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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寨,鬆林。
    小建嶽和小胖子張逸允正爬在一顆大鬆樹旁的雪坑裏一動不動,皮帽夾襖上早已積滿了雪,二人卻一點都不覺得冷,眼裏充滿興奮,緊緊盯著前方不遠。
    一隻鬆鼠即將進入兩人努力了大半天的小陷阱裏,已經失敗三天了。眼見就要成功,突然從鬆樹上掉下來一個人,鬆鼠受了驚嚇,一滋溜就跑遠了。
    “幹什麽啊青青姐,你又嚇不到咱們,每次都這樣,鬆鼠反被嚇跑了,你得賠一隻……算了,賠的沒意思,還是自己抓才好玩,你說是吧小胖,一會兒我們再多挖一個。”
    隻見雪坑旁站著一個小姑娘,明媚皓齒,小臉通紅,頭帶一頂紅色小皮帽,已有美人胚子的雛形。手拿一個看不出形狀的東西,正在那裏捧腹彎腰大笑。
    “小胖子,你先回去,我有事給小弟說,晚上請你吃蹄膀。”
    張逸允老實又聽話,平時又有點怕穆青青,哦了一聲不問緣由就走了。
    穆青青摸著建嶽頭上的皮帽,又把他摟在懷裏,神色已不見平時的刁蠻任性,十分溫柔。
    “我跟你說小弟,你不準丟下我和姐姐去別的地方,好不好?如果你走了,我就搶不了東西了,我會很傷心的,姐姐也會傷心的,你不想見我哭對吧!”
    “我當然不會去其它地方了……也不是,如果我哥來接我就去,你放心,我到那都帶著瑤瑤姐和你,還有小胖,嗯還有穆伯伯,對了還有大福叔。”
    “為什麽姐姐總是在我前麵?算了,隻要你聽話,我就少搶你東西。你看,這是我給你做的新褡褳,我看姐姐給你做的這個很舊了,也裝不了多少東西,我給你做了個大的,我對你好吧!”
    林建嶽吃驚看著穆青青手裏巨醜的一堆布,帶子倒能看出來。
    “這個是褡褳?!好吧,是褡褳,我這個還能用,等用壞了再用你的。”
    穆青青大怒:“你是不是傻啊,新的大的不用,偏要用又破又小的,不行,必須用我的。”說著就要搶二寶的舊褡褳。
    小建嶽急忙捂住,嘴裏叫著:“別扯別扯,用,都用……完了,都撕破了,帶子也斷了”
    林建嶽哭喪著臉。穆青青一愣,接著把新褡褳掛林建嶽脖子上,洋洋得意。
    穆風與大福相對默坐。
    大福受清風山山字營行軍司馬韓玉衡派遣回穆寨接人,由於要求的時間緊迫,大福冒風雪緊趕慢趕,才在今天趕到,第一時間來見穆風匯報情況。
    穆風也是積年的老匪,心腹兄弟也是不少,早在前天就基本知道清風山發生的情況,但還是想聽大福親自說說,因為確實有點難以置信。
    “這麽說,除了見機快的老七,受我拜托重傷未死的老鍾,其它當家的都死了?”
    “當時段飛二當家沒事,不過她女兒通敵被斥候都指揮朱見恒殺了後,第二天就病死了。”
    “我這是培養了個什麽樣的大才啊,大福,不知怎的我心裏有點不穩當,總覺得還要出事,我居然有點後悔讓林建安上山了。”
    “我跟了統領這麽久,覺得統領還是很講情誼的,這次我回來接小弟和張逸允,不是統領吩咐的,是韓先生安排的,統領應該會很快來接您和瑤瑤青青小姐。”
    穆風苦笑著搖搖頭,大福這麽大年紀了,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樣天真。
    “大福,你現在是建安的近衛都指揮吧,我拜托你一件事,小弟和他大哥不一樣,他太善良了,連隻都舍不得踩死,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教的不對,年紀大了,心也軟了,不想像教建安那樣教他。我很擔心他,怕他被欺負,又沒法看著他。建安自然對他極好,但是他是幹大事的人,沒太多時間帶孩子。你陪他長到十六歲……不,十八歲吧,然後就回穆寨來陪我,行嗎?”
    大福自然答應,他自己並沒有孩子,連老婆都沒有,建嶽被他從小抱到大,早就當做親生的兒子。
    “寨主,回去我就跟統領說,讓他年後就來接你們,您親自陪著不是更好?”
    “大福,聽我的,千萬不要提,那樣反而對我們不好,倒不是林建安本人,而是他身邊的人,靠著他的利益集團,甚至他的夫人等等,嗨我給你說這個幹嘛,你知道就行了。”
    穆瑤瑤已經發呆了好幾次,針也戳破了手指好幾次。
    自從知道小弟即將離開穆寨,她心裏就說不出難受,比知道林建安即將娶別的女人時更難受。
    從呀呀學語到半大小子,都是在她一針一線一手一腳下帶大的,林建安不愛自己沒關係,慢慢的也快習慣了,卻還要把她唯一的寄托搶走,穆瑤瑤不由有些憤怒、沮喪和無奈。
    她也知道,小弟是不可能總是在她膝下的,他需要繼續讀書、練武,他有一個位高權重的大哥,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林建嶽風一般地衝進房裏撲到穆瑤瑤懷中,已經很高了,都快抱不住了。
    看著他掛在脖子上醜陋的布條,聽著喋喋不休的傾述,穆瑤瑤隻覺得很溫馨,隻是溫柔地撫著小弟的頭發說:“沒事,我再給你縫一個,大的。你的頭發亂了,我給你梳理一下。”
    “我就喜歡你原來給我的那個,瑤瑤姐給我縫一下就好了,做個新的你要做好久的,我剛才看見你的手指都流血了。”說著就把穆瑤瑤的手指含在嘴裏吸允。
    穆瑤瑤偏過頭,眼淚流了下來。
    穆寨山門外。
    送別總是傷感的,穆青青卻在怒罵:“混球,我再也不理你了,昨天答應的好好的,今天就變卦了,虧我還給你做新褡褳!”
    穆瑤瑤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弟。
    建嶽搖著大福的手說:“大福叔,帶瑤瑤姐青青姐和穆伯伯一起走好不好?”
    大福不說話,林建嶽發怒道:“我也不走了,我等哥哥來了再走!”
    大福手足無措。
    穆瑤瑤走過來,蹲下輕柔地理著小弟的圍脖,又親了一下他額頭。
    “小弟乖,你先去,穆寨好多人還要我們照顧呢!你穆伯伯的老寒腿又發作了,走不了路,年後我們就來看你,好不好?”
    “瑤瑤姐,你答應我的,不能反悔。”
    “穆伯伯,等夏天了,我就還給你抓螃蟹下酒,劉郎中說那個能治您的老寒腿。”
    “青青姐,我會想你的,我會準備好多東西讓你搶。”
    大福將林建嶽放在脖子上騎著,再牽著小胖子,帶著護衛漸行漸遠,連穆青青的眼裏都充滿淚水。
    命運的牽扯總是如此的神奇,離別也許隻是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