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3【馬擴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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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手中的姐弟交給乳娘,韓楨與麻舒窈一同來到安娘的閣樓。
    一進門,就聽到中氣十足的高亢哭聲。
    “謔,嗓門真大,看來是個大胖小子。”
    韓楨笑著推開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安娘跟個沒事人一樣,斜靠在床榻之上,還主動打招呼道:“夫君來了。”
    韓楨關心道:“感覺如何?”
    “可算生了,輕快多了。”
    安娘的話,引得房內一眾穩婆、乳娘捂嘴偷笑。
    韓楨輕笑道:“生了就好,先前一直沒動靜,整日提心吊膽。”
    穩婆上前報喜:“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小皇子身體健康,足足七斤八兩哩。”
    “賞!”
    韓楨心情大好,大手一揮。
    一人拿著一個紅包,兩名穩婆千恩萬謝的離去了。
    對她們而言,這次接生可太輕鬆了,不到一刻鍾便結束了。
    況且,陛下出手闊綽是京師都知曉的事兒,別看紅包薄薄一片,裏頭裝的可是青錢哩。
    來到床榻邊,看著閉著眼的小家夥,韓楨柔聲道:“眉眼好似像你更多一些。”
    “這才剛出生,哪裏能看出甚麽眉眼。”
    安娘搖頭失笑,而後說道:“再說了,男孩子還是像二郎多一些更好,英武陽剛。”
    一旁的麻舒窈驚奇道:“潤娘姐姐和狄家妹妹生孩子時,疼的死去活來,像是大病了一場,安娘姐姐倒是好的很哩。”
    安娘抿嘴笑道:“傻妮子,人與人不同。”
    就在這時,安娘的貼身宮女走進來,小聲稟報道:“陛下,劉總管有事求見。”
    見狀,安娘貼心道:“二郎且去忙正事,奴身子不礙事。”
    “好。”
    韓楨點點頭,起身離去。
    出了閣樓,劉昌立馬迎上來:“陛下,馬尚書即將抵京,此外軍部張相公求見,似是福建那邊傳來捷報。”
    韓楨吩咐道:“安排朕的龍輦將馬卿接到宮中。”
    馬擴此行路途艱險,而他不但完成了差事,且非常完美。
    北地戰略計劃之所以能進行的如此順利,馬擴當為頭功。
    “奴婢遵命。”
    劉昌躬身應道。
    交代完後,韓楨邁步來到垂拱殿。
    “見過陛下。”
    張叔夜早已等在那裏。
    韓楨落座後,略顯歉意道:“德妃產子,朕耽誤了片刻,讓張卿久等了。”
    “臣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張叔夜趕忙道喜。
    得知德妃產下一子,張叔夜心中欣喜,陛下膝下總算有一子了。
    事實上,狄家姐妹已經產下兩位皇子,但不管是朝堂眾臣,還是民間百姓,心裏都清楚,這兩位皇子與皇位不搭邊。
    李二鳳隻是帶有一點鮮卑血統,就急的把老子搬出來當祖宗。
    楊堅更是自稱弘農楊氏後人,隻為證明自己是純正的漢兒。
    狄家姐妹是西域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況且兩個小皇子隨了母親,有一雙藍色的眼睛,這就徹底絕了皇儲的機會。
    而安娘則不同,雖是寡婦,卻是漢家女子。
    這會兒風氣開明,皇帝娶寡婦實乃常事。
    遠的就不說了,近一些的宋真宗,不也娶了民間銀匠龔美之妻劉娥麽,人家劉娥最後還成了皇後,母儀天下。
    關鍵人劉娥登上皇後之位後,還對前夫龔美多有提攜,視若弟弟,朝堂之上也沒人說甚麽。
    韓楨問道:()
    “張卿所來何事?”
    張叔夜稟報道:“福建傳來戰報,目前建州、邵武軍、汀州、福州已盡皆收複,方五相公、辛興宗、劉光世等賊首皆被擒殺,匡都帥正集合兵力,圍剿南劍州,預計最遲五日,便會徹底拿下福建。”
    “不錯。”
    韓楨麵露滿意之色,輕笑道:“匡子新此次倒是沒讓朕失望。”
    “不過……”
    張叔夜話音一轉,繼續說道:“不過賊首方七佛與謀士呂將逃脫,目前不知所蹤,匡都帥正在全力搜尋。”
    韓楨沉聲道:“此人斷不可留,告知匡子新,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方七佛本身算不得甚麽,一個方臘餘孽而已,眼下不過是條喪家之犬。
    真正讓韓楨忌憚的,是此人掌握了的提取製作方法,並且能熟練運用控製旁人。
    劉光世、張俊以及福建一眾官員,之所以委身於賊,對他言聽計從,就是上癮。
    一旦被方七佛逃脫,難保不會在民間暗中流傳開,屆時再想清楚就麻煩了。
    “臣領旨!”
    張叔夜卻不知曉,隻當韓楨是存著斬草除根的心思。
    ……
    站在商船二樓的窗前,遙遙看著前方宏偉的東京城,馬擴心頭激蕩。
    遙想去年也是這個時候,離開了京城,踏上北上之路。
    轉眼間,一年時間匆匆而過。
    此前,他也曾數次出使遼金兩國,隻是那時充滿了憋屈。
    任他唇槍舌劍,智計百出,遼、金始終趾高氣昂,不屑一顧。
    無他,國弱爾!
    但是這一次,卻截然不同,耶律大石將他奉若上賓,當著葅尼格的麵斬殺金國使節,對方還得笑臉相迎。
    隻因身後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是陛下率兵打出的赫赫威名。
    一刻鍾後,商船停靠在碼頭中。
    馬擴與一眾玄甲軍親衛邁步走下船,剛出碼頭,就見一名內侍笑吟吟地迎上來:“馬尚書,咱家等候多時了。”
    馬擴並未托大,笑著拱手道:“有勞中貴人了。”
    這番做派,讓內侍隻覺如沐春風,心中感慨,難怪能得陛下喜愛,派遣龍輦來迎接,就衝這份平易近人的手段,今後必然聖眷昌隆。
    “馬尚書客氣,陛下特遣禦駕,迎馬尚書入宮。”
    禦駕!
    這兩個字,讓馬擴微微一愣,圍觀百姓更是爆發出一陣嘩然。
    東京城百姓的見識可不少,知曉皇帝遣龍輦迎臣子,乃莫大恩寵與榮耀。
    .
    馬擴眼眶微紅,心頭感動的無以複加。
    內侍提醒道:“馬尚書,請上禦駕,陛下還在宮中等著呢。”
    “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
    馬擴朝著皇城方向施了一禮,撩起官服下擺,登上龍輦。
    待馬擴登上龍輦後,那內侍又看向張都頭等人,從袖兜中取出一張千貫大鈔遞過去,笑道:“陛下知你等辛苦了,允你們三日休沐,三日後再回宮中禁軍敘職。這一千貫,不是軍功賞錢,而是陛下自掏腰包賞你等的吃酒錢,這幾日就在京中好生歇息。”
    “多謝陛下!”
    張都頭等人麵色大喜。
    接過青錢,一眾玄甲軍也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當即跪下,朝著皇城磕了幾個響頭。
    爬起身後,張都頭看著手中的大鈔,感慨道:“陛下當真豪氣!”
    呂承等人紛紛附和:“那是,陛下何曾虧待過咱們!”
    張都頭提議道:“諸位弟兄,這錢既然是陛下賞與我們吃酒的,那()
    麽戰死的弟兄們自然也有一份,他們就算吃不著,也能留給妻兒老母享用。俺打算從中拿出五百貫,分與戰死的弟兄家眷,你們覺得如何?”
    此行出發時,一百名玄甲軍,而今歸來卻隻剩下不到四十人。
    有些弟兄不慎跌落懸崖,有些則被流沙吞噬,連屍骨都沒法帶回來。
    雖朝廷會發放撫恤金,但張都頭還想再為死去兄弟的家眷多爭取一些。
    “俺讚同!”
    “沒毛病,就該這麽辦!”
    “我也讚同!”
    一眾玄甲軍們紛紛表示讚同。
    “好,那就這麽辦!”
    張都頭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露出笑臉:“五百貫,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咱們去哪瀟灑?”
    “那還用說,樊樓啊!”
    “去個屁的樊樓,那地方是咱們這些泥腿子能去的麽,放開肚皮吃,這點錢隻怕都不夠付賬的。”
    “那你說去哪?”
    “要俺說,不如隨便尋個腳店,既便宜又實惠,咱們弟兄好好吃一頓,剩下的錢去雞兒巷瀟灑三日。”
    “你他娘的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商議了好一陣,也沒個統一的口徑。
    張都頭索性尋了個錢莊,將一千貫青錢換開,每人平分了十幾貫,愛幹嘛幹嘛去。
    ……
    乘坐龍輦,馬擴沿著禦街一路來到皇宮。
    邁步走進垂拱殿,看著端坐其上的韓楨,馬擴躬身一禮:“拜見陛下,臣幸不辱命!”
    韓楨打量著馬擴,開口道:“馬卿瘦了許多,也黑了。”
    馬擴鼻頭一酸,強忍住淚水,答道:“這些算不得甚麽,臣終歸是回來了,隻是苦了那些護送臣的將士們,有些卻連屍骨都不曾帶回來,埋骨他鄉。”
    韓楨正色道:“朕自然不會虧待死去的將士家眷。”
    馬擴再度躬身一禮:“臣代死去的將士們,多謝陛下恩澤。”
    韓楨吩咐道:“不必多禮,來人,賜坐。”
    馬擴謝恩道:“多謝陛下。”
    待到馬擴落座,韓楨問道:“此行北地感受如何?”
    聞言,馬擴沉聲道:“臣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頗多,若說感受,臣覺得金國不值一提。”
    “詳細說說。”
    韓楨微微一笑。
    “金國能從白山黑水殺出,全憑一腔熱血與自幼漁獵的本事,能覆滅遼國,取而代之,雖主因是遼國腐朽衰落,但不可否認女真人確實稱得上一句驃勇善戰,武力充沛。”
    馬擴頓了頓,話音一轉:“然,金國年輕一輩,卻沒幾個能成氣候,驟然從蠻荒之地出山,立即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全然沒了先前的驃勇,也落下了自幼習得的騎射本領。”
    “此外,金國製度落後,完顏吳乞買鼓勵年輕一輩學習遼漢文化,同時又對契丹和漢兒打壓,朝堂之上徹底被女真貴族把持。在對待草原諸部的政策上,亦是昏招頻出,手段蠻橫,惹得草原之上天怒人怨。哪怕陛下甚麽都不做,隻需固守燕雲十六州,使得金人無法南下,用不了十幾二十年,金國也必然分崩析離,因此臣才說,金國不值一提。”
    韓楨暗自點頭,認可了馬擴的分析。
    事實上,原時空裏金國能迅速崛起,主因就是遼宋夏三國太菜了。
    這三國都有各自的問題,且積重難返,尤其是在軍隊戰力這一點上,下滑極其嚴重。
    就不說盛唐了,若金人南下時,遇到的是五代十國那幫武夫,結果絕對會截然不同。
    柴榮、李存孝、王彥章哪個是好相與的?
    ()
    一旦金國引以為傲的武力占不到便宜,吃不到戰爭帶來的紅利,製度上的巨大弊端就會迅速顯現。
    後世建立清朝的女真,則完全不同,努爾哈赤是真,受漢化程度極高,祖上是明朝冊封的官兒。
    自他起事之初,便組建了一套相對完善的政治架構和製度。
    完顏阿骨打則是正兒八經的生女真,長期生活在白山黑水之地,幾乎與外界隔絕。
    韓楨又問:“耶律大石呢?”
    馬擴評價道:“耶律大石有遠見有手段有抱負,乃是一代人傑,不過也掀不起風浪。”
    “為何?”
    韓楨追問道。
    馬擴如實答道:“哪怕拋開陛下在北地的布置,耶律大石也成不了氣候,乃是遼國貴族已經徹底腐朽,全然沒了草原民族的血氣與悍勇,也不如漢兒機變百出,底蘊深厚。貴族尚且如此,士兵戰力又能好得到哪去。”
    這就不得不說遼國兵製了。
    遼國既不是宋時的募兵製,也非唐初府兵製,乃是全民皆兵的兵役製度,可以理解為征兵製。
    據《遼史·兵衛誌》記載:遼國兵製,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隸兵籍。每正軍一名馬三匹,打草穀、守營鋪家丁各一人。……國有兵事,部族州縣,傳檄而集。
    契丹人畢竟是草原遊牧民族,各大貴族,就是曾經草原上的一個個部族。
    要打仗了,便會在全國各地征兵,當地貴族就是治下軍隊的將領,貴族子弟則充當校尉。
    正因如此,貴族一爛,遼軍哪來的戰力?
    耶律大石終歸是人,不是神,沒法領著這樣的軍隊,去擊潰彪悍的金軍。
    這一點耶律大石心裏也清楚,可偏偏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他想要複國,想要站穩腳跟,就離不開這些遼國貴族的支持。
    “愛卿這一趟沒白走啊。”
    韓楨麵露欣慰,旋即繼續問道:“你覺得西夏如何?”
    馬擴沉吟道:“西夏相較金、遼兩國要好上一些,軍政涇渭分明,民政交予漢人官員治理,軍隊則由黨項人把控,李乾順登基之後勵精圖治,與大國之間左右逢源,稱得上明君,李察哥亦是名將,君臣相得益彰,臣觀西夏,若無變故,再延百年國祚不算難。”
    與馬擴的這番奏對,實際上是韓楨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想,好為今後的戰略提前做布置。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馬擴這一遭,途徑西夏、遼、金三國,最有發言權。
    韓楨溫聲道:“愛卿此番辛苦了,朕允你五日休沐,好好在家中休養,陪一陪妻兒老母。”
    “多謝陛下,臣告退!”
    馬擴起身行禮,轉身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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