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我就知道他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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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想到這種深刻的問題,嶽誠就有種稱霸天下的衝動,盡管他覺得自己不會是個好皇帝,但應該不會比趙家更差吧?
    這人間慘劇簡直難以直視,倘若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他寧願躲在茂名山一輩子也不出來,那樣心裏或許還好受些,但心裏又怎能安寧。
    嶽誠望著那對曝屍荒野的母子,勒馬駐足良久。
    不空和尚注意到他眼中的悲憫,雙手合十,道聲阿彌陀佛,徒手刨坑把他們掩埋了,走回來的時候對他輕聲說:“主公手握三千門神,就算不爭天下,為了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效仿黃巢走一遭,又有何不可。”
    這聲提醒不禁讓他想到了黃巢的那段詩詞,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我花開後百花殺,我花開後百花殺,嶽誠念叨著這一句,心中漸漸有了決斷,天下可以不爭,出頭鳥他一定要當。
    那就用大名府打響第一炮吧,這個地點太合適了。
    駕。
    嶽誠命令加快行程,王貴和張憲打馬跟上,宗穎緊隨其後。
    苦了藍珪和範瓊。
    藍珪為了逃脫這趟送死的旅程,昨晚吃了半斤巴豆,拉的死去活來,今天又在擔架上顛簸的死去活來,抬擔架的兩個小卒是程崗村招攬的民壯,毫不憐惜他,抬著擔架狂奔,藍珪都快吐了。
    範瓊還好些,一隻腳踩著馬鐙,勉強能騎,就是受傷的左腳越來越疼了,這鬼神難敵的醫術絕了,正骨正了個寂寞。
    這對難兄難弟一路哎呦連天的呻吟,明麵上不敢說什麽,心裏早已把嶽家祖宗罵了十萬八千遍,太遭罪了,嶽三郎這狗潑才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咦。
    顛簸半日,忽然望不見他的蹤影了。
    恰好走到臨漳境內的分水嶺,往南有一條直通汴京的官道,往東則是大名府,藍珪騰地坐起來罵道:“這鳥廝是不是扔下咱們跑了?”
    範瓊說有可能,從臨漳南下,繞個圈又能回到相州。
    “直娘賊,我就知道他不敢去大名府,折騰半晌,敢情是來消遣咱們的,走走走,咱們也回去,直接回應天府。”
    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卑鄙者眼裏所見的也盡是卑鄙,藍珪自己畏懼金人如虎,感覺全天下的漢人也都害怕金人,他覺得嶽誠不管怎麽偽裝,內心都是膽怯的,半路不見蹤影,一定是跑了。
    那還去個毛的大名府,藍珪指揮屬下打道回府。
    範瓊考慮的周全一些:“還是先找到他穩妥些,不然他一道奏章送去應天府,殿下同意了他的請求,咱們不還得回來嗎?”
    “那就去相州,嶽三郎肯定回相州了。”
    “不對啊。”
    “哪裏不對?”
    正骨之後的範瓊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腦子忽然清亮了,醒悟了一件事:“咱們沒必要怕他,他是造反的逆賊,咱們回去參他一本,把水攪渾,不就避開大名府一行了嗎?”
    擔架上的藍珪一呆,對啊,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這嶽三郎在茂名山稱帝,建立了大嶽國,雖然大嶽國隻有六七個人,啥也沒幹,但也是明打明的造反啊,何必聽他廢話。
    最關鍵的一點是,殿下還不知道!
    殿下若是知道他造反,豈會接連敕封秉義郎和大名府知府的職位給他?
    想到這裏,藍珪猛拍大腿:“糊塗,咱們好糊塗啊範統製,怕他作甚,他應該怕咱們才對,你馬上草擬一封奏折,狀告嶽三郎謀反,宗澤也一並告了,殿下審問宗澤,宗澤必定逼迫嶽三郎,到時候他自己火燒眉毛,哪還顧得上咱們,不就脫險了嗎。”
    “言之有理。”
    終於想到了對付他的辦法,藍珪和範瓊興奮的手舞足蹈,連忙找來筆墨紙硯,在這荒郊野地裏寫奏折,那麽問題來了,範瓊是武官,大字不識一個,寫不了奏折,藍珪八歲淨身進宮當太監,幹的是給皇帝皇後值夜班的活兒,從不參政,文筆有限,一肚子罵人的話寫不出來,急的抓耳撓腮。
    這時,宗穎騎馬回來了。
    國子監的太學生有文化啊,藍珪靈光一閃,打算讓宗穎替他們寫奏折,範瓊哭笑不得的提醒道:“宗穎是宗澤長子,怎會狀告生父?”
    “隱去那一節,等他寫完了,咱們再添上。”
    此計甚妙,藍珪和範瓊陰惻惻的偷笑,然後喊住宗穎,不等他們開口,宗穎疑惑的環視著四周問道:“嶽三郎去哪了,為何半路消失不見了?”
    藍珪從擔架上跳起來,把這鳥廝如何戲弄他們,如何偷偷逃跑,添油加醋的說一遍,然後請他執筆寫奏章,狀告嶽三郎謀反。
    然而他千算萬算,算錯了一件事,宗穎跟他們不是一路人,這位少年郎,子承父誌,年紀輕輕便有了憂國憂民的大誌,當年金國南征,徽宗南逃,國子監鬧出了轟轟烈烈的主戰運動,領頭的分別是宗穎、陳東、歐陽澈,被稱為太學三傑。
    宗穎和父親一樣是鐵打的主戰派,不屑於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偷摸的搞這種貓膩,而且殿下已經賜婚,宗家和嶽家表裏一體,此事牽連到宗澤是否能留守東京,宗穎隻要不傻,就絕不會狀告嶽三郎。
    再者說,要告早告了,何必催促嶽三郎去大名府上任?
    倘若連這一點都想不通,宗穎的太學白上了。
    此時藍珪和範瓊慫恿他寫奏折,他甩個白眼,冷笑道:“你們口口聲聲說他往南跑了,有什麽證據,拿不出證據,這奏折我不敢代寫。”
    藍珪指著一馬平川的官道:“哪裏需要證據,嶽三郎本就是個無蛋鼠輩,哪有膽子去大名府,除了逃跑別無他途,不信咱們回相州,嶽三郎肯定在相州的某個犄角旮旯裏躲著呢。”
    “那就找到他,再說奏折的事。”
    “嘿,你這迂腐書生……”
    藍珪和範瓊勸說無果,急的直跳腳,同時後悔自己當年沒有用閑暇時光多認倆字,要是肚子裏有墨汁,哪用得著求他啊。
    爭執半晌,定下一個折中的策略,回相州府找嶽誠,確定了他逃跑的事實,宗穎就同意代寫奏折,好吧,那就打道回府。
    慢行二三裏,後方傳來轟隆隆的馬蹄聲,王貴領著一隊兵馬風塵仆仆的趕來,攔住他們問道:“三郎都快到大名府了,你們怎麽還在這裏盤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