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城門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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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邑城城門外的檢查,極為的細致和緩慢,恨不得每個人都把族譜查查上一邊,才能罷休。
寧郃從大晌午開始排隊,直到日暮,才輪到他接受檢查。
一安西軍校尉麵色冷沉的看向寧郃,眼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善之色。
“出示路引,報上姓名籍貫,從何地行來,去往何處,目的為何,一一詳實道來。”
一邊冷聲開口,那校尉邊親自上前,想要奪過寧郃的行李,當然,還有他腰後橫懸的長劍。
寧郃眉頭蹙起,一把擋開其伸開手臂,同樣還以冷聲道:“穎安縣尉寧郃,辭官還鄉,查看包裹可以,注意你的手,不要亂伸。”
說著寧郃把隨身包裹,往其身側一個方桌上一扔,從懷中掏出路引,伸手舉著,展開在那校尉麵前。
兩人的舉動,引得城門外各處的安西軍將士,呼啦一下,將周圍人驅退,把寧郃圍了起來。
“鏘…”清脆的金鳴聲響起,那校尉直接拔出刀來。
而寧郃動作比之更快,不待其刀尖前指,便是已經解下長劍,架在那校尉頸間。
寧郃麵露諷色,冷笑道:“安西軍就是這般跋扈行徑而且,誰給你們的權利,擅動邊軍入城,接管地方城池!”
“既退官身,便是平民,持械威脅大溱武官,你當知該當何罪!”那校尉卻是並無懼色,也並沒有回應寧郃的質問,反而厲色冷斥起來。
寧郃眉頭越發緊蹙,持劍手稍稍用力,在其頸間壓出一道血痕出來。
那校尉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和慌亂,隨即仍色厲內荏道:“棄械受縛,你尚有生還之機,莫要一意孤行,再自誤下去!”
“別廢話。我不知你如何對我隱有敵意,既不能公允處事,那便找真能說的算的人來。要麽,就看看你們能不能真留下我。”
寧郃不耐煩的喝斥出聲,他現在可沒那麽多閑心,跟他一直在這兒打嘴仗。
同樣,他也沒有真在這兒,先與對方做過一場,兵戎相見的打算。
也深知,除非這城裏再無更高品階將官,不然,也不會輕易真就任由矛盾繼續下去,甚至轉為血拚。
果不其然,見那校尉處理不了眼下局麵,有安西軍士卒,快步跑去城門內。
而城門樓上,也行下一員將領,其盔飾鷹翎,肩吞、腹吞皆為雪獅首狀,一身冷鍛小葉紮甲,盡放幽芒,腰粗如桶,麵如重棗,威風凜凜。
一邊向寧郃等所在走著,一邊聽著士卒快速的詳盡稟報。
待其來到寧郃身前,直接探手抓向寧郃長劍,肅聲道:“隻是誤會而已,沒必要弄成魚死網破的局麵,本將夏侯進節,可保證,若是你身份來曆無虞,絕不會有所苛難,如何”
寧郃卻是並不為所動,勁氣輕吐,震開夏侯進節手掌,道:“以他所為之舉,我並不相信你們的任何承諾。這是我的路引,但現在你們沒資格查看。請先出具你們接掌地方城池防務的調令,或請薪邑郡尉來此查驗。”
大溱各邊軍主帥的權利很大,他們麾下執掌少則三兩萬,多則萬餘兵力,對麾下將士,有臨機調度之權。
但這並不是全無節製的權利。
八方邊軍的行兵範圍都是固定的,且從不與地方城池,有直接瓜葛。
甚至其若無皇命、聖旨,即便手持兵部調令,也無權在非戰敗退守時,接掌地方城池的一切權利。
為的就是防止邊將擁兵自重,形成割據勢力。
尋常百姓可能不清楚其中的道道,但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調令並不在本將手中,若是想看,你可隨我入城,求見大將軍,予以證實。”
夏侯進節掃了眼被震開,但並無傷痕的手掌,眼中滿是訝異,對寧郃這份控製力,感到驚訝。
但仍舊是肅聲開口,眼神饒有興致的看向寧郃,想看他是否真有這個膽量,還是一隻紙老虎,一戳就破。
“可以。但他要同去。”寧郃直接蕩劍把那校尉手裏長刀打落,一把擒住其咽喉,將人拖在手中。
如此行徑,不僅讓得夏侯進節一滯,也是讓得被驅退開來的一眾行商百姓,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有嘀咕寧郃年少無知,太過狂悖,注定沒個好下場的。
有溜須拍馬,直接聲援安西軍校尉的。
也有認真思量,寧郃所言是否屬實,安西軍是否真有調令的。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而夏侯進節,卻是在此時朗聲道:“列位父老兄弟,安西軍欽奉皇命,嚴查不臣匪眾,絕無虛假。明日清晨,將會公示在此,便於眾知查驗。此番,我便先帶這位小兄弟,往城內求見大將軍證實真偽。本將以安西第一軍中軍郎將之名,在此保證,在驗明此令真偽之後,與這位小兄弟同回此地,先與周知,當場秉公查驗其身份來曆,絕無惡意攀陷之舉。”
寧郃此下也是尋聲看去,對其處事之能,高看一眼。
不管這人是不是真磊落光明,但其此言一出,既是當眾許諾,先給予寧郃一個保障入城安全的意思,又維護了大家夥兒,對安西軍信任,以及安西軍的權威性。
當下若寧郃還繼續薅著那校尉不放,還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難免引人詬病。
寧郃嗬嗬一笑,不待其轉過來再說什麽,把手送開,將人推給夏侯進節,探手將自己的包裹取回,闊步向城門內走去。
“隨我來。”夏侯進節看了眼那校尉,冷道一聲,反超過寧郃步伐,在前先行。
那校尉摸了摸頸間,剛要說些什麽,卻收到夏侯進節警告的眼神,當即咽了回去,悶頭跟在後麵。
城門外,一時停止了檢查入城的事宜。
先前還爭先恐後,想要快點兒通過檢查,入得城內的百姓和行商們,此下卻是都安安靜靜的等在那裏,再無急切,隻想等著看看最後是個什麽結果收尾。
而寧郃行入城內,卻發現城內比城外,還要更加守衛嚴密,三五不時的一隊隊將士往來巡街之頻繁,比之關城尋常時期,都要更有超過。
至於夏侯進節口中大將軍,則是安西軍副帥,靖西大將軍,淩闊。
其是一員名副其實的老將,已近古稀之年,便是鎮北大將軍蒙鏊,與之相比,也算晚輩。
但虎老雄風在,其身材之健碩,比之寧郃並不遜色多少,留有尺餘美髯,一舉一動間,無不盡顯凜然威勢,尋常人,怕是與之對視一眼,都無勇氣。
“示與他看。”淩闊聽聞夏侯進節稟報,自高架上取下聖旨,命身邊親兵,拿給寧郃查看。
上手是不能上手的,但仔細看完聖旨內容,卻是並無人阻攔,也沒有一晃而過,給他大致掃一眼便罷。
寧郃也不客氣,直接從頭到尾,仔細看完,輕疑道:“由行台代發行台怕是沒有這個職權吧”
淩闊道:“以前確實沒有,但而今,聖上已暫予行台中書門下職責,不日將有朝中重臣,得聖命親出,赴任行台,添中書門下職事。爾可還有異議”
寧郃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淩闊再道:“既無異議,以白身威脅挑釁朝廷官員,質疑朝廷法度,罔顧上下尊卑,著重杖五十,以儆效尤!”
“且慢。”左右親兵上前就要押著寧郃,拉出去開打,卻被寧郃震退,看向淩闊道:“敢問大將軍,旨意之中可有賊匪樣貌,具體身份來曆,草民又是否與之形容類似,有可以誤會之處。”
“你來說。”淩闊示意親兵暫且住手,大手一指那校尉。
那校尉額頭泛起一抹冷汗,急忙道:“啟稟將軍,雖不知賊匪具體形容,但此人一身煞氣,風塵仆仆之下,不失銳芒。確有疑嫌之處,屬下隻是想先下其械,再仔細盤查,以免其,實為歹人,對周圍民眾,造成傷害。”
淩闊看向夏侯進節,轉而又看向寧郃,卻是並未再言。
寧郃道:“在你拔刀之前,我可有報明身份來曆,可否打開路引,予你相看。若戍邊之軍,盡濫用權柄,僅憑己身臆斷度事,何言守土安民。莫非所有人,都得在你眼中全無威脅,才可受正常盤查,那尺度豈非全由你心而定,界限何在。”
夏侯進節聞言上前對淩闊拱手道:“大將軍,末將禦下不嚴,請大將軍責罰。”
他站出來,並非他多認可寧郃的所為,和此下言語。
隻是依大溱律法,除限製不準擁有的那少數幾種兵器外,對刀劍等兵器並無禁止。
日常佩戴各色兵器之人,何其之多。
尤其是薪邑城,往來行商多雇有護衛,鏢師等,若都今日這般行事,隻能是日益使人漸升反感,同樣反生他們麾下將士強權氣焰,這對他們來薪邑城的真實目的,是極為不利的。
淩闊自也明白此節,當下道:“你且去自領二十軍杖,嚴教麾下,再有同犯此過之舉,嚴懲不貸。”
說著又看向那校尉道:“另外,爾擅用職權,枉生衝突,當為此事首過。著降職一等,同杖五十,以儆效尤。”
說罷,大手一揮,幾名親兵,分別走向寧郃與那校尉身側。
寧郃這次並沒有反抗,任由兩名親兵扯著自己手臂,給押出門外,按在了一個長條凳子上。
那校尉就在他身側,同樣的造型,被摁趴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