！”
    諦聽的法術攻擊裏全是深海生靈，妄圖讓阿牛屠殺生靈汙染自身神性。阿牛本就是一具屍身，隻要神性虧損，不能壓製體內屍氣，便會自顧不暇。
    至陽神屍是為了對付邪神而生，諦聽心裏有譜，也沒覺得自己在人間就能毀去，所以試探攻擊後，他就遠遠退開，想要觀察阿牛對血肉生靈的反應。
    “陰陽兩界，生死輪回。”
    完全由凡俗生靈組成的長龍突然齊齊墜入海中，撒下的月華甚至在給它們治療因為擠壓衝撞產生的傷口。
    海麵波濤平定，光滑如鏡，它們與阿牛似在陰陽兩界，不在同一個空間。
    托舉的符陣上爆發一道長虹，遠遠深入合穀，吸收彌漫的幽冥鬼氣。
    這無極老兒修行修傻了吧？
    對方不急著攻擊，諦聽感覺心頭古怪，已經有了去意！
    咦，這神屍看起來有些靈智，無極老兒，你可真是好大膽子，如此凶物，也敢讓他自主！
    發現阿牛眼神裏的靈動，諦聽不走了，反而飛到阿牛身前，豎起耳朵，雙眼裏爆發幽幽黑光，射向阿牛的雙眼。
    似乎是剛好回歸施法動作，被諦聽盯住，阿牛雙眼茫然，開始泛白。
    有戲，看我如何反客為主！
    一到阿牛的神魂之中，諦聽看見的全是阿牛一家三口溫馨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時光，是阿牛阿秀在村子裏行善積德的場景，轉換自然，他們身後都有道家正氣護持。
    諦聽一陣迷茫，沒想到阿牛的神魂如此簡單，不過，全是美好的一麵，它當即從心裏產生濃濃的厭惡。
    接下來是阿牛他們進山打獵的景象，原本以為阿牛終於要殺生了，諦聽也開始得意。
    但阿牛他們從不過度索取，隻以滿足自身生存為準則，漁獵伐木，遵從四時。
    這種遵循自然、敬畏自然的舉動讓諦聽看得心頭大惡，正要退出，卻看到阿牛阿秀躺在床上，被鬼修闖入家門，用定魂釘鎮壓神魂，它看見床底下似乎藏著人，一個小娃娃在無聲哭泣。
    對了對了，這才是我喜歡的。
    屋外傳來甲胄聲原來是幾個鬼修把帶甲老人們丟在地上，開始準備焚燒。
    對對對，殺光他們！
    越是殘暴血腥，諦聽越是喜歡。
    突然，場景一變。
    無數冥土惡靈奔跑在大地上，見到血肉生靈就殘忍地吞噬一空，瞬息間，無數生靈的恐懼、驚慌、怨恨等所有負麵的心聲突然爆發。
    諦聽剛剛咧開大嘴，就像要嘲笑，就被密集爆發的生靈心聲淹沒，他就像當時的林風親自看見生靈間原始又殘酷的戰鬥。
    “聆聽眾生，是要你驅邪避凶，不是要你為禍一方，諦聽，還不醒來！”
    諦聽修為極高，無數念頭被無數生靈纏繞不得掙脫，無極道長故意要喚醒它，就是要讓它一邊沉迷於殺戮的殘忍，一邊又懷疑自己。
    諦聽巨大的身軀開始抖動，往前進又往後退，所有念頭都用來對抗眾生的負麵情緒和心聲。
    它凶殘嗜血，卻也沒有到鎮魂符都保不住的地步，眾生負麵把它包圍，阿牛似乎是終於完成施法，手裏的符陣往諦聽身上一按。
    它安全沒有反抗，四蹄趴下，身軀從腦袋到尾巴炸開，隻有肚子以下還有一些血肉和骨架相連，沒有完全粉身碎骨。
    血液頓時被冰凍，阿牛往回招手，大量的血液被抽取，諦聽的身軀頓時變得像是風幹臘肉。
    吼！
    遠處傳來悶雷聲，吼尊在合穀地界裏化出本體怒吼，看起來就快沒有生機的諦聽突然身軀一抖，迅速縮小，化成人形。
    他蒼老了很多，身軀皮膚和臉都是皺巴巴的，籠罩著一身魔氣。
    “好一個以毒攻毒，是本將大意了，無極老道，下次見麵，我必取你狗命！”
    他轉身跳進合穀，無極道長一甩拂塵。
    “無量天尊！”
    腳下的海島開始沉沒，阿秀雙手擒著一條化龍水脈，望遠拖著姬無月，寶石和香木，在姬無月的懷中。
    “阿牛哥，咱們回家了。”
    阿秀輕輕呼喚，阿牛震蕩的至陽氣息一下就散個幹淨，乖乖地站在阿秀身後，把她舉起來放在肩膀上。
    水麵生波，月色如舊，一切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道長！”
    接過阿秀遞過來的水脈，無極道長拘押阿牛吸收的諦聽血液。
    “道友但去冥土，貧道定能兌現諾言。”
    玄龜翻滾，漏出魚蝦海藻成群的肚皮，無極道長從身後取下法劍，一劍斬開玄龜屍體，取出一截脊骨。
    骨頭與血液融合，再以水脈固定形狀，望遠掏出水元珠遞給無極道長。
    阿牛張嘴一吐，一團血霧噴出，道沉的殘魂血液都在裏麵。
    “道長！”
    姬無月終於回過來這口氣，從昏迷裏醒來，一眼就看出無極道長在做什麽。
    “放心，魂魄齊全，輔以陰陽二氣，用肉身血液溫養，七七四十九日後，她便能恢複神智，同心結可成。”
    姬無月嘴角牽動，不知該如何感謝，望遠拍了拍他後背。
    “你是師父的朋友，不用感謝。”
    姬無月還以為望遠說的是無極道長，一臉疑惑。
    “嗬嗬嗬，他說的是林風，天下同道，是為一家，你不必感激。”
    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姬無月愣愣地看著如一個血娃娃一樣道沉，她身軀隻有一尺，還需要血肉生長。
    “不過，老龜獻出了龍骨和水脈，這才是道沉複生的關鍵，你若陰陽之術大成，當去冥土報恩。”
    “是！”
    不知道無極道長是怎麽打退諦聽的，姬無月各種情緒糾纏，抱著道沉發呆。
    “對了道長，這是鬼道僅剩的兩個洞天，大家都在裏麵，還請道長……”
    “不急，這是人間鬼道的家底，理應由你們兩位領袖帶領，諦聽被魔念纏繞，短時間內無法恢複，你可在合穀尋一隱秘之地，讓大家好好恢複，也可，讓道沉姑娘積攢修為。”
    姬無月明白無極道長的意思，現在道沉未醒，正是他和絕情穀好好打好關係的時候，道沉醒來，同心結一成，兩人便是夫妻，人間鬼道，應該整合在一起。
    “是！”
    “無極觀還有急事等著我回去，無月，老夫隻能送你一程。”
    “多謝道長！”
    諦聽被阿牛詭異的重創，帶來的影響相當明顯，整個合穀已經看不到四處遊蕩的冥土大軍，鬼門弟子也龜縮在鄢陵城不出來。
    看著依舊籠罩出口的漫天雷霆，無極道長神色悲憫，黃泉裏不斷有凶魂落地，潛藏在合穀各處，假以時日，合穀就算達不到冥土那般，也會變得不再適合人族生存，人間，已經徹底喪失了整個合穀。
    另一邊的雲龍洲上空，魔氣滾滾，一群人都心情沉重。
    “咦？”
    望遠走到身前不遠處，扒開地上的枯草。
    “道長，我師父來過。”
    “爹，娘，師父真的來過！”
    望遠興奮極了，無極道長大袖一揮，地上隻有一個不深不淺的洞，看起來，像是一把刀或者一把劍曾經插在這裏。
    “真是你師父？”
    “嗯嗯，一定是我師父！”
    無比肯定，望遠到處張望，無極道長原地掐算起來，姬無月也趕緊過來觀望。
    一無所獲，無極道長抬頭看著千裏通道，上空安靜無聲，但誰都知道，在另一邊，一定是冥土重兵駐守。
    這一片天空都是黑沉沉的，雷暴不絕，等閑修士無法接近，狂躁的雷暴也影響到無極道長的推演。
    “如今冥土勢大，合穀卻是鬼道最合適的地方，小心行事，若是有機會，你派人勘驗一下合穀山水，不要打草驚蛇，若我人間有反攻的一天，哪怕赤地千裏，也絕不能讓冥土在人間紮根。”
    無極道長交代姬無月，兩方便各自分開了。
    諦聽被重創的影響不僅僅是在合穀，在冥土，也是平湖被投入巨石一樣的影響。
    盛澤從邪神神殿回來後，就讓所有鬼將的女眷離開了洞府，自然地，林風也被請走了。
    盛澤軍所有鬼將都集合在一起，盛澤在高台上走來走去卻不講話，作為衝鋒營鬼將，林風也隻能遠遠地蹲在一邊，等該說的說完了，羅恒自然會來告訴他該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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