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後山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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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幽堂的人在後山發現屍體,驚動了刑部,不消多時整個若水都傳了個遍,但是刑部將消息封鎖,外頭隻知這屍體是工部尚書賈雨紳的外甥賈楔,死因成謎。若水城內將此案你傳我我傳你,添油加醋,最後傳成了是束幽堂的先生行凶,沸沸揚揚,甚是離譜。
賈雨紳膝下無子,視賈楔如己出,得知外甥慘死後山,而刑部卻遲遲未能將案犯抓捕歸案,於是張貼高額懸賞,一時間江湖人也好,平頭百姓也罷,紛紛前仆後繼,將京都鬧得天翻地覆。
刑部牢房內,油燈閃爍了下,一盞一盞相繼熄滅。一間間窄小幽閉的牢房中鼠蟲成災,一股腥臭味,而這些腥臭便是從那些犯人身上飄散開來的,還不時傳出幾聲因為受刑或心理煎熬所致的呻吟。
束幽堂學生蘇衍擠在一間牢房,陰冷的監牢讓她們冷得瑟瑟發抖,即使互相擁抱取暖,也起不了大作用。
苒嬰終於忍耐不下去,往外頭破口大罵,聲音在甬道裏回響、拉長,甚是恐怖。長孫越嚇的趕緊抱住蘇衍,帶著哭腔說“先生,你說我們是不是要死啊?”
錦倌隔著個孫子良使勁掐了她一把,“你腦子都是漿糊吧!屍體是我們發現的,刑部隻是暫時留下我們,等做好口供便會放行的!”
孫子良忙附和“是啊,堂堂刑部,又不是強盜,怎能輕易殺人,你真是瞎操心!我本來就害怕,被你這麽一嚇,我…我晚上可怎麽睡呀!”
“可是,哪有記錄口供,要,要關押大牢的?”長孫越越想越覺得害怕,錦倌煩躁的朝她踹了一腳過去,咒罵了句閉嘴。
蘇衍急忙安慰眾人“可能是外頭流言蜚語太厲害,迫於壓力,刑部隻能暫時關押我們,等調查清楚了就會放人的,都別瞎想了!”
學生們自從被抓進監牢就一直惶惶不安,此時蘇衍的話就像顆定心藥丸。苒嬰見沒人理她,轉頭怪罪起蘇衍“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們怎麽會去後山!害得我們被無端關押在這破地方,現在好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蘇衍被吵得腦袋嗡嗡作響,按照以前的性子她早就憤起罵了回去,奈何此時身在囹圄,自顧不暇,實在沒興致與她糾纏。倒是錦倌替她叫不平“你可真是不講理,若非你在課堂搗亂,先生才不會去什麽後山。”
苒嬰不服氣,提高了一層聲音喊罵“明明是徐子涯提議的,關我何事?你可拎拎清楚,我們因為她蹲大牢了,即使有命出去,那也得脫三層皮!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麽聖賢,虛偽!”
錦倌被她氣的直跳,還想對罵,蘇衍喝道“夠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吵架?不管什麽原因,誰的責任,現在最重要的是大家同心協力,才能撐過去!”
正說著,外頭突然響起一連串腳步聲,學生們嚇得連忙躲到角落去,隻見兩獄差迎麵而來。孫子良一看,哭著嚎了句是來送斷頭飯的後便暈了過去。蘇衍急忙問他們“兩位大人,這是要做什麽?”
為首的獄差解開了門,點頭哈腰道“蘇先生辛苦了,小的們是來放行的。”
錦倌高興的撲了上去,反複驗證真假。蘇衍卻覺得另有蹊蹺,追問“是凶手繩之以法了?”
獄差支支吾吾地說“凶手,他…”
“凶手怎麽?”
那獄差猶豫不決地看了眼錦倌,但是拗不過蘇衍一再逼問,隻好和盤托出“本來此案是樁懸案,仵作說死者死的時候約莫是醜時三刻,大半夜的,那時候京都裏裏外外啥人都沒有,根本沒人看見殺人,所以遲遲不能找到凶手,但是後山發現的那條穗子特別奇怪,也正因為這條穗子才把凶手揪了出來。”獄差又再次看了看錦倌,小聲對蘇衍說“是南宮藺,半個時辰前剛抓捕歸案,也是條漢子,那麽重的刑愣是沒鬆口。”
蘇衍蹙起眉,總覺得這名字在哪裏聽過。正疑惑著,身旁的錦倌突然暈在了她懷裏,她終於恍然大悟,南宮複姓不正是錦倌家的麽!
獄差跺腳悔恨道“早知道不說了!南宮家剛暈了一個,這又暈了一個,蘇先生您出去後可別是我說的。”話音未落,就被同僚一把揪了過去,罵他多管閑事,小心被大人聽見,飯碗不保!
從監牢出來,蘇衍先送錦倌回府,錦倌也終於醒了,拉著她的手就哭訴,圍繞的無非是哥哥如何善良謙和,斷然不會殺人雲雲。蘇衍自知無能為力,但還是輕輕拍打她的肩膀,讓她放心。而這一趟也見著了錦倌娘親,已經哭得虛脫。蘇衍不清楚南宮藺的為人,在這起案件中究竟做了什麽,無憑無據,也不好說什麽。
後山殺人案成了若水的中心,冗長街總有幾個不嫌事大的人討論案件,一說死的是官老爺家的,殺人的也是官老爺家的,這裏頭鐵定有問題;另一說曲曲折折不知有多少內幕,但歸根結底就逃不開利益二字,這個利益呀…應該與那朝堂有所牽扯。
蘇衍耳朵尖,聽到此處便停下了腳步打聽,想來這二位對這前因後果應該深有研究。打聽後才得知,南宮藺於前天夜裏和賈楔因鬥蛐蛐一事發生了衝突,本隻是口角之爭,後來突然動起手來,這才出了人命。蘇衍不禁細想南宮家向來嚴以律己,從未惹出事端,即使錦倌也隻是小打小鬧,南宮藺怎麽為了點小事就草菅人命?長孫越也說“南宮藺一介書生,殺雞都不敢,哪來的手段去殺人呢?何況賈楔與他常常往來,神仙館的人都知道他倆從未有恩怨,不可能吵架一次就起了殺心呀!”
這二位拉住長孫越詢問“是啊,南宮公子為人謙和,怎麽可能起殺心!所以我們都覺得此案頗為蹊蹺,不知姑娘有何高見?”
長孫越幹笑幾聲,掙脫熱情的兩雙手說“小女子見識淺薄,不敢妄論!”
長孫越很警惕,不敢以長孫家的名義在外頭議論公案,拉起蘇衍的就撤離。
殺人案在蘇衍心裏繞了一圈,始終想不出所以然來,迷迷糊糊地已回到了孤鸞閣。迎麵就撞見佛柃,正緊張的看她,轉眼又成了硯生,鼓著腮幫子,突然一口冷水噴出來,頓時清清醒醒。
“硯生你找死!”蘇衍抹了把臉咒罵。硯生拍著胸脯放心道“總算是醒了,不枉這杯早春新茶。”
佛柃對她說“此案茲事體大,牽扯了南宮家和賈家,兩邊都是朝廷命官,刑部顧哪一邊都不可能,隻能以證據秉公執法,如果最後真的判了南宮藺有罪,那麽對於他的判決,最輕也得是流放。”
這是蘇衍第一次聽她說了這麽長一翻話,卻實在沒心情去驚訝,隻顧著盤根問底“因為一條穗子就判定是南宮藺了?作案原因,凶器,時間呢?”
“沒有證據如何能放你們?刑部自然已搜集全了。不過目前南宮藺死不承認,看起來,此案另有隱情。且不說南宮藺,如今束幽堂陷入輿論,幸好發現了凶手,否則你們可就洗不清了,以後還得多加防心,再遇到這等事,先通知書院。”
“行得正坐的直,怕什麽!我看,南宮藺根本不是凶手,你們想啊,他一個弱不經風的公子哥為了點小事就殺人,太不合理,錦倌說他哥為人謙和,這樣一個人,不像凶手。”
硯生無精打采地說“你也是猜測,如果人家是衝動殺人呢?”
蘇衍心中一沉,感覺這事不妙。決定回到案發現場,如若是冤案,現場必有痕跡。硯生卻攔住她提醒“殺人案牽扯了兩位官員之子,影響重大,刑部無權定案,一旦搜集完證物和證詞,便會交由大理寺進行複核。目前證物有了,南宮藺撐不了多久,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蘇衍點頭記下,“放心,我一定幫錦倌救他哥哥!”
出發前,蘇衍再三囑咐長孫越說服長孫無爭拖延會審,為他們爭取時間。苒嬰冷眼旁觀,覺得蘇衍多管閑事,遲早是要惹禍上身的!
日漸西沉,後山漸漸隱入黑暗。書院各處已經亮起了燈籠,南湖上飄滿了各式各樣的河燈,廊橋幽幽,水榭孤零。從南湖望向後山,隻能看到一角翠綠的山頂,和黛綠的夜幕。
西樓出現在曲橋上,悠閑地敲著扇子,看見左卿過來,笑著迎過去說“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左卿沒心思跟他談笑,嚴肅的說“這些日子你不在,出事了。”
“京都出什麽事了?”西樓看他神色凝重,笑容頓時消散。
“工部尚書的外甥賈楔死在後山,刑部懷疑是南宮家的公子南宮藺所為。”
“南宮藺?和南宮闕是…”
“南宮大人的長子,南宮大人還有一位幺女,便是束幽堂的南宮錦倌。”
西樓突然明白“你是覺得此案有疑點?”
“南宮藺我見過幾次,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不像是會傷人的;其次,刑部已經審問過南宮藺,當晚南宮藺與賈楔爭吵是因為他發現了賈楔在蛐蛐上動手腳,而賈楔一直與尹芸交好,南宮藺便認為是他倆合夥欺騙自己。但是我不認為這就是殺人的原因,太荒唐了。”
“尹芸?大理寺少卿尹卓之子?”
“正是。本來刑部也是懷疑他的,但後來人證物證都指向南宮藺,便將他排除了。”
西樓知道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查尹芸?”
左卿的麵色慢慢舒展開,心裏已經對這件案子有了計劃。
一夜飛速而過,蘇衍同眾人在後山搜尋了遍依舊未能找到任何證物,眼看著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學生們體力不支,紛紛敗下陣來,耷拉著臉。蘇衍不想放棄,繼續翻找,但是沒多久也沒了力氣,癱在樹下喘著粗氣。
徐子涯對身旁的孫子良抱怨“在這麽找下去根本無濟於事,南宮藺與我們何幹,何必如此費神費力?”
南宮錦倌聽得,急得跳腳,“徐子涯你什麽意思?”
徐子涯聳了聳肩,說“那是你哥又不是我哥,事不關己不操心。”
“可好歹是一條人命!”
蘇衍一把將錦倌拽回來,對徐子涯勸導“都是同窗,再堅持堅持,興許刑部遺漏了重要線索。”
徐子涯無奈道“學生也是為蘇先生著想,您看這荒山野嶺的,個個都是富家子弟,若是出了什麽事,蘇先生可擔當得起?”
蘇衍這才發現,學生們已經累到直不起腰。一直繃著的神經瞬間崩潰。無奈對眾人吩咐“天都亮了,你們回家去吧,我和南宮家的人繼續找。”
長孫越和孫子良互相看了眼,同時說“我們留下!”
錦倌感激的對他們拱了拱手。
徐子涯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嘀咕“還說是先生,豬腦子!”
蘇衍覺得他的行為甚是奇怪,急忙追上去,“你方才說的,似乎話裏有話?”
徐子涯不屑地斜嘴笑道“刑部是若水乃至整個容國最有效率的部門,搜尋抓捕,判案斷案何人能及?他們已將這裏搜了不下三遍,你覺得若真的還有證據他們會找不到?傻子都知道,該換換地方了。”
“什麽地方?”
“去人最多,最複雜的地方,或許會有意外收獲。”
“切!你以為說書呢?這麽容易就能在那裏找到凶手?”孫子良高聲說道,覺得徐子涯是在做夢。
蘇衍卻想到了一個地方,雲來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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