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4【青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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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事已定,但縣城中的百姓依舊不敢出來,街道上空空蕩蕩。
    噠噠噠!
    鑲有馬蹄鐵的戰馬,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陣陣馬蹄聲如同踏在縣城百姓的心頭,讓他們心裏一陣發顫。
    一些膽大的百姓,悄悄打開一道門縫,向外看去。
    當看到一隊騎兵時,神色又驚又懼。
    “韓二哥!”
    一道高呼傳來。
    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前方一間客棧的二樓,穀菘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正興奮地朝他揮手。
    韓楨打了個手勢,穀菘見狀立刻消失在窗前。
    沒多久,客棧大門被打開,穀菘一路小跑著迎上來,身後跟著朱吉。
    見韓楨等人渾身浴血,煞氣攝人,穀菘問道:“敢熾軍被打跑了?”
    “嗯!”
    韓楨點點頭。
    一旁的朱吉鬆了口氣,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
    昨夜得知敢熾軍圍城的時候,他都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裏了。
    韓楨吩咐道:“朱員外,通知商隊啟程,即刻返回臨淄縣。”
    “好!”
    朱吉忙不迭地點頭,轉身匆匆回了客棧,開始整理商隊。
    “韓二哥,生鐵還沒到呢。”穀菘提醒道。
    韓楨擺擺手:“不等了,稍後我會知會一聲千乘縣的知縣,讓他遣人將生鐵送到臨淄縣。”
    說曹操,曹操就到。
    兩人說話間,街道盡頭湧來一群人。
    為首一人,身穿青色朝服,頭戴直腳襆頭。
    隨著走動,官帽上兩根翅角不斷微微顫動,好似蜻蜓震翅。
    此人定然是千乘縣的知縣了。
    走到近前,知縣朗聲道:“本官乃千乘縣知縣謝鼎,你等是哪一軍的將士?”
    韓楨並未下馬,拱了拱手道:“青州軍韓楨,見過謝知縣。”
    青州軍?
    謝鼎眼中閃過一絲怪異,心下頓時了然。
    其他人則滿頭霧水,尤其是那手持盤龍棍的少年,麵露疑惑。
    青州不是隻有鎮海軍與武衛軍麽?
    什麽時候又多了支青州軍?
    “放肆!”
    忽地,一聲爆喝響起。
    卻見謝鼎身後,同樣身穿青色朝服的主簿卓本,手指韓楨,怒斥道:“你等丘八見到謝知縣與本官,竟敢端坐馬上,還不速速下馬行禮!”
    鏘!
    話音剛落,十六名騎兵紛紛抽出腰間長刀,怒目圓瞪,殺意盡顯。
    少年心裏咯噔一下,立刻閃身護在謝鼎身前。
    卓本臉色一變,被嚇得連連後退幾步,正待開口,隻見韓楨微微轉過頭,目光看向他。
    隻一眼,卓本如墜冰窖,手腳一陣發涼。
    蠢貨!
    謝鼎心中暗罵一聲,而後嗬嗬一笑,打起了圓場:“眼下戰事剛定,自不需那些繁文縟節。本縣多謝諸位將士,不辭辛苦前來馳援。”
    韓楨並未說話,目光緩緩在眾人身上掃過。
    一時間,眾人呼吸一滯,彷佛被一頭嗜血的猛虎盯上。
    玄色槊鋒上,黏稠的血液慢慢匯聚在鋒刃處,滴落在青石板上。
    片刻後,韓楨打了個手勢,身後騎兵紛紛將戰刀插回鞘中。
    那股子攝人的煞氣,也漸漸消散。
    謝鼎暗自鬆了口氣,笑道:“本縣略備了些薄酒,為了諸位將士慶功。”
    這謝鼎倒是個明白人。
    韓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婉拒道:“謝知縣好意我等心領了,慶功就不必了,過幾日將生鐵送去臨淄縣便可。”
    “既如此,那待下次罷。”謝鼎麵色惋惜道。
    手持盤龍棍的少年,用好奇地目光打量著韓楨,待看清他手中馬槊時,忍不住驚呼道:“你這馬槊是精鋼所鍛?”
    韓楨認出他就是先前在城牆上高喊之人,挑眉道:“怎地,伱要試試麽?”
    聞言,那少年雙眼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正要開口應下,一旁的謝鼎趕忙搶先道:“小甥頑劣,韓將軍莫要放在心上。”
    說罷,謝鼎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耷拉著一張臉,頓時偃旗息鼓。
    這時,朱吉已整頓好了商隊。
    “謝知縣,告辭!”
    韓楨揮揮手,領著長長的商隊離去。
    目視韓楨離去,謝鼎長出一口氣,整個人被驚出一身冷汗。
    卓本憤憤不平道:“這幫丘八竟如此囂張跋扈,當真是可惡!”
    “住嘴!”
    謝鼎嗬斥道:“你想尋死,莫要帶上吾等!”
    一想到方才韓楨充滿殺意的目光,謝鼎就一陣心驚膽顫
    剛才若是一個處理不好,隻怕自己這群人,此刻已經身首異處了。
    “這……這是何道理?”
    見卓本竟還沒有看出端倪,謝鼎頓時有些無語。
    共事一年有餘,他早就發現卓本為人迂腐,在人情世故方麵遲鈍,隻是沒想到竟這般蠢笨。
    當真是讀書讀傻了!
    人群中的押司小聲提醒道:“卓主簿,青州隻有鎮海與武衛一廂一禁兩軍!”
    “啊?”
    卓本先是一愣,待回過神後,麵色凝重道:“此人竟敢冒充朝廷官軍,真是膽大包天。謝知縣,事關重大,吾等需得上書州府,稟明詳情。”
    聞言,眾人紛紛神色怪異。
    謝鼎懶得理他,一甩長袖,徑直朝著城牆走去。
    眼下戰事剛定,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實在沒空跟這個書呆子掰扯。
    那朱吉隨身帶著知州大印的帖子,這韓楨又不遠百裏來相救,兩者什麽關係還不清楚嗎?
    上書州府?
    說不得到時會上演一出‘堂下何人,膽敢狀告本官?’的荒唐戲碼。
    退一萬步講,哪怕韓楨真的隻是一介匪寇,此番馳援相救,他們也得承這個人情。
    豈能恩將仇報?
    ……
    ……
    出了城門,一名騎兵轉頭瞥了眼縣城方麵,語氣不忿道:“縣長,方才幹脆殺了那幫官吏,直接占了千乘縣多好。”
    韓楨微微一笑,解釋道:“眼下時機未到,那謝鼎是個聰明人,留著對我們利大於弊。”
    臨淄縣能奪取的那般順利,最大原因就是有常知縣的配合。
    有常知縣這塊招牌在,哪怕縣中百姓明知道變了天,也不會慌亂。
    胥吏衙役才能老老實實各司其職,讀書人心中也有了慰藉。
    若當初殺了常知縣,又會是另一番光景。
    殺了千乘縣一眾官吏容易,隻需一個衝鋒,便可解決。
    但殺了之後呢?
    他目前還沒有多餘的人手和兵力,來支撐他武力奪取縣郡後,經營管理。
    聞言,那騎兵撓了撓頭,隨即雙眼一亮,恍然道:“俺曉得了,縣長這是在養豬,把豬養肥了再殺!”
    “哈哈,這比喻倒是生動。”
    韓楨不由大笑一聲。
    聶東騎著戰馬迎上來,詢問道:“縣長,這些戰俘該如何處置?”
    “帶回去!”
    韓楨下令道。
    性情彪悍的青壯充入軍中,剩餘的要麽種地,要麽做工。
    眼下臨淄縣各個地方都缺人,常知縣整日為了山中逃戶發愁。
    這一千多戰俘帶回去,應該能讓他睡個好覺了。
    不管在哪個時代,人口紅利都是重中之重。
    北宋能熬死西夏、遼國,靠的就是人口夠多。
    韓楨問道:“對了,我軍傷亡如何?”
    “騎兵六人,步卒二十二人,皆是輕傷!”聶東語氣有些驕傲。
    麵對七八千人的敢熾軍,僅有二十八人輕傷,這樣的戰績,確實值得驕傲。
    這還因為穿的是竹甲,若是身著全套鐵甲,隻怕受傷的士兵會更少。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敢熾軍戰力太弱。
    一支七八千人的隊伍,竟然連強弩都沒有,著實有些可笑。
    “不錯!”
    韓楨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道:“安排傷病去商隊牛車上,其餘人押解戰俘,出發!”
    來時三十七騎,歸時浩浩蕩蕩。
    這一千多戰俘,就是他們此行的收獲,雖看著不如金銀錢財來的實在,但實際價值卻遠超銅錢。
    ……
    千乘縣內。
    謝鼎慰問一番守城的弓手鄉勇後,象征性的發了些賞賜。
    錢不多,隻有寥寥三五百文。
    陣亡的守軍,則給予兩貫撫恤金。
    沒辦法,不是每個知縣都如常知縣那般財大氣粗。
    謝鼎此人還算有些良心,任期內沒有太過盤剝百姓,除了俸祿之外,每年隻能得幾百貫孝敬錢。
    又安慰一陣縣中百姓後,謝鼎回到縣衙之中。
    縣衙後院,謝鼎正與少年一起用飯。
    少年扒拉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地問道:“舅父,那韓楨真的是匪寇?”
    “食不言,寢不語!”
    謝鼎微微皺起眉頭,訓斥道。
    這少年名喚劉錡,其父劉仲武乃是瀘川軍節度使,在邊軍多年,戰功赫赫。
    早年間力主招降吐蕃王子,一番統籌謀劃,竟真的讓吐蕃人率部歸降。
    結果,如此潑天大的功勞,卻被童貫據為己有。
    直到宋徽宗派遣使臣去西軍慰問時,才從劉仲武口中得知真相。
    也正是因為此事,讓童貫嫉恨上了他。
    這幾年邊軍缺餉少糧,導致劉仲武在對上西夏時吃了幾次敗仗,童貫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不斷打壓排擠。
    劉仲武擔心會牽連家人,便將最小的幼子劉錡托付給妻弟,讓其幫忙照看。
    “哦!”
    聞言,劉錡點點頭,三兩下將碗裏的飯吃完,而後放下碗筷道:“舅父,俺吃完了,現在可以說了罷?”
    “……”
    謝鼎拿這個外甥沒什麽辦法,隻得答道:“此人鷹視狼顧,性情桀驁,即便不是匪寇,也絕非善類。方才那股殺意,不似作偽,隻怕真存了屠殺吾等的心思。”
    劉錡卻搖頭道:“俺倒覺得此人乃當世之英雄!”
    他乃將門之子,自幼習武,一手棍法更是得周侗親自指點。
    身為武人,自然看不慣文人那番做派。
    尤其是卓本這種腐儒。
    方才卓本嗬斥韓楨之時,他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不過礙於舅父在場,沒表露出來罷了。
    即便韓楨當街殺了那卓本,隻怕他也隻會拍手稱快。
    見外甥一臉向往之色,謝鼎心中一稟,趕忙板起臉道:“莫以為吾不曉得你的小心思,老老實實待在縣城裏,哪都不準去。前陣子吾和你父通過書信,他不想你再入軍伍,吾也是這個意思。”
    “這幾年在吾身邊,好生讀書進學,往後也好科舉入仕途。”
    讀書科舉?
    劉錡麵色一變,頓時苦著一張臉。
    讓他上陣殺敵,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讀書,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見他苦著臉不說話,謝鼎厲聲道:“聽到沒有?”
    “舅父,俺曉得了!”
    劉錡麵上恭敬,心中卻已有了計較。
    這番態度,讓謝鼎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這才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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