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鬥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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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將領命!”
“末將……領命。”
城下秦煜大刀頓在地麵,抱拳領命。
城上韓晟猶豫片刻,看著嚴倫搭在刀柄的手,也不情願的應聲。
嚴倫隻瞥了他一眼,便再對自己親兵都尉冷辰下令道:“帶一團親兵並督軍營,出關督戰,懈戰者,斬!”
這一聲斬字說出,整個城頭上的氣氛頓時異樣且緊張起來。
不能說雁北關就沒有可戰之兵,真心戍守邊疆的將士,鎮北軍從來都不缺。
但鎮北第三軍內的勢力糾葛,也讓他們心有顧慮,很怕自己出戰後,麾下人馬能不能真的完全可用,會不會有人在其中下絆子,哪怕隻是令行不暢,臨戰之時,都太過危險。
而嚴倫此下算是給他們表明了態度,這讓他們可以不再束縛手腳,真有萬一時,也不會顧忌那麽許多。
可同樣的,嚴倫的態度,也必會讓無心在此的人,心下生懼、生恨,他們又會怎麽取舍,怎麽去做,就存在很大的變數了。
嚴倫需要承受來自他們的,來自他們身後的壓力,也將前所未有的大。
可以說,無論勝敗,此役之後嚴倫的麻煩,都不會小。
嚴倫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必須表現這個態度出來,不然這關沒法守,這仗沒法打。
隨後其也是再看著場間眾將道:“此戰種種,本將會命人從頭至尾,詳細記錄,我們鎮戍在此,上奉聖命,下承民望,真叫北律破境肆虐而過,你我無顏麵對聖上,也無顏麵對天下人,別讓自己祖宗後人都跟著蒙羞,死了都得讓人把牌位扔出祠堂,埋進糞坑!”
眾人麵色再變。
嚴倫的話雖然不再那麽煞氣凜然,卻對他們影響更甚。
這年頭別說世家大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將祖宗宗祠看得極重,死後不得入宗祠,那是比死可怕十倍百倍的事兒。
“是!末將等謹遵將令。”
眾將校齊聲回應一聲,暫時不敢再炸刺。
韓晟也是整整心神,提矛帶刀行下城頭,率麾下人馬城內列陣,待城門一開,踏踏而出,與秦煜匯合一處,默不作聲點頭致意。
秦煜淡淡回應一下,率軍前迎。
雁北關和鎮北關都無地勢之險可依,遂以關城為中心,向北建三座鎮城,上鎮一、中鎮二,呈品字形分布,鎮城外有上戍八個、中戍十六個、下戍三十二個,做烽燧、斥候用。
臨戰時,百人以下,各戍堡自行或聯合左右殲敵。數量大幾百人,千人以下,固守戍堡,三鎮兵馬前往殺敵,燃烽火一支。數量再增,三千人以下,燃烽火兩支,下戍退往中戍固守防線,三鎮兵馬支援。五千人,燃烽火三支,戍卒全部退至上戍,三鎮備戰,關城馳援。再增,燃烽火五支,左右前軍支援駐守左右中鎮,鎮戍各軍退守上鎮,三向禦敵,關城機動在外。人數眾萬,烽火七支,上鎮棄,左右虞侯軍與左右前軍匯合,分守左右鎮城,中軍、左右後軍坐守關城,三向對敵。
各種情況,敵軍數量多少,可謂都有成熟方法可以依循。
眼下便是如此,鎮北第三軍,左前軍、左虞侯軍,守左鎮,右前軍、右虞侯軍,守右鎮。
兩鎮之間的上鎮,此時尚還煙火未盡,隱有殘紅。
子斤肆寧率軍便列陣在四城中間的空地上,也呈品字形分成三陣,各向一方,以免三城兵馬齊出,被圍困當中。
但其雖行軍謹慎,自身氣焰卻十分囂張。
他與之前幾戰,蚩彥骨末英所領眾將不同,並非律東各部之人,而是與蚩彥骨家一樣,世居律西。
且其十三歲從軍,領兵外戰,至今十七年,身經大小數十戰,打的海西謁嵐九部聞風喪膽,收其三部之地,在律朝也是功勳卓著聲名顯赫的名將。
此役律東路軍各將,基本都與其一樣,是蚩彥骨家一直以來的簇擁心腹,皆是在海西各部征戰多年,屢有戰功的大將。
可以說,沒有一個等閑之輩。
“南朝小兒,總算不全是無膽鼠輩,準你報上名來。”
子斤肆寧大馬金刀在前一橫,頤指氣使的點了點秦煜,像是讓他報上名號,是個多大的恩典一樣。
秦煜仍舊淡然處之,嘴上卻也是分毫不讓,長刀往前一點,道:“有膽沒膽,與本將戰上一場再來談及,看你配不配知道本將名姓。”
沙場鬥將,其實並不多見,也沒什麽太大用處,各方主將也輕易不會下場相鬥。
一般也就是起個先奪聲勢的作用。
似眼下,子斤肆寧兩萬兵力,與鎮北第三軍也就等平,想拿下雁北關,不能說毫無機會,卻也是百年難見,一旦成功,就是一載入史冊的經典案例。
他身後還有十數萬大軍,雖然心癢,想得大功一件,卻也根本不必冒進,也以免破壞蚩彥骨末英的整體籌劃。
是以兵臨城下,卻不展攻城態勢,甚至不予圍城,隻是邀戰,目的就在壯己方聲勢,提振士氣,為大軍到來攻城破關,來個預熱。
秦煜出關迎戰,也是為此,若這開場便勢弱三分,待敵方大軍殺至,這關城也就不用守了。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將無戰心,兵待如何?
隻是現下後援未至,甚至不知何時能至,他並無擺開陣列,與敵軍先行對陣一場,破陣乃還的打算。
而是盡可能多的保全兵力,以備後續。
這才出言相激,以期鬥將。
而鬥將雖然少見,但各朝各國,軍中都有些不善領兵,但武藝高強的猛將驍勇。
律軍之中,聞聽秦煜此言,也是有人直接請戰。
子斤肆寧看了秦煜兩眼,雖然不想如他心意,可先行邀戰的氣勢,也不能弱了下去,遂點頭選將。
律軍一銀甲長槍的俊俏小將踱出,持槍指向秦煜,“南朝小兒,先與爾祖一戰!”
秦煜看了韓晟一眼,後者直接轉過頭去,生怕他直接點自己出戰,督軍在側,還不好應對。
麵無表情的收回目光,秦煜打馬而出,提了弓箭在手,馬速未起,箭已發出。
那銀甲小將,抬槍挑撥,蕩開一箭,發覺綿軟無力,正欲開口嘲諷,卻再感勁風鋪麵。
原來秦煜這兩箭雖非連發,但後箭勁力極為強橫,雖是後發,卻近乎連珠落至,裹挾著勁氣,擦在其槍杆上,陡然偏轉,直接貫透其右肩。
緊隨其後,秦煜再發兩箭,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遊’向那銀甲小將,直奔其麵門和心口而去。
那銀甲小將想擋,右臂卻難以發力,往日輕如無物的長槍,此下沉重無比,隻得往後一仰,躺倒在馬背上,將這兩箭躲過。
誰料這時再有一箭射至,旁切而來,從其腿側貫甲而入,透過三寸,刺傷馬腹,戰馬驚嘶而起,發狂躍跳,將之甩落馬背。
秦煜奔至近前,探手用弓弦掛其頸間項圈,將人拉在自己馬背,轉馬帶回。
首陣便生擒敵將一員。
“射藝不錯。”子斤肆寧看不出喜怒,反而讚了一句,再道:“隻是不知你領兵之能,是否也能讓本將,高看一眼。”
轉腚他就以同樣方式,想逼秦煜領兵與他對陣。
對麵這兩千多人,看的他可是饞的很。
律軍之中,也未以此敗有什麽變化,軍陣依舊嚴整非常,雖有人想要再戰,但子斤肆寧大手一抬,便是無人再敢張口,隻是靜待。
反觀鎮北軍一方,城頭上倒是響起陣陣高呼助威喝彩,但秦煜身後,也是肅靜一片。
心下無奈一歎,看著對麵情況,秦煜麵色更加肅重,打馬掠向敵軍陣前,開口再道:“怎麽?才敗一陣而已,爾等自詡凶狠善戰的蠻孫,便怕了不成!如此,不如乖乖退去,休在此現眼丟人。”
“伶牙俐齒,南朝小兒果然隻會逞口舌之利!”子斤肆寧饒有興趣的看了秦煜後方軍陣一眼,冷斥開聲。
而後向左右使個眼色,麾下頭號猛將亣古出列,其身量偉近七尺,壯逾熊羆,拎著一杆丈許狼牙大棒,禦一雙馬戰車,無論人馬皆是重甲,車上還豎有大盾。
秦煜看的是暗自牙疼,心想這家夥倒是和寧郃的心思。
然而話都扔出去了,也不能轉身就走,而且自幼被寧郃‘欺負’,也自有應對這種力士的心得,並不懼怕。
當下見其洶洶踏陣而來,也是直接打馬衝出,環掛上取下長刀在手,一刀先奔其戰馬砍去。
亣古暴喝一聲,悶如沉雷,一手持韁,一手將狼牙棒刺出,擋住秦煜這一刀。
秦煜震得手臂發麻,刀都差點脫了手,然而亣古手臂卻穩如磐石,絲毫不為所動。
而他那一吼,也是讓得秦煜戰馬受驚,雖馴養精良,隻是刹那就被秦煜按下,但速度卻是就此滯住。
雙方雖成交錯之勢,但亣古戰車軲轆兩旁,可是還有三尺長矛裝載,若不避開,秦煜戰馬一條腿都不會剩下。
可以說隻一交手,秦煜便是落入下風,盡趨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