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笑女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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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峰把兩片嘴唇和頭一起晃動著。然後,把手往那邊一蕩說,“首領先。”
    鮮北說,“那我可先了?”
    “你先你先,你先先。”
    鮮北溜溜達達地走了過去。還有三步遠,鮮北就暗暗地吸氣:隻有羊肉的膻香和柴火的氣味兒,令人無法忍受的狐臭味兒不見了。鮮北想:怎麽會?
    難不成她們有一種機械裝置:把含有狐臭味兒的東西裝在裏邊,發現有男人對她們圖謀不軌,就一按按鈕,裝置開啟,把狐臭味兒放出來,把心存邪念的男人熏走?男人走了,她們又把裝置閉合,阻隔住狐臭味兒?
    不然,這麽一群女人,怎麽會一點兒那種味兒也沒有?怨不得慕彤大叔所當無事,一派泰然,原來鼻子帶來了,味兒沒有了。
    前會兒對他笑的女人,看他走過來,又對他笑了一牙,鮮北也回了一牙。問她,“爛了嗎?”
    “有有有,有爛。”笑女連忙說。
    鮮北心裏想,她說的這是什麽話呀?哪國這麽說漢語呀?
    鮮北還注意到笑女衣衫雖然襤褸,但破敗之前,是很好,很講究的,她的寬袖口繡著考究的花邊,有點兒中東伊斯蘭的圖案特點。順著這個思路,又掃去一眼,見大多女人衣衫在襤褸前,都是很講究的。
    說明什麽?說明她們是富戶人家的女眷。一個大地主的姨太太和小姐們?
    他們月氏國的地主財閥也太過享福了吧?妻妾成群?
    或者,不是一家的,好幾家的,躲避戰亂,聯係一下,坐一架飛機出逃——想哪兒去了?
    “大王,你還沒吃飯吧?”有個女人說對鮮北說。
    聽聲音,是林子裏那個和他搭話的女人。這個女人臉很髒,但,她的笑,很甜。她怎麽叫我“大王”?像稱呼土匪頭子一樣。
    鮮北微笑著說,“我不餓,你們吃。哎對了,別光吃羊肉,還有烤餅,還有鹹菜,你們都吃點兒,要光吃羊肉,胃該不舒服了。”
    甜女懂得“胃”這個概念,她說,“我看林子裏有許多沁麻菜,那種菜吃了很舒服胃,要不要我們采來一些?”
    “沁麻菜?什麽是沁麻菜,你采來一棵讓我看看?”
    甜女向他伸出了手,意思要拉著他的手和他一塊兒到林子裏采那種沁麻菜。
    鮮北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讓甜女拉住自己的手,他準備馬上就有狐臭老虎般向他撲來。
    甜女繞過吊甕,繞過人群,扯著鮮北的手,就往林子裏走。走了一會兒,到了林子的一個空地,甜女放開了鮮北的手,蹲下身去,采到一棵有幾朵蓬勃葉片的植物,舉到鮮北的眼前,說,“這就是沁麻菜。你嚐嚐,好吃!”
    鮮北把頭移開,不肯吃。要有毒怎麽辦?吃下就死了,豈不是中了別人的奸計了?作為從兩千四百四十一年後穿越過來的人,這點兒防範意識還是有的。
    甜女知道了鮮北的心理活動,她把那棵菜放到了自己嘴裏,咀嚼著咽了下去。她說,“我們一路上吃的菜,以這種菜居多,沒想到,它生長的路徑這麽久遠。”
    甜女說了“路徑”一詞,很有些兩千四百四十一年後的意識,鮮北很喜歡。
    鮮北說,“你們都吃什麽主食?”
    “主食?”甜女說,“很多時候,這種菜就是主食。”
    鮮北磕絆了一下,說,“……孩子能受得了嗎?”
    甜女說,“那總比餓著強。”
    “你們走出來多久了?”
    甜女說,“已過了三個圓月。”
    “哦……”鮮北心裏想,也就是三個月了。
    這時,忽然有個女聲說,“甜娘娘,這裏還有一棵。”
    鮮北扭頭一看,見是笑女。
    她俯下身子在采擷一棵沁麻菜。
    鮮北看著甜女說,“你是娘娘?”
    甜女歪著頭說,“你說哪個娘娘?是‘嬢嬢’,就是‘嬸嬸’的意思。”
    甜女說“嬢嬢”口音更重,聽上去有點兒中東人說漢語的意思。但還是脫離不了“niangniang”的發音,於是,鮮北說,“你說的‘niangniang’兩個字怎麽寫?”
    甜女拉過鮮北的手,展開他的手掌,用她的尖尖手指在他的手掌上寫著“嬢”字。
    鮮北竟然從沒見過這個字,但他腹腔裏還是有一顆教授的虛榮心,不肯說自己不認識什麽字,就說,“啊,是這個字。我知道,是‘嬸’的意思——那麽,你是她的嬸子,你結婚了?她叔呢?”
    甜女有一點點的悲戚,說,“到天國去了。”
    鮮北知道她是說她丈夫死了。
    鮮北不再問下去了,他岔開話題說,“給我找來一棵沁麻菜,我也嚐嚐,是什麽味道?”
    笑女就把自己手裏的那棵菜給了鮮北,“喏,這個,行不行?”
    鮮北接過,一片葉子一片葉子地抿在嘴裏,咀嚼著,說,“有點兒苦味兒?”
    甜女說,“你再細細地嚼,有一種甘甘味。”
    鮮北真細嚼下去,果然有一種甘甜的味道,就說,“嗯,是有一種甜味。”
    甜女和笑女都歡心了,她們說,“要是拌上點醬,那就更好吃了!”
    鮮北苦笑笑說,“就著主食或者是羊肉吃還行,要是一味地吃這種東西,怎麽得了?”
    “當然,”甜女說,“那是沒辦法的事。尤其小孩子。”
    鮮北問,“那些孩子裏,有你的孩子嗎?”
    甜女一怔,搖搖頭,說,“我的孩子……不說了,咱們采些沁麻菜,回去拌醬吃。”
    說完,她俯下身去,接連采到了幾棵沁麻菜,和笑女采的合在一起,湊足了盈盈一小捧,說,“我到那邊的泉池裏洗洗去,回去斬斬,直接就可以拌醬了。”
    甜女向那邊跑走了,鮮北緊跟著走了過去,走到亮處,果然看到一個很大的泉池,中間有“咕咕”上冒的水花,那就是泉眼。
    甜女蹲在泉池邊上,洗手裏的那一捧菜。聽到身後有聲響,回頭,看是鮮北,就衝著鮮北嫣然一笑,像一朵花開在水邊。
    鮮北停了下來,他被這一笑懾了一下,也隨之笑去。甜女有些慌,一不留神,腳下一滑,一下子掉在泉池裏,甜女進入泉池就“噗通”起來,大叫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