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姐弟被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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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平縣河東村,林家人一大早不等吃飯就聚在院子裏,各有各的心思。
去年地龍翻身,今年入夏後又沒下幾場雨,交了朝廷的六成田稅後,家裏就剩三百來斤糧。
林老太一聲咳嗽,林老頭身子震兩震,在鞋底上敲了敲旱煙袋。
“一早把你們聚在一起是有件事要說,今年交完田稅隻剩下三百多斤糧了,家裏大大小小十幾張嘴,別說挨到明年秋收,能不能挨過這個冬都不好說,俺和你們娘就想著與其一起餓死,不如把這個家分了,往後吃糠咽菜還是米麵饅頭全憑自個兒本事。”
“你們爹說得對,俺們都老了,顧不過來這一大家子,尤其是幹活偷懶的和吃東西沒夠的!”
林老太說著話,大眼珠子直往林小滿和林二虎姐弟身上瞄,“你們爹娘走得早,家裏如今不容易,小滿都十六了還不肯嫁人,家裏也養不起這麽多閑人。你們別怪爺奶心狠,三百斤糧按家裏人頭分十三份,你們姐倆占兩份。家裏的房子是你爹娘過世後蓋的,你們姐弟就別想了,等會兒你們就搬去老屋那邊住,剛好門前那二畝地就分給你們了。”
林二虎斜楞著一雙三白眼,“奶,你想把俺和俺姐分出去就直說,沒得指桑罵槐!”
“啥叫幹活偷懶?啥叫吃東西沒夠?”
“你哪回買肉殺雞不是把俺和俺姐支出去?俺姐是十六了,可俺們爹娘去年也是為了救爺奶才死的,俺們還在孝中,你們就逼俺姐嫁給三十多歲的老鰥夫,到哪也沒這個道理。”
“你說俺姐吃得多,你咋不說俺姐力氣大,幹活一個能頂三個好老爺們?”
“俺小幹不了地裏的活,可家裏的柴哪根不是俺從山上背回來的?倒是大伯一家十回下地九回找不見人你咋不說?不能俺們沒爹娘撐腰,就把髒水往俺們身上潑。”
林二虎小嘴叭叭地一頓輸出,氣得林家大伯拍桌子,“小癟犢子,有你這麽和長輩說話的?啥叫十回下地九回找不見人?你堂哥在書院裏讀書,你難不成還想讓他放下學業去做泥腿子?”
“哼,堂哥讀書,大伯和伯娘也讀書?堂姐堂弟堂妹們也讀書?再說,那還不是奶先往俺們姐弟身上潑髒水?俺這個做晚輩的都是和奶學的。”
林老太拍著大腿嚎,“老天爺,他這是怪俺和老頭子害死了他爹娘啊,老二也是俺身上掉下來的肉,俺心裏不疼嗎?俺這是造了什麽孽?早知道老二媳婦生的是這玩意兒,當初生下來就該扔尿罐裏溺死!也不用等土埋半截了還要受這鳥氣。”
林二虎還要開口,林小滿在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別說了。
林二虎聽話,閉上嘴,氣呼呼地把頭扭向一旁。
林小滿起身,對著林老太和林老頭福了福,“爺奶,既然你們已然想好分家,俺和二虎再說啥也沒用,擇日不如撞日,就去把族長請來,讓族長給做個見證,這個家該怎麽分,俺都聽族長的。”
林老太立馬不嚎了,“分家是自個兒的事兒,請啥族長?你當族長那個老糊塗的爹向著你們,你們就敢獅子大張口?再給你們添點,湊六十斤糧,再多一兩都沒有!”
林小滿淡淡一笑,“不請族長也成,除了六十斤糧,俺們還要帶走俺娘的嫁妝。爺奶屋裏的拔步床,大伯伯娘屋裏的箱櫃,三叔三嬸屋裏的桌椅,還有鐵鍋一口,銅盆一麵……”
“你怎麽不去搶?”林老太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像銅鈴,“進了林家門,你娘的就是林家的,想帶走沒門!”
林小滿也不惱,隻嫣然笑道:“按本朝律法,當娘的沒了,嫁妝理應由親子親女繼承,俺們這房沒絕戶,奶若是不肯歸還俺娘的嫁妝,隻能請族長來主持公道。俺手裏有俺娘當年嫁進林家時的嫁妝單子,除了俺說的這些,還有整整八抬嫁妝。奶頭上的銀簪,大伯娘手上戴的鎦子,堂姐嫁妝裏的那副鐲子,林家種的三十畝水田……等族長來了,俺把單子拿出來一個一個對,再去堂姐婆家也對一對。”
林老太想摸頭上的銀簪,自打老二兩口子沒了,她占了老二媳婦的嫁妝,哪次出門戴著這支銀簪不被人羨慕嫉妒?
還是不可能還,門都沒有!
老太太臉憋得通紅,最後也隻憋出一句罵:“給你!都給你們!忤逆不孝的狗東西!”
林家一早分家這件事很快就傳遍整個河東村,前任族長林有旺得到消息,帶了他現任族長兒子林大強,又叫上幾個壯實的莊稼漢,趕上他家的牛車過來幫忙。
林二虎在院子裏指揮搬箱抬櫃拆床,林小滿則忙著把她和林二虎的破衣服打包。
爹娘過世時他們姐弟隻顧著傷心,哪會料到一直嘴能甜死人的爺奶會不做人?
回過神時娘的嫁妝都被藏了起來,對外隻說找不見了。
那日家中進進出出人太多,林小滿姐弟也沒想到他們的爹娘豁了命救出的爺奶不做人,隻當東西都被人偷了。
若不是去年堂姐出嫁,她在嫁妝裏麵看到娘的東西,還不敢相信爺奶能做出那種事情。
最後,林小滿隻收拾出兩包破衣,雖然不能穿了,拿去當個抹布也不能便宜了這邊。
見林有旺過來,林二虎跑過去,“二爺爺,俺奶說你是老糊塗,分家不讓俺和俺姐去找你做主。”
林有旺氣得鼻子都歪了,站在院子裏破口大罵:“你們兩個老不死的,一把年紀都白活了,不是當年老二媳婦嫁進來,你們一家老小還不曉得在哪個旮旯要飯呢,如今人家兩口子為了救你們兩個老不死的沒了,你們就欺負人家娃,也不怕半夜老二兩口子上來找你們算賬。”
林有旺雖然不做族長很多年了,但現任族長是他兒子,跳著腳罵時,林老頭和林老太躲在屋裏一句不敢回。
林老太看著被木匠拆成一片片的床心疼,“好好的床,又沒壞,就這麽搬走了?”
“那能咋辦?不讓搬床,再朝你要老二媳婦的嫁妝呢?”
“天殺的小畜牲,都是跟他們娘何氏那個小娼婦學的,當初就不該讓小娼婦生下他們。”
林老太嘴裏一口一個小娼婦,林老頭聽著腦瓜子嗡嗡的,外麵林有旺也在罵,去哪能找個清靜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