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秦煜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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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娘。”
渾渾噩噩好一陣,秦煜虛弱的睜開眼睛,看見了滿臉陰沉和擔心的顏夏。
顏夏整了整神色,“你們一個個的,就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煜兒不孝。”秦煜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勾出一抹歉意的微笑。
“少學那個沒臉皮的。”顏夏看著秦煜的表情,輕斥一句。
這個表情,這個話,寧郃從小到大,也不知用了多少次了,然後呢?一個個的還不是該幹嘛幹嘛,哪個真聽話了?
秦煜啞然,隻是笑著。
還以為自己這次保不齊就死定了呢,能再見到親人的麵,自是極為開心。
“好好休息吧。你體內的刀氣,已經驅散幹淨了,但這傷口,還得好生將養著,沒有幾個月好不了。”
顏夏叮囑一句,就要離開。
她已經幫秦煜清除了子斤肆寧留下的刀氣,又給他疏理了經脈,打入一股真遠,溫養他的經脈腑髒,性命已是保了回來。
但這事兒沒完!
她剛到雁北關,就聽有人私下議論今日之事,對撇下秦煜,擅自逃回關城的韓晟,已是起了殺心。
都是自幼被師娘拉扯大的,秦煜怎會不知她的脾氣,忙道:“師娘,別去。”
“嗯?”顏夏瞪了他一眼,氣的咬牙。
“師娘,您先坐,容煜兒說幾句話好麽。”秦煜也夠不到她,更動不了,隻能出言央求道。
顏夏氣哼哼地坐下,聽他又要說什麽。
秦煜潤了潤嘴,才再道:“師娘,今次結果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無非是這個人是誰罷了,沒有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您總不能都給殺了去。”
顏夏冷哼一聲,“怎麽?許他們算計我徒弟,不許我殺他們?”
秦煜神色複雜的微微搖頭,“鎮北第三軍,而今七成都是他們的人,與其盼著他們都死絕,我更希望他們能全都將之掌握在手,得到想得的,不再繼續內耗,能快些一致對外。”
而今整個鎮北軍情況其實都一樣。
泰和帝的目標十分明確,他隻是不想讓鎮北軍,有可能成為寧王的助力,反想將之變為能對寧王起鉗製作用的存在。
但實際效果麽,卻是鎮北軍內部的割裂。
鎮北關還好,有大將軍蒙鏊的震懾,有龍武大將軍和狼騎一心向戰,也有足夠戰力,尚且能保證不至於軍無戰心。
但他們這裏,嚴倫雖也是皇黨,卻是平民出身,跟多數由世家子弟組成的陣營本就不合,並沒有能走到一處,更沒能將之統禦在手。
從泰和帝的角度出發,寒門和平民子弟為首,更易於掌控,也更合他心意,更值得他信任。
卻忽略了,寒門、平民、世家之爭,也是由來已久,能打破這種隔閡,將之揉成一團的人,不是沒有,但也不是誰都能行的。
起碼嚴倫,顯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反而因為他是皇黨,讓他連雁北關留下來那些鎮北第三軍老卒的信任,都不能盡數得到。
雁北關內,別說上下一心,兵不信將,將不信帥,可謂是離心離德已久。
他自己跟嚴倫也是一樣情況。
對原本就在鎮北第三軍的將士來說,他是泰和帝任命派來的。
對後安插來的人而言,他又出身北寧城,家族也好,自身也罷,都與寧王府糾葛極深。
對他都沒有什麽信任可言,算是兩下被排擠、孤立。
此次所為,倒不是真想逞孤勇,或者想證明什麽,而是就想著若能以他所為,喚醒些戰心士氣,也是好事兒。
他不是沒想過可能會死。
在他心裏,最好的情況,就是他以自己之身,跟子斤肆寧兌子,換掉敵先鋒統帥,壓下敵軍氣焰。
最壞的結果,就是對麵隨便派出一人,就把他砍了,或者一哄而上,不講武德,一人一腳把他踩死。
事實情況麽,原本其實算個中規中矩。
擒來一員敵將在先,而後雖打不過亣古,但也不是撤不出來,一勝一敗,也還勉強湊活。
可韓晟這一退,卻是再為雁北關蒙上一層陰霾。
即便有他兌子子斤肆寧在後,也沒了什麽太大意義。
很簡單的道理,這次韓晟可以撇下他,不戰無令而撤,那下一次,誰也都有可能直接將任何人撇下。
彼此無法信任的勢頭,隻會愈演愈烈。
他反而有些慶幸,自己傷勢如此之重,不用再與這樣的人,並肩作戰,心情其實都輕快很多。
隨即又在想,他的離開,若是可以讓韓晟等人得到機會,將左前軍也收在手中,進而整個掌控雁北關,會不會有促使他們一致對外的可能。
畢竟再怎麽樣,泰和帝也不會想邊關有失。
而一旦鎮北第三軍兵力被他們盡數掌握,那沒了背鍋的人,責任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怎麽都得全力應對,不能讓本來‘有功’的自己,變成有罪吧?
至於能力這方麵,世家子弟,平庸之輩可能不少,但真正的草包,絕對不多。
似韓晟,其身為一軍亞將,不說其他,起碼個人武力不會遜色於他,日常軍務處理,同樣不在話下。
沒兩下子,也不可能收攏人心在手。
看的,無非還是往不往正地方用而已。
“天真。”對此顏夏隻是冷哼一聲。
不管是不是無能為力下的無奈祈盼,將自己的期望,落在別人身上,都是不該有的一種極度消極的表現。
何況還沒放在什麽好人身上。
寧願相信狗能改了吃屎,她都不認為這些人會一心守關對外。
但她懶得理會這些,隻是心疼,好好兩個孩子,這幾年究竟經曆了什麽。
秦煜再道:“師娘,雁北關現在不能再亂,不能更人心不安了。”
長歎一聲,顏夏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他。
秦煜展顏一笑,好奇道:“對了,師娘,叔靖不是說您回海西了麽,您何時回了北地?”
話落,卻見顏夏剛剛柔軟一些的神色,再度冰寒起來,冷聲道:“徒弟都被人欺負了,我豈會直接一走了之。”
她是先去了濟北府一趟的,找了些人,治了治濟北劉家。
現在劉家嫡係子弟,在家躺著的不少,各地牢獄裏躺著的也不少。
這段時間,隻要是劉家人,離城必被劫,外出必被打。
想著去報官,卻屢屢被翻出來自己一兜子事兒,先給下了獄。
能不能定案兩說,罪是絕對不會少遭。
趁此期間,有準備的沒準備的,一哄而上,劉家各種生意、田產,被大肆打壓、吞並,散歸他人之手。
偏家中能主事的,一個都不在,越亂越忙,越忙越亂,各行各處,被人夾住圍攻在內。
她離開濟北府時,劉家所在一郡,其他家族,已是再對劉家猛攻。
用不了一年半載的,該郡首望約摸就得換人。
讓一個龐大的家族徹底覆滅她確實做不到,但讓之分崩離析,其實隻需要她開個頭就夠了。
這口氣,是怎麽都得給徒弟出了的。
“咳咳…他和音奴總說您偏疼我多些,實際啊,您還是最在意他的。”秦煜咳了幾聲,笑著說道。
他們仨,確實是寧郃挨收拾的最多,但其實也是師父師娘,最疼愛的那個,真的就像他們自己的孩子一樣。
不是對他和音奴不好,而是更將寧郃視如己出。
顏夏哼了一聲,卻不否認。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十根手指,尚有長短,總不盡然能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