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學重見,根由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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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王小峰家的舊宅院門前,我立即回想起多年前芸姐結婚要我做伴娘陪伴她來到這個家庭的情形。那是王小峰家最困難的時候,他父親在建築站蓋房子摔殘了腿,不能下田勞動了,全家生活無靠,他隻好打滅上大學的美夢輟學回來家種地,為了找個幫手和安慰,無奈之下和芸姐結了婚。芸姐為了這個家,這個人,耗盡心血,獻出了全部愛情和精力,直至今日。然而,她雖然深愛著王小峰,希望與他喜結良緣共度終生,卻並不真正了解他。王小峰也喜愛芸姐的美貌、才藝和溫柔體貼,但是他一直有著完全異於她的理想和事業,他要出人頭地,證明自己的才華和能力,他要為了他的理想和事業而努力奮鬥,發憤圖強,並不拘泥於小節和私情。當他們在村裏共同種田、到鎮上共同開店時,這種愛情還可以維持,可是,當王小峰離開家鄉來到深圳,特別是遇到梅小姐,看到發財致富的大好機遇時,他和芸姐的愛情就難於維持了,兩人終於分道揚鑣。從結婚到離婚,起起落落,分分合合,悲悲喜喜,曆經滄桑。我的心也和芸姐一起跳動,經曆著悲歡離合。造化弄人,如今王小峰又跌落到人生的低穀,到手的一切全都丟失,化為泡影,他兩手空空,又回到家鄉,家庭,回到騰飛的起點。芸姐又看到愛情的希望,於是她又抓住時機來找我幫助了;念於多年的閨蜜情誼,我必須幫助她,責無旁貸。我一路思考著來到小峰家門前。庭院依舊,情景大異,讓我感慨萬端。
我鼓足勇氣上前敲門。開門的是王小峰的母親。
“是英子,快進來。”老人雖然增加了許多白發,卻依舊熱情如初。
“聽說小峰回來了,我來看看他。”
“回來幾天了,老悶在屋裏發愁,也不是辦法。昨天我和他爹商量,還想請你來勸勸他,又怕你工作忙,不得閑;不想你今天就來了,到底你們是老同學,知道關心他。”
“我和小峰是從小一起讀書的老同學,從村裏、鎮上,直到在縣城高中畢業,十多年的同學關係,一輩子也忘不了。聽說小峰遇到這種事情,實在太意外,怎麽能不來看看他呢?”
“謝謝你,英子。他在裏屋呢,你去好好開導開導他,叫他想開些。幹什麽不能吃飯?還一定要做生意?”
“芸姐也是這麽想,她也放心不下,所以叫我過來看看小峰。”
“芸姐?芸姐到你那裏去了?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小峰對不起她呀!”
“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說了。芸姐也沒有嫁人,況且虎子還跟著她,說到底,他們還是一家人。”
“唉,我們也是這麽想。一個莊子上的女孩子,知根知底的,可靠;外邊的女人,水性楊花的,靠不住。小峰到底還是被她坑了,害慘了!”小峰母親唉聲歎氣,無限傷心後悔。
裏屋,就是當年王小峰和芸姐結婚當新房的那間房子。王小峰半躺在一張舊木床上,果然衣服半舊不新,且皺皺巴巴的,頭發蓬亂,雖然已經光了胡子,依然顯得很憔悴。他看見我進來,連忙坐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
“來看我的笑話吧?”
“你這是什麽話?作為同鄉同學,一起讀書長大的好朋友,難道隻有你發達的時候來看你,困難的時候就不該來?”
王小峰聽了百感交集,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回答。他無奈地終於指了指床前的椅子叫我坐下。
我坐下來看著王小峰,想著怎麽開口勸說王小峰回到芸姐那裏,一番思考,就決定從他走私被抓。
“你生意不是一直很紅火嗎,怎麽突然就敗落到這步天地?”我明知故問。
“撞到槍口上了,該倒黴!”王小峰忿忿地說。
“你到底做什麽生意?怎麽會這樣?”
王小峰見問又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他終於說
“現在,也不怕你知道了,一句話,就是走私。電視機、錄音機、錄像機、照相機、洗衣機、空調、電冰箱,凡是家用電器,什麽好銷就走私什麽。聯係好境外的走私商,從海上偷運進來,不過關,不用交關稅,便宜得很!轉手高價賣出,獲取暴利!”
“你怎麽敢做這種生意?你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王小峰臉紅了,為自己開脫說
“我哪想做這種生意?也是被逼無奈!你知道的,我在咱鎮上生意做得好好的,兩年賺了一萬多元,被鄉鎮府評為‘勤勞致富帶頭人’,披紅戴花,發獎匾,上台講話,何等光榮!硬是被那幫小痞子鬧得幹不下去!想上縣城開店,資金不足,一時又租不到合適的店麵。恰巧這時候遇到了趙明,他說深圳好找工作,工資也高,於是就隨他去了深圳。工作是找到了,可是打工太累,一天要上十來個小時的班,忙時候,竟到十一二個小時。我身體吃不消,就想仍操舊業,做點生意,沒想到就遇到這種事!”他說起往事,仍然憤憤不平,覺得委屈。
“打工吃不消,就回家種地,有芸姐幫著也不會太累;怎麽也不能幹那種犯法的事。你知道嗎?隻要你幹了那種犯法的事,即使現在不跌跤,遲早也會跌跤的!”
“我開始也沒想做這種生意——我也沒有那麽多本錢,我隻想找份腦力勞動的工作,輕快些,也能多賺些錢。——你知道,我這身體一直瘦弱,幹體力活不行;可是,我找遍了整個深圳,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你把高中畢業證書,成績報告單,都拿給他們看呀,憑你的學問,實際能力,幹什麽工作不能勝任?”
“不行。在深圳,凡是腦力勞動的工作,都要大學文憑,還要本科。我拿出高中畢業證,人家看都不看就拒絕了。在他們看來,高中畢業生,初中畢業生,小學畢業生,甚至文盲,都一個樣,一律從事體力勞動,按件得資。就我這個身體,連個文盲也幹不過。在電子廠,我幹了三個月,開始技術不熟練,每個月隻能拿六七百元,以後技術熟練了,也隻能拿一千來塊。趙明,一個月拿一千五六,最多能拿兩千元。還有,工作時間太長,每天幹十一二個小時,下來精疲力竭,渾身像散了架,我實在吃不消!”
“你從電子廠出來,就開始做這種生意了?”
“沒有。我在深圳街頭徘徊了好幾天,想回來繼續開店,又想到開店的種種艱難和麻煩;又怕人家笑話一個文盲來深圳打工都能賺大錢,我一個堂堂高中畢業生還不如一個文盲大老粗,還不丟死人!”
“後來就做這種生意了?”
“還沒有。你認為這種生意什麽人都能做?沒有那麽簡單。我一開始隻是到海灘上從二道販子、三道販子那裏拿點電子手表弄到北方農村賣賣,在他們那裏拿,每隻兩三元,或者三四元,到北方農村能賣十幾元,每隻能賺元、十來元,一個月跑一趟,能賺兩三千元,比在電子廠打工略好些,也自由些。後來我就不自己賣了,而是在各地找些經銷商,以每隻元的價格兌給他們,這樣一個月可以跑三四趟,銷量大了,也就賺的多了,每月能賺六七千甚至上萬元。”
“這不很好嘛。後來你怎麽又跟梅小姐做那種生意了呢?”
“那時我還不認識梅小姐,也沒有本錢、門路做那種生意,是一次偶然的事讓我認識了她。做什麽生意都是越做越精通,越有經驗。後來我拿電子手表就不從二道販子那裏拿了,而是直接從海上走私商那裏拿,一隻電子手表也就是塊吧錢。有一回我和幾個同夥買了一批貨,談好價,付了錢,剛弄到我們船上,就被緝私隊發現查獲了。如果被沒收了,我就血本無歸了,辛辛苦苦賺的錢全賠進去。他們說梅小姐緝私隊有人,我們就去找了梅小姐,她很仗義,替我們擺平了這件事,不久貨就弄出來了。為了表示感謝,我們幾個湊了些錢送給梅小姐;她沒要,說做咱們這種生意誰都有跌跤的時候,說不定以後我也會找你們幫忙。後來她果然找我們做了幾回事,給我們錢我們也沒要。就這樣我們就認識了。”
“看來這個梅小姐是個老走私犯了,你們即使認識也不是一個檔次的,她不過拿你們作馬仔用一用罷了,怎麽竟同你結婚了呢?”
“結婚那是以後的事。為了報恩,我們給她做了幾回事,她見我是高中畢業生,能寫會算的,幹事也精明果斷,背後就對我說你別賣電子手表了,那賺不了幾個錢;你跟我一起幹吧,保證叫你賺大錢。我說我本錢不多,隻能做這些小本買賣。他說你有多少錢,我說隻有七八萬;她說我們是十萬元一股,你拿七萬也算你一股,到時候按股分紅;另外,每月再給你兩萬元工資,就算你是我的工作助理。我一聽待遇不錯,也想在深圳找個靠山,就同意了。”
“後來有了感情就結婚了?”
“沒有。因為我是她的工作助理,跟她的接觸就多了些,許多事情她都叫我做。有一次她跟我說,她結過婚,丈夫也是個生意人,後來他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大學生,就偷偷地帶著她和全部家產,跑到美國去了,從此他們就失去了聯係。我勸她說,以你的條件,財產,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再找一個就是了。她說,我看你就不錯,我們在一起吧?我說不行,我家裏有老婆、孩子,還有年邁身殘的父母親,我遲早是要回家的。她見我不同意,就說,我同你開玩笑,我還等著他回來呢,我估計他把錢花光了,就會自動回來找我。我隻是一個人感覺很孤獨,寂寞,我們就做姐弟吧,你常來陪我說說話,解解悶。於是我同意了。”
“你拒絕了她,隻答應做姐弟,後來怎麽又結婚了?”
“唉!後來的事就有些怪我了。有一次我們倆在一起喝酒,我喝醉了,就住在她那裏了,就發生了那種事。”此時王小峰似乎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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