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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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雪到東宮的時候,李銘宇剛剛睡著。梅雪給他診了脈發現並無大礙,不過是有些積食引起的。
    而郭雲清開的方子也很妥帖。
    讓嬤嬤們守好李銘宇,皇後謝丹琴領著梅雪去喝茶。
    盛夏的天氣裏,屋子四角都擺了巨大的冰盆,令人感覺不到絲毫燥熱。
    冰盆裏還加了玫瑰露,滿室生香。
    宮人上完茶就退了出去,梅雪掃了一眼外間,也沒說話,就低了頭慢慢地喝茶。
    謝丹琴輕笑,對梅雪說:
    “梅姑娘,你不用看,謝嬤嬤一直在七妹妹那裏伺候,且回不來呢!”
    梅雪默然,她不好說什麽,就隻能尷尬地含笑點了點頭。
    雖然如今的謝丹琴並不是非謝嬤嬤時時在身邊伺候不可,但謝嬤嬤和謝玉妍如此行事還是有些過分了。
    謝丹琴把一碗冰酪遞給梅雪示意她吃,自己則看著屋角的冰盆幽幽道:
    “我比她大六歲,但我從小都是仰著臉看她的,因為我總是站在地上,而她總是被長輩們抱在懷裏。
    錢塘的夏天也很熱,可我的家裏從來沒有冰盆,我那時候不懂事,為了涼快點兒總是往大房跑,也就少不得要看人臉色。
    我娘就時常偷偷地哭。”
    謝丹琴的聲音裏帶著幾乎察覺不到的哽咽,忽而又冷笑了一聲說:
    “有些人,她從一開始就把你踩在腳底下,習慣了,她就覺得她應該一輩子都踩著你。”
    說到這裏,謝丹琴忽然停了下來,扭臉看著梅雪問:
    “你去看過七妹妹了,覺得怎麽樣?”
    梅雪不知道該怎麽說,默了默才說:
    “七姑娘的長相,和娘娘您存的那副畫像十分相似。”
    謝丹琴就嗤笑了一聲說:
    “畫虎畫皮難畫骨,楊姐姐是有幾分風骨在的,我那好妹妹,卻不是個一般人,你以後就會知道的。”
    梅雪從來都不想摻和進謝家姐妹的爭鬥裏,因此無論謝丹琴怎麽說,她始終都惜字如金地沉默著。
    然而,等她前腳剛回到丁香裏的梅宅,謝嬤嬤後腳就又尋了來,急得滿頭大汗地對梅雪說謝玉妍又不舒服了,雖說吃的喝的按照梅雪的交待改變後好了很多,但又總說身上癢,得趕緊請梅雪去看看。
    梅雪就很無奈,問謝玉妍的洗澡水是不是還沒換,是不是也是用的從錢塘運來的水。
    謝嬤嬤就瞪大了眼睛驚詫地說:
    “是啊,七姑娘自小就是用大明山的山泉水洗澡的啊!有什麽問題嗎?”
    梅雪隻覺得十分無語。
    再金貴的山泉水存了幾個月也是很髒的了,謝玉妍這嬌貴的法子,還真是讓她開了眼界。
    就算非得用山泉水洗澡,洛陽本地的就不可以嗎?
    聽梅雪說隻用換了洗澡水即可,謝嬤嬤半信半疑,本還想堅持請梅雪去謝府走一趟,但看九兒臉色不好,一直催促梅雪去休息,她也就隻好先回謝府去了。
    九兒冷笑,陪著梅雪去後院看兩個孩子和梅嬤嬤,邊走邊對梅雪說:
    “這位謝七姑娘也真是個奇人,她愛怎麽金貴就怎麽金貴,也不關我們的事,幹嘛總為點兒小事就來麻煩姑娘您?”
    又是吃壞肚子,又是洗澡水的問題。
    跟天塌了一般地大驚小怪。
    梅雪苦笑著搖頭,拍了拍九兒的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說。
    內心裏,梅雪隱約覺得這還隻是個開始。
    謝玉妍兄妹的京城之行,序幕都還未曾拉開。
    安江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到夏末的時候,他已經臥床不起了。
    族裏來了兩個侄子想接安江回老家,但他拒絕了,對梅雪說:
    “梅姑娘,老奴的日子不多了,隻剩下一個心願。
    老奴伺候了陛下一輩子,卻也害了陛下。
    老奴隻希望死後還能去地下繼續侍奉陛下,求您去和世子說一聲,請世子想想辦法成全老奴。”
    梅雪心中難過不已,一口答應了下來。
    等梅雪去王府和李瑾之說了這件事,李瑾之當天就去求見了李瑾瑜,出宮後去了梅宅對梅雪說:
    “皇兄已經答應了,特許將大監安葬在皇陵邊上。”
    梅雪輕輕歎了口氣,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王府見到安江時的情景,隻覺得恍如隔世。
    第二天,梅雪和李瑾之一起去看望安江。
    聽到自己可以葬在皇陵附近,安江很高興,竟意外地有了精神,絮絮叨叨地和梅雪、李瑾之說了許多話。
    也都是關於明德帝的。
    夏末的一個夜晚,安江在睡夢中安然離去。
    宋誌傑親自上門操持安江的葬禮,梅雪和李瑾之到墓地的時候,就發現沈清揚已經到了,正一個人坐在旁邊喝悶酒。
    蕭彥陪坐在沈清揚旁邊,他不喝酒,但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自從武安侯府出事,靜安太後的身體就大不如前了,但這個曆經滄桑的老人所表現出來的堅強,著實令梅雪震驚。
    哪怕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那幾天,她也盡量每頓飯都吃一些。
    端到她麵前的湯藥,也從來不會拒絕。
    包括長子明德帝去世,她也很快就挺了過來,能下床後就還每天都出去走走。
    在外人麵前,尤其是當著孫輩們的麵,她再沒流過一滴淚。
    梅雪隔幾天就進宮一次給晨陽公主送藥和針灸,也會去給靜安太後診脈。
    這天診完脈,梅雪就微笑了說:
    “過了一個夏天,太後娘娘的身體倒是好了許多,隻要小心些,這個冬天大約是不會再犯咳疾了。”
    晨陽公主就也高興地笑了起來說:
    “母後現在這腿腳利索的很,一起去花園,我都有些攆不上了。”
    靜安太後歎了口氣,摸了摸梅雪的頭,又拍了拍晨陽公主的手說:
    “哀家知道你們都是孝順的孩子,放心吧,哀家什麽都想得開。”
    幾個人正說著話,秋姑姑忽然走進來稟報說謝家五少爺遞了帖子請見,想給太後磕頭請安。
    靜安太後就苦笑,對梅雪說:
    “這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皇後一直推著不肯見他們,就隻來為難我這個老婆子,何苦呢?”
    梅雪知道謝丹琴這樣做的目的,但她不能說,就垂了眉眼默不出聲地坐著。
    她沒有告訴靜安太後和晨陽公主的是,其實謝玉妍也已經往梅宅遞了兩次帖子,說是感謝她上門診病,想親自到梅宅感謝,但都被她找個借口推掉了。
    秋姑姑明白靜安太後的意思,就低聲說:
    “那奴婢就回複他們說娘娘這幾日事忙,等改天吧?”
    靜安太後點了點頭,秋姑姑便行禮退了出去。
    縱使知道一些謝家內部的糾葛,縱使皇帝李瑾瑜對謝丹琴也隻是留著幾分麵子情。
    但謝丹琴是皇後,是兩個皇孫的親生母親,無論如何,靜安太後都不會讓她在麵子上有任何難堪。
    梅雪沒想到,等她出宮的時候,謝玉景竟然還在宮城門口,而且明擺著就是在等她的樣子。
    梅剛和九兒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但他們沒辦法提前通知梅雪避開。
    因此一看見謝玉景往梅雪的方向走,梅剛就冷了臉,九兒則直接大步上前攔在了謝玉景前麵。
    然而,隔得遠遠的,謝玉景依然朝著梅雪行禮,客氣地說有件事要請教梅雪。
    梅雪看了他一眼,朝著九兒點了點頭。
    其實梅雪清楚,謝玉景之所以留在這裏等著,肯定是早就注意到了梅府的馬車。
    不如把話說清楚,免得他們繼續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