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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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坊司。
    “各位官爺久等了。”
    “姑娘們,這位可是禮部侍郎的公子蕭大人,蕭大人可是年少有為,在元州鎮武司擔任校尉大人,僅僅五年的時間,就已經積攢了足夠的功勳,如今調回京州鎮武司擔任百戶大人,日後可是前途無量,你們可得把蕭大人伺候好了,保管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在教坊司前院的一個偌大包廂裏,老鴇帶著一群鶯鶯燕燕的姑娘們走進來。
    教坊司是朝廷開辦的一個民間盈利機構,而它的後台,就是六部之一的禮部。
    而此刻包廂裏這個蕭大人,便是禮部侍郎蕭瀚的兒子,蕭子彥。
    元州鎮武司的鎮撫大人寇玄策,和蕭瀚關係莫逆。
    在這份關係的加持下,蕭瀚讓蕭子彥遠赴元州,並加入了元州鎮武司。
    上麵有人,蕭子彥在元州自然是混得風生水起。
    經過數之不盡的資源培養,在年僅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晉入鐵骨境。
    晉升鐵骨境後,自然就有了晉升鎮武司百戶的資格。
    這不,蕭瀚經過運作,讓蕭子彥再次回到了京州鎮武司,讓他升任京州鎮武司的百戶大人。
    若是以往京州鎮武司百戶大人滿員的情況下,那自然是不好去作文章。
    可因為天魁城一役,足足有十幾位百戶大人以身殉職,便給了蕭瀚極大的運作空間,蕭子彥順利成為千戶藏鋒麾下的一位百戶大人。
    聽完老鴇的介紹,姑娘們眼睛不由一亮,然後齊齊圍了上來。
    “蕭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蕭公子,伱是喜歡遊山,還是喜歡玩水啊?”
    “蕭公子,奴家祝賀你高升,這杯酒奴家敬你”
    “”
    鶯鶯燕燕的姑娘們瞬間將蕭子彥包圍,然後想方設法的想要去吸引他的注意力,爭取今天晚上能讓他爬上自己的大床。
    對於她們而言,蕭子彥在他爹蕭瀚麵前的一句話,可能就左右了她們一生的命運,她們自然是不敢有絲毫冷落。
    在許多普通人看來,她們是高不可攀的尤物。
    可隻有她們自己知道,在絕對的權利麵前,往往一句話,就會改寫她們的一生。
    包廂裏,除了蕭子彥以外,還有他晉升百戶後剛剛接收的十位校尉。
    看著這些姑娘們恨不得掛在蕭子彥身上的模樣,在場的十位校尉皆是眼現豔羨之色。
    他們這樣的校尉大人,可沒辦法得到姑娘們如此優待。
    眾人心頭不由感歎一聲,有背景的人就是不一樣啊,姑娘們都是自己投懷送鮑
    身邊圍繞著這麽多姑娘,蕭子彥臉色卻顯得有些難看。
    像眼前這樣的貨色,他哪能看得上?
    因為自己是禮部侍郎兒子的身份,在元州教坊司裏給他侍寢的,都是新晉的花魁。
    相比起在元州服侍自己的花魁,眼前的這些姑娘,自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就在其中一名姑娘將酒杯遞到他嘴邊時,蕭子彥不耐的將酒杯拍飛了出去。
    “滾!”
    蕭子彥一把將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姑娘推了出去。
    看著蕭子彥臉色不善的模樣,老鴇急忙朝姑娘們使了個眼色。
    姑娘們會意,然後臉色訕訕的退出了包廂。
    “蕭大人,您您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老鴇訕訕的笑道:“蕭公子,若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蕭公子海涵,蕭公子,您有什麽吩咐,盡管吩咐,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去替您安排”
    她以前也是教坊司裏的花魁,隻是隨著年老色衰,才走出了另外一條路。
    因為有眼力見,嘴上又像是抹了蜜一般,知道怎麽去接待客人,討客人的喜歡,才在教坊司裏擔任老鴇。
    但蕭子彥這樣的大人物,無疑是一句話的事情,就能讓她失去眼前的一切。
    “老鴇,莫非你覺得一群這樣的貨色,就能把我打發了不成?”
    蕭子彥看了她一眼,冷笑道:“還是說,你覺得在教坊司呆膩了,不想幹了?”
    聽到蕭子彥這句話,老鴇臉色不由一變,然後顫聲道:“蕭大人這是哪裏話,小人要是不在教坊司幹迎來送往的活計,還能去做些什麽?”
    “蕭大人,小人實在是不明白您的意思啊,還請蕭大人明示小人,小人會竭盡全力的去給蕭大人做到!”
    要是沒了教坊司老鴇的名頭,那這錦衣玉食的生活,就會瞬間離她遠去。
    或許這些年也積攢了一筆不菲的財富,但總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吧?
    等那一天真的到來,她又該如何自處?
    依照她的想法,她至少還得在教坊司幹個五年,省吃儉用點,才能掙到讓自己享用一生的財富。
    蕭子彥淡淡道:“本公子哪怕是在元州,都已經聽說了京州教坊司媚姬姑娘的豔名。”
    “可今天本公子在京州教坊司設宴款待下屬,這京州教坊司的花魁媚姬姑娘,還有其他三位花魁姑娘,我可是一個都沒有瞧見”
    “莫非是覺得我位卑言輕,不配幾位花魁姑娘過來獻曲助興?還是說媚姬姑娘覺得自己現在是大魏第一花魁,自視甚高了?”
    “我看你是不想幹了吧,你若是不想幹,有點是人在盯著你的位置!”
    老鴇聞言,麵色不禁露出出一絲苦笑。
    這時候她才算是明白蕭子彥發火的主要原因。
    隻是現在媚姬姑娘是在蘇大人那裏,而且蘇大人也是在不遠處的包廂裏設宴。
    再加上上一次在蓮花小苑被蘇禦教訓了一頓,老鴇無疑是對蘇禦非常發怵的。
    而且她就算去叫了,難道媚姬姑娘就會過來不成?
    如果讓蕭子彥等了那麽久,最後媚姬依然沒來,估計那時候的蕭子彥會直接暴怒吧?
    隻是現在這件事怎麽處理才好?
    央求媚姬過來給蕭子彥獻一曲助助興?
    媚姬能來嗎?
    上一次因為柳聞博一事,得罪的可不止是蘇禦一個,連帶著媚姬對她也沒了半分尊敬
    隻是想到上一次被蘇禦當眾扇了自己一巴掌,老鴇心中無來由的就升起一股火焰。
    在教坊司養尊處優慣了,她哪遭受過蘇禦這樣的待遇。
    對方雖是升任百戶,但其後麵並沒有後台。
    自己要不要借此機會,唆使蕭子彥去對付蘇禦,報那天晚上蘇禦那一巴掌之仇?
    想到這裏,老鴇眼中掠過一絲精芒。
    她訕笑道:“蕭大人,您也是知道的,花魁在教坊司都有著極大的自主權,不受教坊司節製,如果她們不願意過來,那我也是沒有半點辦法啊。”
    “至於蕭大人所說的媚姬姑娘,她今晚就在蘇大人的包廂,蘇大人也是剛剛升任百戶,媚姬姑娘特地過去撫琴助興呢。”
    蕭子彥聞言一怔,然後不解道:“蘇大人?是那個僥幸殺了二十四節氣之一的蘇禦?”
    現在蘇禦的名字,都已經在鎮武司傳遍了,他自然也是有所耳聞。
    一個煉體境武者晉升百戶,這無疑是一件極其稀罕的事情。
    老鴇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不錯,就是那位蘇大人。”
    說到這裏,老鴇目光一閃,眼中含有深意的笑道:“這位蘇大人可是了不得呢,他加入鎮武司還沒有半年的時間,先是破格晉升校尉,在當晚的高升宴上,被媚姬姑娘招為入幕之賓,在太安城還成為了一段佳話呢。”
    “真是沒想到,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再次迎來高升,成了一名百戶大人。”
    “蘇大人現在才多大的年紀?恐怕日後會有極大的可能晉升千戶啊。”
    “不得不說,媚姬的眼光就是毒辣”
    聽到老鴇這番話,蕭子彥的麵色頓時冷冽了下來。
    他身為蕭瀚之子,在如此年紀晉升百戶,已經算是非常快的晉升速度了。
    可現在卻偏偏出了一個運氣不錯的家夥,把他的光芒全部掩蓋了過去。
    現在鎮武司裏全是談論蘇禦的人,讓習慣了被眾人矚目的他無疑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一個靠運氣晉升百戶的煉體境武者罷了,憑什麽蓋過自己的風頭?
    既然你以煉體境的修為晉升百戶,蓋過了我的風頭。
    那我就讓這太安城教坊司的四位花魁全部爬上我的床,重新將你的風頭壓過去!
    “去!”
    蕭子彥淡淡道:“你去他們的包廂,你就這樣和媚姬說,是蕭大人過來請你過去一趟,她若是不來,後果自負!”
    聽到蕭子彥這句話,老鴇眼中有一絲精芒一閃而逝。
    她臉上卻是有些為難的說道:“蕭大人,那那小人去試試,但能不能成,小人也沒辦法保證,您也知道,花魁雖是教坊司的一員,但是在她擔任花魁的期間,是沒辦法強行要求她去做自己所不喜的事情”
    “哼。”
    蕭子彥一口飲盡杯中酒,冷笑道:“花魁?隻要她今晚敢不來,那過幾天她就不會再是教坊司的花魁了。”
    隻要他回去和蕭瀚說一聲,提前推選下一屆花魁,到時候再搞搞內線操作,你就算是大魏第一花魁又如何?
    我讓你是花魁,你才能是花魁。
    我不想你當花魁,那你就不是!
    老鴇心頭暗喜,但臉上卻為難的說道:“那好吧,我過去問問她。”
    反正她已經提前給蕭子彥說過了,若是媚姬不願意過來,那也不會怪罪到她頭上。
    到時候指不定還能看到蕭子彥教訓蘇禦一頓,然後替自己報了當晚的那口惡氣。
    旋即老鴇扭著臀兒走出包廂,帶著侍女蘭菊往蘇禦等人所在的包廂方向走去。
    蕭子彥所在的包廂裏,眾人皆是麵麵相覷,心頭不禁有種風雨欲來的征兆。
    蕭子彥卻沒有絲毫覺察的模樣,自顧自的倒滿一杯酒,笑道:“讓大家見笑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來,大家幹一杯,今天晚上,大家在教坊司裏的一切消費,都由蕭某買單!”
    聽到蕭子彥這句話,眾人眼睛不由一亮。
    蕭子彥看不上剛剛被趕出去的那些姑娘,但不代表他們看不上啊。
    像剛剛能被老鴇帶過來的姑娘,不論是年齡,身段,樣貌,那可是各個都已經頂尖的了。
    或許比不上教坊司豔名在外的四位花魁,但卻足以讓他們魂牽夢縈了。
    如果能叫上兩個姑娘今晚給自己侍寢,那估計能讓他們回味很長的一段時間。
    眾人齊齊舉杯,然後恭聲道:“祝賀蕭大人晉升百戶,這杯酒卑職幹了,大人隨意!”
    “祝賀大人晉升百戶,卑職幹了,大人隨意!”
    “祝賀大人晉升百戶”
    “”
    與此同時,老鴇也帶著侍女蘭菊推開了蘇禦的包廂。
    偌大的包廂裏,足足擺了五麵桌子,除了蘇禦外,每個人的身邊都安排了教坊司的姑娘進行貼身服侍。
    眾人一一端著酒杯過來給蘇禦敬酒,祝賀他高升百戶一職。
    蘇禦也是來者不拒,一杯杯酒不停的送入肚中,包廂內的氣氛顯得異常熱鬧。
    “老鴇,你過來做什麽?”尹千順不由問道。
    “哦,我就是過來看看,看看大家有什麽需要的地方,我好馬上派下麵的人去安排,萬萬不可怠慢了各位大人。”
    老鴇笑著說道:“各位大人,有什麽需要的地方,盡管吩咐下麵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有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叫你。“
    老鴇點點頭,卻沒有第一時間轉身離開,而是湊到了蘇禦的身邊,恭聲說道:“蘇大人,恭喜你晉升百戶,上一次在蓮花小苑發生的不愉快,還望你千萬不要往心裏去,小人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
    蘇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麽事?我不記得了。”
    雖然不喜老鴇上次所作之事,但蘇禦也明白,老鴇也是身不由己。
    如果不是柳聞博,老鴇也不會去說出那樣一番不合時宜的話來。
    現在他晉升百戶,老鴇自然也是擔心他會翻當初的舊賬。
    老鴇接著說道:“蘇大人,小人過來,是還有一件事和蘇大人說。”
    蘇禦眉頭微蹙,道:“什麽事?”
    老鴇訕笑道:“就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個包廂,有個蕭大人,他和蘇大人一樣,也是剛剛晉升百戶一職,正領著麾下的大人在教坊司裏設宴款待。”
    “這個蕭大人希望”
    老鴇不由退了幾步,深怕待會自己說的話,又招來蘇禦的耳光。
    她接著說道:“蕭大人希望媚姬姑娘能過去獻一曲,給大家夥助助興,蘇大人,您看是不是能通融通融”
    而這時候,媚姬一曲已經終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蘇禦。
    或許在老鴇眼裏,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讓媚姬去獻一曲助興。
    但在他們耳裏聽到的,那無疑就相當於是讓媚姬過去侍寢的意思了。
    隻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答應。
    就連陸澤等人麵色也不禁變得有些古怪,然後齊刷刷看向蘇禦,想看看他會如何處理此事。
    聽著老鴇這句話,蘇禦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迎著眾人看來的目光,蘇禦淡淡道:“這件事你不應該問我,而是去問媚姬。”
    說罷,蘇禦便看向已經起身迎了上來的媚姬,輕笑道:“寶貝,老鴇想讓你去別的包廂,給別人撫一曲助興。”
    聽到蘇禦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叫自己寶貝,媚姬俏臉不由一紅。
    她嬌嗔的說道:“奴家才不去呢,奴家就待在這裏陪著你。”
    媚姬所展露出來的小女人姿態,無疑是看呆了包廂裏的每一個人,頓時覺得懷中的姑娘成了一般貨色
    今晚的媚姬一頭長發被挽成髻,展露出嬌俏白皙的鵝頸。
    本就無懈可擊的俏臉化著淡妝,讓她的五官顯得更加明豔動人。
    她穿著一襲緊致黑裙,將她曼妙的身段勾勒的淋漓盡致。
    一雙攝人心魄的嫵媚眸子,讓她顧盼間整個人顯得魅惑萬千。
    對於蘇禦,眾人皆是打心底的豔羨、酸澀不已。
    人生得意事,升官發財睡花魁,蘇禦可謂是占齊全了。
    蘇禦一把將媚姬攬入自己懷中,然後掃了老鴇一眼,淡淡的說道:“想必你剛剛也聽到了,媚姬說不去,你回去吧。”
    老鴇聞言,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然後接著說道:“蘇大人,這位蕭大人的來曆可不小。”
    “他爹是禮部侍郎蕭瀚”
    “蘇大人,您想必也知道,教坊司就是禮部所開設,花魁的競選便是禮部”
    “而且蕭大人臨來時也說了,若是媚姬姑娘今晚若是敢不過去,後果自負”
    聽到老鴇這番話,媚姬俏臉不由一變。
    她自然清楚禮部的分量有多重。
    在她們這些女人眼裏,禮部就是她們頭上的天。
    “蘇郎。”
    媚姬不由看了蘇禦一眼,然後說道:“要不,要不我過去撫一曲”
    不等她說完,蘇禦便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輕笑道:“我不會讓你去做你任何不喜歡的事情。”
    說完,蘇禦再次看向老鴇,淡淡道:“說說吧,給媚姬贖身需要多少錢,今晚我就要給媚姬贖身!”
    蘇禦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但在媚姬聽來,卻猶如是有天雷在腦海裏炸響,震得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蘇禦,要給自己贖身?
    她眸子瞪大,怔怔的看著蘇禦,嘴唇輕輕地抽動了一下,攝人的眸子裏有霧氣開始積聚。
    在被充入教坊司時,她以為自己這一生會活的無比淒慘。
    可自從聽說成為教坊司的花魁後,她便擁有自主擇婿的機會。
    她便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優秀,努力的去學習琴棋書畫,去練習舞藝,去做任何一切能讓自己變得優秀的東西。
    而學習這些東西,隻有香香知道她這些年究竟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做這一切,都無非是她想成為教坊司花魁,然後獲得自己挑選男人的機會。
    她知道,她上半輩子拚了命的努力,隻是為了獲得這麽一次機會。
    一旦她選到一個負心薄幸的男子,那她這些年來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
    當她在心中認定蘇禦時,心頭也曾忐忑,彷徨過。
    她甚至在心底打定主意,若是自己真選錯了,蘇禦會在吃幹抹淨後離她而去。
    那她就在自己失去花魁之名後,自絕於教坊司,也絕對不再去侍第二人
    她在等,等蘇禦出人頭地,給自己贖身的那一天。
    她甚至在想,蘇禦給自己贖身的那一天,自己應該會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可現在那一天真的到來了,她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淚水卻像是掘了堤一樣,順著臉頰不停的往下流淌。
    她努力的想要維持笑容,想要擦去越流越多的淚水,但淚水卻偏偏止不住似的,一直在溢出眼眶。
    原來娘親說的是真的,人在真正幸福的時候,是真的會哭的無法自製。
    原來對於她而言,這世上最浪漫的情話,是她認定的男人,當著許許多多的人麵,說出要給自己贖身的話語。
    這一刻,她知道這些年自己所作的這一切,都值得了。
    自己也沒有挑錯人,他真的來給自己贖身了。
    隨著蘇禦這句話說出口,老鴇呆住了,除了蘇禦麾下的那些馬仔外,其他人也全部呆住了。
    要知道給一個新晉花魁贖身,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而花魁也會隨著歲月變遷,容貌老去,選擇擁有她一段時間,絕對要好過擁有她一輩子。
    對於男人而言,花大價錢做一項會注定貶值的投資,明顯是不智的。
    蘇禦看了眼趴在自己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媚姬,輕笑著說道:“寶貝,我給你贖身,你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麽還哭了,這麽多人看著呢。”
    媚姬用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輕哼道:“哼,我樂意!”
    “那哭花了臉,那我可就不要了。”蘇禦調侃道。
    媚姬聞言,不由掐了他一把,輕叱道:“你敢!”
    看著蘇禦和媚姬當著眾人的麵打情罵俏,眾人麵色皆是複雜不已。
    不管怎麽說,蘇禦能舍得花費一大筆錢給媚姬贖身,確實讓眾人對他的看法有了更深的認識。
    能在自己榮華富貴後,還不會始亂終棄,甚至是花大價錢給媚姬贖身,他這種人又能差到哪裏去?
    反倒是一旁的老鴇,麵色複雜、豔羨的看了媚姬一眼。
    她也曾身為風塵女子,她非常清楚多少人來教坊司隻是為了尋歡作樂,可能今晚在床上許諾給姑娘的情話,事後就會忘的一幹二淨
    現在蘇禦高升百戶一職,第一時間來給媚姬贖身,可見媚姬所托非人,還有她識人的目光毒辣。
    老鴇有些訕訕的說道:“那個蘇蘇大人,這給花魁贖身的情況,在教坊司也是非常罕見的事情,我我隻是一個迎來送往的人,我也坐不了主。”
    “您看,我我讓人去和禮部負責此事的人說一聲,到時候他們說出給媚姬贖身的價格,我再過來和蘇大人知會一聲。”
    “到時候如果蘇大人依然要給媚姬贖身,禮部會把媚姬的身契拿過來”
    蘇禦點點頭,說道:“嗯,你去忙吧,到時候將給媚姬贖身的價格告訴我即可!”
    在他看來,一萬元晶,就是二十萬兩元晶,給媚姬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好好的。”
    老鴇點頭,然後急忙退出了包廂。
    整個包廂裏,早已經因為蘇禦的這番話變得鴉雀無聲。
    在場的男人們,則是敬重蘇禦的擔當和魄力,女人們則是打心底的羨慕媚姬。
    如果不是出身問題,她們又豈願一直深處這樣的風月場?
    誰不想擇一人終老,在家相夫教子?
    她們是沒這個機會罷了。
    可現在看到媚姬哭的稀裏嘩啦,她們非常理解媚姬此刻的心緒。
    教坊司每年都會推出新晉花魁,要麽是由曾經的花魁連任,要麽是有新人擠下曾經的花魁。
    可這麽多年來,又有多少花魁在教坊司裏得到善終?
    到最後不也是和她們一樣,在教坊司裏麻木的侍候來此的每一個達官顯貴?
    就說老鴇,在她當年也是教坊司的花魁。
    現在呢,短短十幾年的時間過去,她的身材走樣,常年在客人麵前展露的諂媚笑容,讓她眼角已經有了揮之不去的魚尾紋。
    能活成老鴇這個樣子的,甚至還隻是極少數。
    而這,才是大部分花魁最後的歸屬
    “大家夥看著我幹什麽?”
    迎著眾人的複雜目光,蘇禦輕笑道:“來喝酒啊。”
    “蘇老弟,再讓我最後叫你一次蘇老弟,可能以後咱們再見麵,我就得叫你蘇大人了。”
    “我尹千順生平沒服過誰,但你願意花大價錢給媚姬姑娘贖身,我尹千順真服了,來,這一杯,我尹千順敬你!”
    尹千順自顧自的倒滿一杯酒,然後肅然說道。
    “尹大哥見笑了。”
    蘇禦啞然失笑道:“我隻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罷了,媚姬在我未曾發家前就願意跟著我,這是我蘇禦的福氣,我蘇禦若是在升職後始亂終棄,那豈不是一個負心薄幸的家夥?”
    “來,一口幹了。”
    待蘇禦和尹千順喝完一杯,陸澤也端著酒杯站了起來,笑著說道:“蘇老弟,你可是剛剛加入鎮武司沒多久,咱們可就認識了。”
    “一路看著你走來,破格晉升校尉,再到現在破格晉升百戶,你的為人,我也算是有目共睹的。”
    “能交你這樣一個朋友,是我陸澤一生之幸,這一杯,咱們幹了!”
    “”
    又是一輪輪上前來敬酒,蘇禦也是來者不拒,包廂裏的氣氛再次變得熱絡起來。
    與此同時,相比於蘇禦所在包廂大家賓主盡歡,蕭子彥所在的包廂,氣氛就顯得異常微妙了。
    老鴇將剛剛在蘇禦包廂裏所發生的一切,都事無巨細的匯報給了蕭子彥。
    “給媚姬贖身?”
    蕭子彥眉頭不由一挑,然後看向老鴇,淡淡道:“按照以往有人想給花魁贖身,大概需要多少錢?”
    老鴇思忖了片刻,然後說道:“蕭大人,您也知道,花魁在任的時間是非常有限的,一旦花魁之位被其他人搶走,那麽花魁賺錢的能力,無疑會跌落到穀底。”
    “像媚姬這樣聲名在外的花魁,她的贖身價格,估計能到十萬兩銀子就頂天了。”
    “十萬兩銀子?”
    蕭子彥聞言一怔,皺著眉頭細細思忖了一下,喃喃道:“十萬兩銀子,就是五千顆元晶,按照懸賞榜給出的懸賞金額,擊殺二十四節氣之一,即可獲得一萬元晶的封賞”
    “一萬元晶,就是二十萬兩銀子”
    盤算了片刻後,蕭子彥看向老鴇,輕笑道:“你派人去禮部給媚姬問贖身價的時候,就和他們說,這媚姬現在風頭最盛,隱隱有了大魏第一花魁之名,她的贖身價,怎麽也得兩萬元晶才行,否則又豈能配得上她大魏第一花魁的身價?”
    兩萬元晶?
    老鴇眉頭不由一跳。
    這可就是整整四十萬兩銀子。
    教坊司的一個姑娘,一晚上也才掙五十兩銀子。
    四十萬兩銀子,這是一個什麽概念?
    教坊司總共也才兩三百個姑娘,這教坊司得用多久,才能掙到這麽一大筆錢?
    如果真的給蘇禦報出這樣一個贖身價格,那絕對是把他得罪死死的了。
    老鴇不禁有些猶豫的說道:“蕭大人,這兩萬元晶,是不是有些有些太高了,蘇大人恐怕會知道是咱們在刻意針對他”
    “刻意針對他?”
    蕭子彥冷笑道:“怕什麽?他不過是一個破格晉升百戶的煉體境武者罷了,要背景沒背景,要後台沒後台,就針對他了,他又能怎麽樣?”
    “要是沒有兩萬元晶,他憑什麽給這大魏第一花魁贖身?”
    “那不妨等媚姬從花魁之位退下來後,再拿錢來給她贖身,到時候便宜著呢。”
    他要的,就是蘇禦現在沒辦法給媚姬贖身。
    既然你今晚不過來,那我明天就讓我爹推選新的花魁,在把你花魁之位給摘去。
    到時候沒有了花魁之名,你媚姬也不得不放下身段,被迫去接客。
    等他玩膩了,自然也就不在乎蘇禦到底給不給媚姬贖身了。
    聽到蕭子彥這番話,老鴇躬身退了下去,然後去找人前往禮部一趟,並將這是蕭子彥的吩咐也說了出來,禮部的人聽了,自然會明白怎麽做。
    相比起蘇禦,蕭子彥身為侍郎蕭瀚之子,是她更加沒辦法招惹的人。
    當半個時辰過去,老鴇領著禮部的工作人員邁步走進了蘇禦的包廂。
    而這時候的包廂裏,宴會也迎來了尾聲。
    都已經酒足飯飽後的眾人,都摟著身邊的姑娘準備去趕下一場了。
    老鴇諂媚的笑道:“蘇大人,這位是禮部的聞大人,聽聞你要給媚姬贖身,他特地過來一趟,給媚姬贖身的具體金額,也將由他來和你說。”
    這是她臨時想出來的主意。
    讓禮部的人去和蘇禦談,就能極大的避免自己來吸引蘇禦的仇恨。
    他們神仙打架,遭殃的不就是凡人嗎?
    老鴇仔細想了想,覺得當初在蓮花小苑對蘇禦所說的那番話確實有些不妥。
    既然那件事本身就是自己不對,自己挨那一巴掌也是該的。
    要是自己再不識抬舉,想著如何去報那一巴掌的仇,指不定又會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蕭子彥是她沒辦法招惹的人,難道蘇禦就是位卑言輕的她能招惹的人不成?
    能舍得花一筆天價的錢給媚姬贖身的人,又豈是她所能開罪得起的?
    聞杭是一名中年男子,在禮部也不過是一名小官員罷了。
    而像蘇禦這種鎮武司百戶,雖然不是朝廷官員,但卻有著極大的實權,是他遠遠不能開罪的人物。
    隻要蘇禦派出麾下的鎮武衛經常去找他或是他家人的茬,他往後就會舉步維艱。
    故而聽完老鴇派來的人講述,他就知道這件事非常難辦。
    一方是禮部侍郎的兒子蕭子彥,一番是新晉鎮武司百戶蘇禦。
    都不是他所能開罪得起的大人物。
    但上麵又非得讓他過來,給媚姬報出一個具體的贖身數字。
    這不就是讓他來吸引蘇禦的仇恨嗎?
    他一個普通的文人,武者想要報複他,實在是有太多種辦法了。
    聞杭抱拳笑道:“恭喜蘇大人晉升鎮武司百戶,聞某在這裏恭賀蘇大人高升了。”
    蘇禦點點頭,笑道:“聞大人,不知給媚姬贖身,禮部商議出來的價格是多少?”
    一旁的媚姬,緊緊的挽著蘇禦的胳膊,俏臉顯得有些緊張不安。
    嗅著媚姬身上傳來的幽香味,蘇禦不禁有些心猿意馬。
    蘇禦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隻是此刻事關自己,媚姬又如何能安的下心?
    她深怕禮部方麵報出一個天文數字,一個讓蘇禦支付不起的數字。
    迎著眾人目光,聞杭心頭輕歎一聲,然後說道:“根據禮部方麵的商議,媚姬姑娘如今是聲名在外,已經隱隱有大魏第一花魁之名!”
    “以現在媚姬姑娘的賺錢能力,她隨便舉辦一場酒宴,就能給教坊司淨賺數萬兩銀子。”
    “而關於她的贖身價,是四十萬兩銀子!”
    四十萬兩銀子?
    整個包廂裏,聽到這個數字的眾人,頓時響起一片嘩然,皆是對這個數字感到難以置信。
    哪怕是媚姬如今當紅,但她也不可能天天晚上去舉辦酒會給教坊司賺錢吧?
    就算她願意,那太安城的達官顯貴能願意?
    一天兩天,或許大家願意來參加,並心甘情願的買單。
    可你天天舉辦,而我又隻能看卻吃不著,那不論是誰,也不會長久的買單下去。
    花魁,她更為主要的一個身份,是能給教坊司帶來巨大的名氣效應。
    其他風月場沒有花魁,隻有教坊司這裏有,能讓那些達官顯貴清晰的區別教坊司和青樓妓院這些風月場,讓人打心底能心生出一股優越感。
    媚姬聽到這個數字,俏臉不由變了變。
    蘇禦才剛剛晉升百戶,哪裏能有這麽多錢?
    媚姬俏臉不禁有些歉意的看著蘇禦,說道:“蘇郎”
    “無妨。”
    蘇禦聽到這個數字,臉上卻沒有絲毫意外。
    整個教坊司裏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神識掃視範圍內。
    而另外包廂裏蕭子彥和老鴇所說的一切,自然也在他的探知範圍內。
    “蕭子彥,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偏要來招惹我的你之所以能在這裏為難我,不過是因為你爹是禮部侍郎,等你和你爹都不在了,你又能如何來為難我?”
    蘇禦眼中有精芒一閃而過,然後看向聞杭,輕笑道:“聞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讓你親自跑過來一趟。”
    “目前我手裏的錢不夠,我準備再過幾天,等把錢湊夠了後,再來給媚姬贖身。”
    聽到蘇禦這句話,陸澤不由站了出來,笑道:“蘇老弟,我手裏倒是有一筆錢,不如我借給你應應急,你先給媚姬贖身,等日後再還給我?”
    “是啊,蘇老弟,你要是錢不夠,我這裏也有一點。”
    “我身上也帶了點元晶”
    “我這裏也有。”
    “”
    在場的幾位校尉,紛紛上前說道。
    蘇禦卻是不由搖了搖頭。
    借的錢,可是要還的。
    隻是這欠的一萬元晶,他怎麽去還?
    難道繼續去殺一名二十四節氣之一嗎?
    一次還能說是僥幸,兩次三番,那不得引起鎮武司高層的懷疑?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低調,等待他晉升百戶的這陣風頭快些吹過去。
    而且這件事的主要原因,是蕭子彥,還有其背後的禮部侍郎老爹,蕭瀚。
    隻要解決了這個麻煩,他手裏的元晶,不僅能給媚姬贖身,還足以購置一個豪宅。
    一萬元晶就能辦成的事情,他憑什麽要去當冤大頭,多花一萬元晶?然後四處找機會去賺這筆錢來堵窟窿?
    既然現在解決不了事,那就解決這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
    蘇禦笑道:“多謝大家的好意,但借錢始終是要還的,哪有借錢給人贖身的道理?”
    “那我就再等等,等我自己把錢攢夠了,再來給媚姬贖身。”
    旋即蘇禦又看向聞杭,笑道:“聞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聞杭搖了搖頭,笑道:“無妨,既然如此,那聞某就先告辭了。”
    “聞大人慢走。”
    待聞杭離開,蘇禦看向媚姬,笑道:“實在不好意思,我現在手裏的錢有些不夠,你再等等。”
    媚姬乖巧的點了點頭,她也覺得這個贖身價有些離譜。
    反正她還是教坊司花魁,倒是不用擔心教坊司強迫她去做自己任何不願意去做的事情。
    接著蘇禦看向眾人,輕笑道:“各位,大家今天晚上若是想留宿教坊司的,一切消費都由蘇某買單,蘇某不勝酒力,就提前撤了。”
    眾人聞言,臉上皆是露出男人才能會意的曖昧笑容。
    “蘇大人,一刻值千金啊。”
    “蘇大人,可得注意床啊,別趕明兒大家夥又聽說你把床搖蹋了”
    “哈哈哈”
    蘇禦:“”
    迎著眾人掠來的調侃的目光,媚姬俏臉不由湧現一抹酡紅,並朝著嬌俏的鵝頸蔓延。
    “告辭。”
    旋即蘇禦朝眾人擺了擺手,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離開包廂,下樓往後院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蕭子彥也走出了包廂,看著和媚姬一同往後院走去的蘇禦,他嘴角不由掀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小子,過幾天,她媚姬可就不是花魁了。”蕭子彥低聲喃喃道。
    蘇禦像是心有所感一般,腳步不由一頓,然後抬頭看向了站在樓上走道上的蕭子彥。
    兩人的目光隔著距離,交匯在了一處。
    “蕭子彥,明天媚姬是不是花魁我不知道,但你今晚就得為自己的這番話付出代價”
    蘇禦嘴角掠過一抹冷笑,然後摟著媚姬消失在蕭子彥的視線裏。
    與此同時,蘇禦家中的分身陡然睜開眼,起身走出房間,然後往教坊司的方向趕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