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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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中,白久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
    “難得活動活動筋骨,倒是有些累了。”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晶瑩的淚珠。
    姍姍來遲的十幾名保鏢總算是到達了天台,他們迅速將二人包圍起來。在他們身後,有一個修長纖弱的身影優雅地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玄夜。”白久眯起眼睛淺笑著,偏過頭看向來人。
    月光落到了那人的臉上,頓時讓為這涼夜增添了一分光輝。
    那是一張幾乎不輸白久的容顏,明眸皓齒,楚楚動人,長長的黑色卷發柔順如瀑,隻是皮膚過於蒼白稍微顯得有些病態。
    隻是,縱使美至如此,蒼白美人依然在一瞬間就被狐妖魅惑的笑容奪去了心神。
    看到白久身上的血痕,玄夜美麗的麵容瞬間布滿怒氣,隨即衝男人大喊道:“葉蒼淵!我不是說了不能傷害到老師嗎?你就是這麽做事的?扣錢!扣錢!”
    男人向他微微欠身開口道:“抱歉,這實在不是手下留情就能逮捕的對手。”而且,有幾劍他明明是可以避開的。
    可玄夜已經聽不進他的解釋,他快步跑到白久的身邊,熱切地望著朝思暮想多年的狐妖,臉上泛起了因激動而產生的紅暈。
    “老師,您沒事吧?痛不痛?”他伸出手想查看傷口,卻又遲疑著不敢輕易觸碰對方。
    白久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剛好避開了他終究還是握上來的手。
    “我困了,玄夜。”說著,他仿佛是主人一般地向著通往室內的玻璃門走去。
    “那、那等處理完傷口,就……”玄夜試探著說道。
    保鏢們聚攏擋住了狐妖的去路。
    “給我滾開!”玄夜怒吼著,將雙標演繹得淋漓盡致。“對了,葉蒼淵把醫生叫過來。”
    “是。”男人輕聲應道,跟上了他們。
    ……
    “原來我們還是同行啊,可我從沒聽說過賞金獵人裏有你這麽厲害的一號人物啊。”
    “白先生過獎了。”葉蒼淵恭敬地立在一邊,隨時等候著主人的差遣。
    白久舒服地靠在鬆軟的豪華沙發中,手中的高腳杯中盛著價格堪比鑽石的紅酒。家庭醫生正在一旁為他包紮傷口,而狐妖的迷弟玄夜則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熱切地望著白久,那目光仿佛要整個包裹住狐妖。
    這哪裏有一點俘虜的樣子?還有自己的這位主人……葉蒼淵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失態的模樣。
    “不過,你都配備了那麽高級的法器了,為什麽不配一把好劍呢?”白久指的是對方的單片眼鏡。
    這麽強大的實力再加上能破偽裝術法的裝備,他將不會漏掉任何一個敵人。然而,級的他使用的那把劍應該是勉強隻有b級的武器。
    “破法鏡是玄先生準備的,但是佩劍……”葉蒼淵罕見地露出了溫柔的神情。
    啊,這是……白久感受到了他一直以來在追求的東西,於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
    玄夜卻是理解錯了意思,他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地說道:“老師,都包紮好了。”
    白久看了看裹上繃帶的肩頭,想起了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都是他這麽給少女處理傷口的。
    “謝謝你,玄夜。”話雖如此,白久卻始終沒有抬頭看對方一眼。
    在四十平的浴室中,白久獨自泡在熱度適中的水裏,作為精神能力者他有的是辦法不弄濕傷口和繃帶。
    治愈術他當然會一些,但這些傷口他留著還有用。
    他裹上浴袍,用毛巾擦著潮濕的頭發走了出來。
    玄夜的臉上浮現出紅暈,他雙手拖著一隻紅絲絨的墊子上,上頭放置著一隻精美的鐐銬,蝕刻著繁複精巧的花紋。
    白久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件禁製法器。
    “老師,請您留下來吧,像以前那樣繼續教導我。”玄夜看上去十分忐忑,但仍然是說完了他的訴求。
    白久抬頭第一次正視了男子。
    玄夜很美,可以說是白久見過的最美麗的人類。
    百年前,白久從妖界來到人界,憑借著不俗的幻術成功衝關,成為了沒有被登記在冊的妖族。從s國的西部出發,他到過很多地方,最終的落腳點是東邊的裏澤市,那時候的裏澤市已經開始洋洋灑灑地書寫著延續多年的繁華篇章。
    就是在這裏,他遇見了此生中為數不多的摯友——那名為了心愛的女子放棄化妖族長生機會的人類。
    當然,白久的旅程沒有停止,但他每過幾年或者十多年總是會回到這裏再與摯友飲酒敘舊。他看著對方成親,有了孩子,他看著他把古董生意越做越大,他看著他在失去愛人後迅速蒼老……直到孩子也有了孩子,直到他長臥病榻,再也不起。
    “小白,這樣很好,我很快就能去找她了。”
    其實沒有人知道人類的靈魂究竟會去往何處,但白久終究什麽也沒說出口。
    “我那兒子性子有些懦弱,勉強能守得這家業,而我的孫子玄夜,他是個很有靈氣的孩子,你替我多照看下。”
    “好的,吾友。”真是個會打算盤的人類啊。
    於是,白久成了玄夜的老師。
    他雲遊四海,見多識廣,教導的是眼界心性和數不清的怪奇故事。每年他都會抽出個把月的時間留在裏澤市。
    玄夜確實如他爺爺所說的那樣,是個極為聰慧的學生。他從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中總能發現端倪,甚至找到不一般的收藏品。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玄夜16歲,白久認為他已經能獨當一麵,再加上他此時不願再與人類交往過深,於是留下一封信便翩然離去。
    沒想到,多年的相處和突然的離別,讓小玄夜的心中那顆種子迅速發芽生長。
    此刻,玄夜眼中閃爍的渴求的光芒令白久疑惑。
    這是愛嗎?
    麵前的這個人顯然滿眼都是他,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和爹娘相視的目光不一樣,甚至和剛才執事的神情也不同……
    白久的視線落回到那隻精美的鐐銬上。
    是了,若是真的愛我,會想依靠這樣的東西剝奪我的自由嗎?
    這隻是妄圖占有罷了。
    是憧憬、是掠奪、是征服。
    這不是愛。
    不過是被「天然魅惑」影響後的本能反應罷了。
    隻有她、隻有她可以。
    少女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栩栩如生,她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不可以坐沙發。”
    除此之外,再無所求。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愛著我的同時,也讓我擁有自由。
    隻要她愛我,她一定會奉獻她的所有。
    那樣才是一份完美的愛。
    “好啊,我可以接受這個禁製,但是這裏……”
    在玄夜期待的目光中,白久拿起鐐銬沒有絲毫猶豫地拷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隨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說道:
    “這裏已經住了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