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故國在京師 第二十二章 燃燒的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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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杭大運河山東段,裝滿了糧草的漕運船隊迎著寒風和飄雪,向北行進著。
    船隊一眼望不到盡頭,每條船上都有軍兵守著,一身鎧甲已經變成了白色,盡顯征塵。
    天灰蒙蒙的,有些壓抑,飄在運河上空的雪花,看起來也沒有一絲美意了。
    民夫們用力撐著漿,還有河岸上拉著纖繩的,伴隨著軍兵的吆喝聲。
    這個季節幾乎都是北風,船上的風帆,在狹窄的運河河道上也施展不開。
    隻是苦了民夫們,好在有飯吃,還能節省下來幾塊銅板留給家人們,到了年根回到老家,看著老婆孩子和爹娘都能吃上飽飯,一家人歡快的過個年,民夫們就感覺不到有多累了。
    民夫們多是河南陝甘之地征召過來的,這些地方已經連續兩三年幹旱,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人們的日子有多苦?
    在那樣的災荒年頭,一碗清水裏麵有幾粒米,就是盛世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的。
    中原和西北陝甘的人們,又是最能吃苦耐勞,不像魚米江南養出來的,享福享慣了,誰會去做這些苦力。
    江南漕運使司主事,白蓮教青陽幫幫主陳青陽坐在船艙內,窗戶一直都是開著的,無論是睡覺還是沒睡的時候,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在盯著這船隊。
    漕運的糧草,不僅僅是京師達官貴人們的口糧,更多的是寧錦邊關一線將士們的軍糧。
    陳青陽的眼睛布滿了血絲。
    從金陵出來二十多天,路程走了大半,還有半個月就能到通州碼頭了,趕上運河封凍之前到了京師,這任務就算完成了。
    他也能鬆口氣,找上京師錦衣衛指揮使萬無水喝上兩天酒,再去看看她,陳青陽心裏忽然有了一些激動。
    快十年沒見到她了,萬無水倒是每年都會碰麵,他也比陳青陽小上半個班輩,卻是和兄弟一樣。
    她還好吧,那裏一定比京師還要冷很多的,陳青陽笑了笑,閉上眼睛靠在了船艙壁板上,耳朵還是在聽著外麵的動靜。
    ——————
    “大人!已經過了濟寧府半天了,前麵就是東平縣地界,用不用和地方官員打個招呼,讓他們協同戒備,這兩年金兵南下,幾次都到了濟南府。”
    一個師爺進了船艙小聲說著。
    “也好,你安排人去了,再去東平驛站問一聲,楚流風有沒有趕過去。”
    師爺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陳青陽還是睡不著,拿起桌上的官帽戴在頭上,一看身上又是長袍便裝,隻好又放了下來。
    風雪吹在臉上有點痛,耳朵一下子就涼涼的。
    陳青陽活動了一下脖子,暗運丹田之氣,意隨心轉,渾身頓時暖了起來。
    看到陳青陽上了船,軍兵們和民夫有些緊張,陳青陽用手扯了扯綁緊貨物的繩子,還有船和船之間的鐵索,很是滿意。
    忽然間,陳青陽的臉色變了,人也縱身躍上又一條船,如飛而去。
    遠處煙火升空,伴隨著幾條人影在船隊上縱橫飛躍,越來做多的糧草燃起了大火,有人在和軍兵們打鬥,人也不斷的跌落到河裏。
    “趕緊滅火,不要劃船了。”
    陳青陽已經到了著火的一條船上,揮掌打倒了幾個陌生的人,又是向另外著了火的船上縱去。
    北風突然大了起來,火借風勢頓時就是越燃越大,陳青陽臉色蒼白,四處呼喝著,聲音裏麵盡是悲涼和無助。
    這時,一個民夫麵無表情,走了過來,手上拿著的船槳。
    船槳忽然裂開了,露出來黑漆漆的,竟是一根禪杖,民夫舞著禪杖已經擊向了陳青陽的後背。
    陳青陽人到了半空,禪杖也變了方向,向上擊去。
    勁氣相交,那民夫騰騰倒退了幾步,圍上來的軍兵一擁而上,卻是被民夫舞著禪杖橫掃千軍,打落到了水裏。
    陳青陽怒氣衝天,人已經到了那民夫近前,左掌拍了下來,民夫哼了一聲,手上禪杖差一點飛了出去,還是舞動著打向陳青陽。
    “龍行尊者!你們太卑鄙了,假裝民夫混上我的船隊,陳青陽遭此大難,今日誰也別想活著走出這大運河。”
    陳青陽憤怒極了,龍行尊者隻顧舞著禪杖,拚力抵擋著。
    “陳幫主!在金陵我把那千裏馬留給了你,你怎麽也要給我個禮物才是,這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索無常一頭紅發怪笑著,在一條船上點燃了糧草,又是躍到了岸上,戲弄著陳青陽。
    陳青陽怒吼聲中,雙掌大力擊向龍行尊者,這時一個極快的身影到了陳青陽身後,來人一身青衣,臉上蒙著一塊黑布,手上的寶劍瞬間透過了陳青陽的後背。
    陳青陽狂吼一聲,雙掌震飛了龍行尊者,人倒了下去。
    “倒也!倒也!”
    “我們走吧,謝謝陳幫主的厚禮相贈,你要不死,咱們後會有期。”
    黑水老怪索無常在岸上拍著手大笑,船上的軍兵紛紛射箭過去,哪裏打的上。
    這時,蒙麵人牽著龍行尊者,飛躍水麵到了岸上,三人在風雪中,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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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青陽渾身是血,躺在船艙內,看著外麵火光衝天,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昏迷過去了。
    借著北風,船隊的糧草燒了幾乎十之七八,隻有前麵的船隊還好,軍兵們解開了拴在一起的鐵鎖,任由後麵的糧草燒著。
    大運河水被火光映照的紅紅的,河裏麵到處是軍兵和民夫們的屍首。
    還有前麵船隊上的震天哭喊之聲,響徹雲霄。
    岸上的官道上,又是馳過來兩匹馬,馬上一男一女看到這般景象,也是嚇得麵色蒼白,催著馬兒匆匆而過,隻是遠遠聽到那女子說到:“師兄!難不成又是金人的勾當吧。”
    那男子沒有說話,歎了口氣,蹄聲越來越遠,到最後已經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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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陣嘯聲傳了過來,嘯聲起初還在很遠的地方,刹那間就很近了,陳青陽被這嘯聲驚醒了,扶著船艙壁板向外麵看去。
    一個尼姑足不沾地,飛舞在風雪中,竟是極其上乘的踏雪無痕。
    尼姑這時看到了還在著火的漕運船隊,慢了下來哈哈大笑,笑了幾聲又是大哭起來,人也一下子消失在風雪之中了。
    “這一定是當年的武林四姝之一,怎麽四姝中有人做了尼姑?看樣子還瘋掉了,這天下說不清的事真多啊,誰又想到我這顆腦袋也快搬家了。”
    陳青陽自言自語,絕望的閉上了雙眼,臉上神情盡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