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看得心疼，擠到她旁邊坐下，“哎呦，這是受啥委屈了？咋還要掉金豆子？”
    林香杏把頭靠在林小滿的肩頭上，“小滿，俺要嫁人了，往後怕是再難見上一麵了。”
    沈桂花被閨女說得心酸，可閨女大了哪能不嫁人的？
    “好了，別說那些，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你這麽說，小滿也該難受了。”
    原本隻是委屈的林香杏，聽了沈桂花的話，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往下掉。
    林小滿早就知道林香杏喜歡隔壁村劉家莊的莊戶李鐵柱，那人林小滿也見過，是個踏實的好後生。
    但李家太窮，連塊田地都沒有，隻能租種劉莊主的田地種，一年交了田租，剩下的糧食甚至不夠糊口。
    這幾年年景不好，聽說還倒欠了劉莊主好些錢。林香杏家裏不想把閨女嫁過去受苦，一直都不同意這門親事。
    可此時看林香杏一直哭，林小滿心裏也難受，問了林香杏定的是哪家，說是在縣城裏開糧鋪的姓方，家中就一個獨子，林香杏嫁過去就是少奶奶。
    “嫁過去就能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你說她有啥不願意的？”
    林香杏還是哭，車上另外三個人也跟著勸：“香杏這是舍不得爹娘，方記糧行俺們也聽說過，家裏就一個獨子。方夫人是前年才過門的續弦，比方公子大不了幾歲，該是擺不了婆婆的譜，家裏還有個丫鬟伺候，香杏嫁過去就是享福。”
    林小滿輕聲安慰：“要不今兒進城俺陪你去那家糧行瞧瞧，萬一人還不錯呢？”
    林香杏的哭聲停了下，不知是想到什麽，半晌才輕輕地嗯了聲。
    黃泥路坑坑窪窪，馬車走在上麵一路顛簸，讓林小滿開始羨慕起那邊的大馬路。
    好不容易到了縣城，林小滿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顛散了，回去說啥她也不想再坐馬車。
    下了車，林香杏雖然沒說，但眼神裏都是想讓林小滿陪她去方家糧鋪看看，林小滿卻讓她稍安勿躁，“桂花姨，俺有些口渴了，去那邊茶棚喝碗茶吧？”
    沈桂花笑著點頭，“行，桂花姨請你們喝。”
    林小滿也沒與她客氣，幾人走進茶棚。
    開茶棚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這時候茶棚裏沒有什麽人，見四人走進來便過來笑著招呼，“幾位想要喝什麽茶？”
    沈桂花點了一壺碧螺春。
    林小滿記著小時候她娘和桂花姨帶著她和香杏來城裏每次都點碧螺春，她娘會用滾燙的茶水把茶碗燙燙，再往茶碗裏倒一點隨身帶著的糖給她喝，桂花姨還笑過她娘窮講究。
    如今她爹娘不在了，桂花姨還記著從前愛喝的茶，一時有些傷感。
    婦人送來茶水後就要離開，被林小滿攔了下，“伯娘，俺和你打聽個人。”
    婦人用身前的圍裙擦了擦手，“姑娘想打聽誰？不知俺認不認得。”
    林小滿笑，“就是城裏方記糧行的少東家，前些時候聽說他要請人去鄉下說媒，俺就想問問糧行的少東家大家大業的，為啥要請人去鄉下做媒？”
    婦人臉上的笑僵了下，見四下無人，目光在林小滿和林香杏的臉上掃過，這才低聲道：“這是相中你們家哪個姑娘了？不瞞幾位，若是方家請人上門提親，可千萬不要應下，好好的姑娘不能往火坑裏推啊。”
    林香杏像是鬆了口氣，沈桂花的臉都白了，從身上掏出一把銅錢，“大姐，你和俺好好說說，這方家到底是怎樣的人家唄。”
    婦人看這神色就知道方記糧行這是相中她的閨女了，看了眼手裏的銅錢，大約有三十多枚，臉上又帶了笑容，“剛好也沒啥客人，幾位跟俺到這邊來好好說說。俺也不是圖你給的錢，就是見不得好好的閨女往火坑裏跳……”
    從茶棚出來，林香杏整個人都輕鬆了，沈桂花卻是臉都綠了，“姓方的真不是人，平日裏尋花問柳染一身病也就罷了，繼母都不放過？也不知方夫人肚子裏懷的是誰的種？”
    林香杏拉了拉沈桂花的袖子，“娘，別在外麵說這些。”
    沈桂花也是一時氣憤，說完了也後悔不該當著閨女的麵說這些渾活。
    林小滿也道：“桂花姨，眼下最緊要的是把方家這門親給退了，可不能把香杏嫁進方家去。”
    沈桂花連連點頭，匆忙在城裏買了些東西，便帶著林香杏往回趕。
    路過方記糧行時，見門前坐著個十歲的青年，長得人模人樣，卻正和一個衣著豔麗的女子在那裏拉拉扯扯，時不時還要上手摸一下。
    和旁邊的人一打聽，那青年正是方記糧行的少東家方明成，女人則是前麵百花樓的。
    沈桂花朝那邊啐了一口，“登徒子！”
    引來旁邊路人哈哈大笑，方明成氣得要衝過來打人，被旁邊夥計攔住，在他耳邊說了什麽，方明成的眼裏帶了不可置信和心虛。
    若原本是信了茶棚婦人三分，看到這裏沈桂花還有什麽不信，把女兒嫁進方家，真就是往火坑裏推。
    好在聽沈桂花和林香杏的意思，目前還沒有下定，隻要香杏家裏最後不答應這門親事，方家也說不出什麽。
    沈桂花帶著女兒趕回去和家裏說這件事，林小滿和林二虎按著契書上寫的地址和人打聽。
    問了幾個人後才在一個犄角旮旯找到自家店鋪。
    門麵看著不算小，門外有一口灶，搭了一個簡單的雨棚，看起來搖搖欲墜，為防雨雪天，棚子也要加固一下。
    好在這裏偏是偏了點，但門前寬敞，天好的時候也能擺下幾桌。
    可迎接他們的卻是鐵將軍把門。
    與鄉下的土坯房相比，城裏的磚瓦房要結實很多，又沒有在震中，去年那場地龍翻身，對城裏很多商鋪的影響並不大，至少爹娘買下這店鋪子除了看起來破敗一些，沒有半點損害。
    趴在破了的窗紙前往裏看，鋪子裏擺了十二張方桌，每張桌都配四個長條凳子。
    地麵上還留下一些沒有帶走的破爛兒。
    問了旁邊的店鋪才知道，這間店去年租給一戶賣包子的夫妻，但這兩年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一天下來買不出幾籠，若不是交了一年房租，他們早就關門歇業了。
    好不容易挨到一年租滿，等不到房主過來收房夫妻倆便直接關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