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寡婦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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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風燈,映出他格外高大的身影,比她的門梁還要高半個多頭。
“他們還沒走遠,進去避一避吧。”
“我聽到你和他們的話了。”
黑夜裏楊軒淩的眼神有些懾人。
雲苧從容不諱道:“嗯,我是一個寡婦。說了四門婆家,死了四個夫君。最後還被浸了豬籠,但我……命大!第二天破籠而出,從那以後這條街上就沒人再敢招惹我。”
楊軒淩看了她一眼,聽出她在說‘命大’時,是咬著後牙槽的。
“進來吧,小心門梁。”雲苧撩開簾子,讓他進屋。
楊軒淩這才進去,而且他身上的傷,確實需要立刻處理。
裏間有一個大浴桶,熱氣騰騰的水十分清澈,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很好聞。
“雖然豬籠沒淹死我,卻讓我落了寒疾。平時我會泡個藥浴,拔一拔寒毒。”雲苧從床底下拉出一個不小的藥箱,“我先看看你的傷口。”
楊軒淩看著她的藥箱子,黑眸微顫。
“如果不放心,可以拒絕。”雲苧打開藥箱,裏麵有各種刀具,針具。
楊軒淩毫不猶豫,脫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前胸後背各種烙傷、鞭傷、割傷,層層疊疊的新痂和舊痂交織……
雲苧在看到的一瞬間,呼吸都停滯了,震驚無比的打量他身上的傷,這是遭了多少折磨!
“褲子也脫了吧。”雲苧力持鎮定,轉身又從床底下又拉出一個箱子,裏麵是各種各樣貼著名字的藥瓶,藥罐。
“你是哪兒人?”雲苧閑話問道。
“瀚朝。你呢?”楊軒淩問道。
雲苧愣了下,“瀚朝?沒聽說過。”
“……嗯,距離這裏很遠。”楊軒淩回道。
“嗯。”雲苧也不細究。
“你呢?就是桑城人嗎?”
“是啊。隻是父母死得早,兄弟姐妹關係也不親近,有跟沒有也差不多。”
“……抱歉。”
“這有什麽好抱歉的。褲子怎麽還沒脫?”
“……”楊軒淩有點兒別扭的脫了褲子,兩條筆直修然的大長腿上,同樣層層迭迭的傷口,甚至有的地方都開始腐爛。
“褻褲也脫了,一件不留。”雲苧緊擰著眉,眼神格外嚴肅的看著他的褻褲,早已經被淋淋鮮血濕透。最重的傷,應該是在這裏。
楊軒淩猶豫了一瞬,終是側著身脫下。
悚然,他的臀部有一刀皮肉外翻的割傷,左胯一直割到右胯,這是要把他切成兩半啊!
雲苧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寒氣,難怪他坐的地方流了那麽多血。
“傷口裏有不少泥沙髒物,需要先清潔傷口再縫合。但我沒有止痛的藥,能忍住疼嗎?”
“可。”楊軒淩應道。
屋外忽然狂風大作,一陣急雨來襲,劈裏啪啦的落雨聲,遮掩了天地間的一切,也令屋裏的氣氛更凝重。
那桶藥浴水,雲苧都給楊軒淩用了,後又追加了一桶熱水,才把他清洗幹淨。
洗的時候雲苧發現他頭上竟然有虱子,還有傷口,便把他的頭發也剃了,胡子也刮了,甚至連腹下某處有毛的地方也沒放過……
最後打量著他那張,在燭光下棱角分明的深邃臉龐,忍不住讚道:“這臉和通緝令上的完全不一樣,現在出去,估計站在他們麵前,都不會抓你。”
楊軒淩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雲苧以為他在擔心,安撫道:“放心,既然留你就不會再去報官。”
拿起毛巾擦擦他臉上的汗,“你也真厲害,連麻藥都沒有,竟然一聲都不吭。”
“不怎麽疼。”這點刺痛,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厲害!這是我自製的藥丸。”雲苧遞給他一個小藥瓶,外加一碗溫水服藥。
楊軒淩毫不猶豫的服下,肚子裏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舒暢熱意,至此才有了真正活下來的感覺。
雲苧又拿起一把鋒利小刀,燙過烈酒,“我現在要把你腿間的爛肉刮了,再忍忍。”
“……嗯。”楊軒淩蒼白的薄唇,虛弱的樣子格外令人動容。
雲苧下手的速度又快又準,沒他疼太久。
直到蠟燭近乎燃盡,天邊魚肚白,她才把楊軒淩身上所有的傷處理好。
“側著睡,盡量不要壓到屁股上的傷口。”
“你呢?”
她的房間就一張床,還是不寬敞的單人床。
“你睡吧,我得去前麵開門了。”
話落,就聽外麵傳來夥計的聲音——
“東家,你起來沒?食堂裏都是臭魚味。”
“呃……”昨夜她忘拾掇了。
……
一個穿戴整齊富態,嘴角長了顆大黑痣的婆子進了五味食堂。
小八認識她,三街五巷有名的陳媒婆,他大哥的媳婦也是她幫忙給說的。自己眼瞅著也到了說親的時候,說不定也要陳媒婆幫忙。
於是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陳婆來了,快請坐。”
“苧娘子在不在?”陳媒婆在靠近門口的凳子上坐下。
實在是大堂裏的臭魚味兒還沒有散幹淨,臨門口還好些。
“東家她好像沒休息踏實,情緒也不太好。”小八悄悄看了看後院的方向。
“哦?”陳媒婆旋即又笑了,“孤陽不生,獨陰不長,一陰一陽才是和合之道。你們東家,怎麽說也才二十歲,正是年輕好生養的時候,還是要找個婆家的,再生幾個孩子滿地跑,嘖嘖嘖~這才叫日子。”
“可我們東家那名聲……”小八搖了搖頭。坊間傳言,她那是千年都不遇的鐵掃帚星!閻王爺都不收,命犯姻緣桃花,凡是和她親近的男人,就是調|戲幾句,也要倒大黴的。
“巧了,今兒我說的這家,和苧娘子也不相上下,娶了五個婆娘,五個婆娘都死了!莫不說這兩人是天生一對。”
“是天克一對吧。”廚子老張從外麵買菜回來,正好聽到陳媒婆的話,嗆了一句。
老張和陳媒婆是舊識,平素也知道她做的一些醃臢事,所以對其極為看不上眼。
“老張,你啥意思。”陳媒婆登時站起來,“我好心給苧娘子說婆家,你跟我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