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水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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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說清楚,從本質上來說,他們跟劉豫不是一路人,應該出個告示,把紅巾軍的鬥爭目標講清楚,免得百姓們誤會。
這是個精細活兒,得讓有文化的來幹,以前大名府有個文化人叫張叔夜,跟著二聖跑了,他這一走,偌大的造反隊伍裏連個文化人都找不到。
最有文化的竟是嶽誠本人。
這不扯淡嗎,他連宋人的筆畫都搞不清楚,寫個字,缺斤少兩,貽笑大方,自己寫寫也就罷了,拿出去當榜文,忒丟人了點。
怎麽辦呢,隻能傳令下去,在軍營裏找個文筆出眾的人才。
可這紅巾軍是由農民組成的義軍,認字的都不多,更別說文化了,找了三天,愣是沒找著,正當嶽誠、王貴和種旬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有個士卒滿臉驚喜的來報:“洛水沿岸有個綽號水秀士的過客,聽說文采出眾,昨天來酒肆裏吃酒,還免費送了一首詩呢,寫的龍飛鳳舞,好看極了,詩文也是朗朗上口,要不要把那人找來?”
“水秀士?你們聽過嗎?”
嶽誠看向王貴和種旬,兩人均是搖頭:“沒聽過,聞名不如見麵,先去拜見一下吧。”
“也好。”
於是嶽誠備下一份厚禮,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準備,騎馬來到洛水沿岸,隻見渡口停了一艘大船,兩旁的扁舟二三十個,都不是本地口音,看樣子跟那水秀士是同行的,嶽誠和種旬對視,心頭暗暗疑惑,這來頭不小啊,到底是哪方豪傑?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到了渡口,他從腰間拿出幾個銀錁子,扔給正在結網的漁夫,笑吟吟的問道:“勞駕打聽個事兒,在下想租個船,哪個便宜些?”
那漁夫掂量著銀錁子,也沒客氣,直接收下了,起身拍拍身上的水草,回道:“不知小官人要去哪裏,這裏所有的船隻都是我們大當家的,一般不對外出租。”
嶽誠訝異道:“哦?這麽多船,竟是一個人的,這人想必是水中霸王了?”
這個稱號把老漁夫逗得哈哈大笑,言辭中頗有幾分得意:“說是水中霸王倒也不錯,我們大當家號稱水秀士,大名柳沅,來自衛河柳葉渡,早年間朝廷還在的時候,世代替朝廷經營鹽鐵漕運,幫眾最多有十幾萬。”
這次嶽誠是真的驚訝了,抱拳道:“失敬失敬,原來是漕運扛把子,可是衛河沒有流經洛州,你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大當家……尋親訪友。”
從那老漢遲疑的態度中推測,應該是在撒謊,初次見麵,推心置腹顯然不可能,對方能說這麽多,已經很友善了,嶽誠也沒有刨根問底,隻說想要拜見一下水秀士。
“這個老朽不敢做主,小官人且等片刻,我去問問當家的有沒有時間。”
等了約莫一盞茶工夫,老漁夫回來了,笑吟吟的躬身領路,看來是同意見他了,於是在那老漁夫的帶領下,嶽誠和種旬登上大船,見到了大名鼎鼎的水秀士柳沅。
果然是人如其名,柳沅眉清目朗,俊逸瀟灑,一襲長衫站在船頭,微風吹拂衣衫,襯托出一種水潤清亮的風采,妥妥的宋代大帥哥一枚,人也十分和藹,輕搖折扇,遠遠的抱拳一禮:“在下柳沅,不知來客高姓大名?”
“茂名山嶽誠。”
揣摩不透對方的意圖,嶽誠也不敢貿然的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其實這也算他的真實身份,沒名氣的那種。
船夫在甲板上擺了一張方桌,兩條方凳,奉上一壺香茗,把船駛入樹蔭下。
茶香嫋嫋,景色宜人,這柳沅還真是個會享受的妙人兒,坐下品了幾口茶水,嶽誠讚道:“好茶好茶,聽說柳公子昨日進城,給一家剛剛開業的酒肆題字,博得了滿堂彩。”
柳沅有些意外的笑道:“區區小事而已,沒想到在洛州傳開了,實話實講,在下隻是個落魄秀才,閑來無事之時,寫點酸文腐儒的小詞,從不奢望能與前朝大家相比,讓兄台見笑了。”
這人倒是實誠。
要知道嶽誠的見聞跟他們不一樣,他是可以跨越千年的時間來看問題的,就拿文采來說,如果這人真是巨匠,後世不可能一首詩都沒有流傳,然而嶽誠搜尋記憶,沒找到柳沅的名號,有個叫柳永的倒是很厲害,不知道跟這水秀士有沒有關係。
對方以誠相待,嶽誠也拿出了三分真心:“柳公子不必自謙,酒肆裏的詩文我看了,像我們這種隻認得幾個大字的粗人,一輩子也寫不出來的,對了柳公子,你家祖上既然是為朝廷效力的,你怎麽會帶著幫眾流落到洛州呢……哎呀,我失禮了,不該多問。”
柳沅果然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旋即搖頭一笑:“無妨的,也不是什麽秘密,衛河一帶的同鄉都知道,早些年,家父跟六賊之一的蔡京有些過節,隨之與朝廷決裂,把柳葉渡當做武陵源經營,幾乎不跟外人來往,而今來到洛州,隻是為了拜親訪友。”
“原來如此。”嶽誠拍著大腿歎道:“蔡京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宋的朝堂,曆來是敢說敢罵的,急眼了連皇帝都不放過,可是自從蔡京當政,持有不同政見的人全都消失了,朝堂成了一言堂,朝會一潭死水,蔡京折斷了大宋言官的脊梁,是個千古罪人!”
聽了他這一番評價,柳沅驚訝的連紙扇都忘了搖,激動道:“不瞞嶽兄,在下也有這種想法,從來沒跟別人說過,今日真是碰上知己了,來人啊,上酒!”
隨口一說,沒想到戳中了水秀士的g點,把他引為知己了。
兩人吃酒閑聊,越聊越投機,越聊柳沅越覺得他見識不凡,因為他對前朝舊事幾乎無所不知,上到宮闈秘聞,下到草莽群雄,但凡有點名氣的,他都能說出個一二三,而且評價的鞭辟入裏,最後柳沅忍不住感歎:“以嶽兄的見識,到崇文閣修史也綽綽有餘了,怎麽會在洛州默默無名呢,嶽兄該不會有什麽事瞞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