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相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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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朔冒著大雪進了山。誠如盛宴鈴所想,他收到信之後就不敢有絲毫的停歇,馬上就趕了過來。他是沒想到兩個小姑娘能這般快的找到莊戶人家去。
    其實,再讓她們找找也是可以的,左右這附近的東西他都找了一個遍,她們沒有那般容易找到新的東西。
    但即便引不起人注意,這般找下去還是會漸漸的深入。按照他之前的念頭,他可以在宴鈴尋找真相的時候給她弄出些新的事情來做。
    比如說——請人上門說媒。
    於行止的事情過去那麽久,再說媒也是無可厚非的。隻要對方才學佳敏,母親也會想著帶宴鈴去相看相看。
    又比如說,他再像之前用睦州隨家的事情來引開宴鈴思緒一般,再用另外一件事情做引子拋出去,讓她再次迷失方向。
    但是這回,他在看見書信的時候,怎麽也不敢動手。
    今日去不雨川府裏時,於行止的話又開始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於行止說,“之前總覺得自己什麽都看透了,什麽都是為對方好,可是到最後自己想一想,不過是仗著自己知曉的多,看到的多,以為看透了世間道理,更以為女子應當待在內宅,待在我為她選的內宅裏更舒服,所以仗著她的喜愛胡作非為,還要在傷害了對方的時候,說一句我是為你好,我是怕你以後跟著我不好過。”
    說這話的時候,於行止躺在此床上,像昨日一般又在懺悔自己的罪行。他每說一句話,不雨川都歎息一句,最後也不安撫,隻問他,“那你最終要如何呢?你要這般日日懺悔一次到何時?”
    於行止就怔怔道:“先生,我這一輩子,是不會再娶了。我隻願意她看見我的心。也許今日看不見,那明日呢?”
    “一日日的,若是能有軟化那一天,便是我的造化。要是她……她最終還是決定另嫁他人,我也……也遠遠的看著她就好。”
    “左右我這輩子,也就如此了。”
    走錯了一步,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寧朔站在一邊,再次被於行止這般的結果所轄製住內心將宴鈴嫁出去的念頭,他覺得動彈不得,隻要一想到自己也如同他這般躺在這裏日日懺悔,便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不敢輕舉妄動,更是思緒紛亂,便幹脆跟母親說了一句他要去小溪山,然後在她震驚的目光裏連夜趕路而來。
    來了,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被仆婦迎進院子裏,坐在明堂上,跟宴鈴的屋子隔著一層層高牆。
    徐媽媽過來跟他說兩個姑娘都睡了,他卻知曉宴鈴是睡不著的。他低頭,道:“今日早間她便一直生氣……你跟她說,我來與她賠罪。”
    徐媽媽臉上不露聲色,心裏倒是喜笑顏開。好啊,這是好事。
    初開情竅的少年人就該這般做才好。
    ——雖然對不起姨夫人,但她恨不得三少爺為自家姑娘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是自家姑娘想要的東西,三少爺掉一層皮也要自家姑娘弄來。
    這才是少年情的情事嘛。
    如今,冒著大雪天給自家姑娘上山賠不是,便很對徐媽媽的心。她繃著臉道了一句是,然後慢吞吞走向明堂外麵,而後腳步加快,一點點加快,最後幾乎是跑了起來,等回到院子裏的時候,她氣喘籲籲的對著兩個姑娘道:“三少爺說——說他要給姑娘賠不是。”
    五姑娘馬上就站了起來,“如何陪不是?哎喲,快坐下說說吧徐媽媽。”
    盛宴鈴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豎著耳朵聽。方才徐媽媽說三哥哥來了的時候,她便說不見,讓徐媽媽說自己睡了,本以為三哥哥會等到明日早間再說,誰知道他還堅持要見自己。
    哼,她才不見呢。
    她這段日子哭了不少的眼淚。
    但內心還是竊喜的,她這份竊喜在五姑娘麵前也不必裝著,她拉著五姑娘咬耳朵,“他做了些事情,我很不高興,我正惱他呢,五姐姐,我還不願意讓他好過。”
    五姑娘完全同意,“隻看他之前端著的樣子,我也不歡喜,宴鈴,你放心,咱們家都站在你這邊。”
    盛宴鈴卻又抱著她小聲道:“但我也不想他受罪。”
    如此冬日,深夜上山,又是大雪紛飛的,如何騎得了馬?總歸是走上來的。
    她想想就覺得他該冷著了。
    五姑娘卻覺得她不爭氣,“你心痛他,他哪裏心痛你,揣著明白裝糊塗,就看咱們著急呢!”
    她斬釘截鐵,“冷冷他。”
    盛宴鈴就猶豫不決,慢吞吞不想表態,遲疑來遲疑去,然後眼巴巴的道:“也別冷太久……”
    五姑娘大笑出聲。
    她說,“如今這屋子裏麵隻有咱們自己人,咱們打個賭,賭三哥哥今日會做到哪一步。”
    這話音落地,盛宴鈴心就揪起來,“五姐姐,我有些慌。”
    五姑娘:“慌什麽呢?雖說我希望你和三哥哥在一塊,但正因為我期待你們能在一起,便對他所望甚高。”
    她說,“宴鈴,要是三哥哥連這點衝動都沒有,你還指望他日後為你做什麽呢?”
    她一拍桌子,道:“他正是衝動的年歲。”
    盛宴鈴聽得心裏一抽,低下頭不說話了。
    她小聲道:“五姐姐,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不是十五六七歲,正是初開情竅的時候,他是許許多多年,將一顆心磨滅在嶺南的消寂之人。
    因為見過他那般消寂的模樣,所以連責怪他,都覺得不忍心。
    她歎息一聲,“我總是太心軟了,我這樣也不好。”
    五姑娘聞言,總覺得她話裏有話,但看她突然落寞的樣子,倒是也說不出來了。
    她道:“先瞧瞧他會如何做。”
    徐媽媽應聲而去。
    盛宴鈴等她出門才點了點頭。而後在屋子裏麵轉來轉去,五姑娘瞧了好笑,“瞧你這沒出息的模樣!我看哦,折磨的倒不是他,而是你了。”
    但看見宴鈴這般焦急又期待,期待又生氣,生氣又不敢,不敢又有點氣悶的模樣,她突然之間倒是覺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些什麽。
    窗外的雪被風吹得越發大了,兩個姑娘一個期待的看著門外,一個茫然的看著窗外,倒是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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