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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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趙二人惡狠狠地盯著那胖男人,胖男人明顯害怕起來,縮著肩膀不敢再說話了。
    梅雪在帷帽後無聲地笑了一下,讓彭亮給那胖男人鬆綁,並對他說:
    “你可以走了,若是不敢再回京城,就及早尋個別的活路。”
    又對高遠說:
    “送他出去,別讓人為難他。”
    那胖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梅雪,彭亮卻已經利落地給他鬆綁並把他往外推了一把。
    胖男人回過神,立刻飛竄而出。
    其餘那些還被綁著的人就猶豫起來,互相觀察別人的臉色。
    躍躍欲試的神情顯而易見。
    梅雪看著那幾個人,等了片刻就對彭亮說:
    “既然他們沒什麽話說,就綁了送去府衙吧!”
    那幾個人立刻慌張起來,再也不顧裘、趙二人威脅的眼神,爭先恐後地搶著供述。
    原來,裘長海是嚴家大爺嚴稟修第六房姨娘的哥哥,而趙康則是裘長海的小舅子。
    嚴家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喬安憶,這十年來曾派了好幾撥人到川陝地帶。
    他們是去年冬天從京城出發的,一路打探消息到現在。
    在太平鎮時,他們聽說梅雪是和蜀王府的人一起消失的,就一路追到了成都。
    沒想到才剛到了兩天,就在客棧裏被一窩端了。
    一個年紀大些的男人苦苦哀求:
    “公子,姑娘,我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打蜀王府裏人的主意。
    隻不過是聽命於人,就算完不成任務,也得打探點兒有用的消息回去交差。”
    說到這裏,那男人指著裘長海和趙康說:
    “他們才是頭兒,知道姑娘在王府,我們根本就不敢來成都,是他們逼的,說完不成任務就別想活著回去。”
    許是有嚴家做靠山久了,裘長海和趙康還是有些膽氣在的,聞言就對幾個屬下破口大罵,威脅他們休想善了此事。
    梅雪並不理會,吩咐彭亮準備紙筆,讓人把這些供述都詳細地寫了下來,又讓這些人全部在上麵簽字畫押。
    裘長海和趙康猶自怒罵不停,送胖男人回來的高遠怒了,幾拳下去就將他們打得癱在地上再發不出聲來。
    李瑾之讓人去請李長史過來,沒想到沈清揚居然也跟著過來了。
    他背著手進了屋子,看見高遠正指揮屬下將裘長海和趙康捆得更結實點,就皺了眉頭說:
    “你們都很閑嗎?為幾個醃臢東西浪費力氣?”
    說完就叫了自己的屬下進來,吩咐他們:
    “將這些人四肢關節全部打碎,扔進貨船底倉運回京城去。”
    那些個簽了供狀的人全都慌了,哭天搶地的朝著李瑾之和梅雪求情。
    李瑾之含笑不語,絲毫沒有因為沈清揚的強勢而生氣。
    梅雪站起身,並不理會沈清揚,直接對他的下屬說:
    “這幾個簽了供狀的,好好看守就行,不許傷了他們。”
    幾個軍士都去看沈清揚的臉色,見他不語,就都站著不敢動。
    沈清揚冷冷地看了梅雪一眼,才對屬下吩咐:
    “照她說的做,這兩個不知死活的,現在就拖出去碎了手腳。”
    如狼似虎的一群軍士應了,幹脆利落地就把人都拖了出去。
    李長史這才敢上前行禮,他拿起供狀細細看完,才給李瑾之行禮說:
    “人證如此之多,細節也都供述的清楚,此事絕不難辦,隻是嚴家要殺的是喬姑娘,那麽梅姑娘這裏……”
    李長史說著話看向梅雪,嚴家要殺的人叫喬安憶,不叫梅雪。
    這位近來被成都人瘋傳的年輕姑娘,此刻就安靜地站在他對麵,他看不清楚她帷帽後的容顏,隻聽她語氣平靜地說:
    “我姓梅名雪,祖籍浙江錢塘,母親韓氏三年前病逝,姑母梅氏是洛陽喬家已逝主母喬梅氏的奶娘,年輕時喪子,已與夫家再無來往。
    我父梅鏡塵,和兄長及喬家大姑娘喬安憶一起,在十年前被殺於金沙江畔。
    到京之後,若有沉冤得雪之日,我自願上堂作證。”
    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隻有梅雪的聲音在緩緩流淌。
    無喜無悲,似是早已看透了這喧囂的塵世。
    李瑾之收了臉上的笑意,他的眼神從梅雪身上挪開,悠遠平靜地注視著鋪滿暮春光芒的院子。
    負手而立的沈清揚,看著梅雪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這才扭臉看著李瑾之冷笑說:
    “我自以為對京城裏的事情無所不知,卻沒想到,原來我們的嚴閣老十年前就已經隻手遮天,敢在天子腳下無法無天了。”
    李瑾之也笑起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輕輕摩挲著指尖說:
    “我是想著,既然嚴閣老如此惦記蜀王府,等我到了京城之後,一定要鄭重感謝他老人家一番才是。”
    李長史聽著眼前兩個年輕人的笑談,隻覺得從未有過的心驚膽戰。
    他甚至可以想象,幾個月後的洛陽將會發生些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蕭彥大張旗鼓地親自去碼頭迎接張嬤嬤和玉容、平安。
    玉容惶恐不安,緊緊抱著平安,還用帕子遮了平安的臉,生怕別人看到會嫌棄他。
    梅雪等在二門口,看見她們就笑了,快步走上前將平安抱進了懷裏。
    蕭彥從沒有見梅雪笑得這樣舒心過,不由得感慨:
    “這小子哪兒修來的福氣,竟然能得梅姑娘如此厚愛。”
    梅雪將平安臉上的帕子揭開,又側身替他遮擋了陽光,這才微笑著輕聲說:
    “上天造人,他是特殊的那一個,我親手接了他來到這個世上,理應護他周全。”
    平安母親難產那日請她,她一眼就發現了問題,可那時的他已經是個鮮活的生命了。
    她知道他一旦出生便意味著苦難,可她不忍心阻止,那麽便隻有盡力而為。
    春光裏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抱著孩童往前走,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暖笑意。
    以往的她,即便是笑了,也總是帶著淡淡的疏離。
    李謹之站在園子的垂花門後,隔著雕花的鏤空牆磚,含笑看著梅雪和蕭彥一行人走過。
    原來,她也是這麽地喜歡小孩子。
    王府的官船已經準備妥當,張嬤嬤一行人到的當天,沈清楊就開始命人裝船。
    蜀王少不得又是一頓破口大罵,沈清楊照樣不為所動。
    梅雪去向蜀王妃辭別,卻正趕上李謹楓在和蜀王妃纏鬧。
    李瑾楓想和李瑾之一起去洛陽,蜀王妃不同意,他就叫了李瑾之過來幫忙說情,誰知李瑾之竟然和蜀王妃意見一致。
    李瑾楓大感委屈,梅雪不欲摻和進去,謝過了蜀王妃這些日子的關照便打算離開,誰知急了的李瑾楓卻攔了她說:
    “梅姑娘,你給評評理,我自小就是跟著大哥長大的,連讀書也是大哥教的,現在卻非要我和大哥分開,這是何道理?”
    梅雪清楚這事就算鬧到蜀王那裏也是一樣的結局,蜀王隻有兩個嫡子,他絕不會把他們全都送到京城去。
    而明德帝要的是李瑾之。
    可這話梅雪不能說。
    李瑾之起身,將李瑾楓拉到蜀王妃身邊說:
    “母親這幾年身體不好,你理應留在母親身邊侍奉。
    你若聽話,少則兩年,多也不會超過你行冠禮,我一定接你去洛陽。”
    李瑾楓紅了眼圈,哽咽著說:
    “我一天也不要和大哥分開,到我行冠禮,還得六七年,大哥這話分明就是在搪塞我。”
    可李瑾之不為所動,隻拍了拍李瑾楓的肩膀說:
    “此事就這樣定了,你不要再和母親混鬧。”
    梅雪跟著李瑾之一起離開了蜀王妃的院子,兩個人沉默著走了一會兒,梅雪對李瑾之說:
    “三公子年輕,未必就不敢偷偷跟著你去洛陽。”
    李瑾之無奈地笑了:
    “多謝梅姑娘提醒,以三弟的性子,他是敢做出這種事情的,我會讓人看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