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踏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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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不太記得何良娣是怎麽被強行拖出碧落齋的了。
因為裴曜周身氣壓低的駭人,誰也不敢抬頭去看。
隻聽得乳母劉氏與何良娣交替不斷的求饒聲,一點一點在夜色中消失。
裴曜陰沉著臉,坐在主位上,目光冷若寒冰,薄唇緊抿,一言不發,細看便能瞧見他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眼下也是淡淡的烏青。
這些時候太忙,他一直沒有休息好,今日又是剛躺下就被喊起來處理這樣的內宅事務,自然是煩躁到了極點。
誰也不敢輕易有動作,生怕觸了釘子,所以最後還是太子妃先開了口。
“殿下,此時夜深,您明日還要上朝呢,不如去臣妾那裏歇息吧。”
旁邊的楊側妃這會子也適時開口,“何氏和罪奴已經被查出,想來二姑娘這裏有方妹妹悉心照顧,應當無礙,殿下還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呐。”
兩人說罷,裴曜才重重呼出一口氣,抬眸看向了方玧。
蹙眉道,“不挪動了,孤就在碧落齋歇一會兒吧。”
見狀,太子妃也沒意見,率先起了身。
“如此,殿下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
“妾身告退。”
其餘人也立馬跟上太子妃的腳步,行禮離開。
等她們走後,方玧才給青容和雁微各自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即分工,一個去重新倒茶,一個就忙把地上剛剛裴曜砸碎的茶盞給收拾了。
隨後兩個丫鬟才一道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屋裏安靜下來,方玧心中略略斟酌了片刻,才緩步行至裴曜身邊,柔聲道。
“殿下,妾身伺候您寬衣躺下吧。”
裴曜沒說話,點了點頭,起身進了內室,由著方玧幫他脫掉了外衫。
等兩人都換上寢衣,拉下了圍帳,方玧正預備剪滅燭燈,身後榻上就傳來了裴曜低沉的聲音。
“孤沒想到有一個周氏的例子在,還有人敢對孩子出手。”
這話裏的意思,方玧能理解幾分。
迄今為止,東宮裏唯一夭折的孩子就是太子妃肚裏,被李皇後謀害小產的那個,外人如此,裴曜隻覺得可恨,而東宮內的人也如此,那就不止是可恨,還有心寒了。
方玧斂了斂眸,輕聲道,“其實何良娣也沒想過要二姑娘的命,妾身猜測,她大約隻是想要撫養二姑娘吧,隻要妾身照顧不好孩子,她就有了機會。”
說到此處,方玧頓了頓,看裴曜一眼,才繼續。
“況且,妾身覺得何良娣是想不出這樣的計策的,上回大公子出事,雖手段差不多,但內裏細節並未公布,而何良娣此次的籌劃卻和上回基本一致,恐怕她是知道,且用了,周氏當初用過的法子。”
這番話其實就隱晦的暗指,當初周淑人對大公子下手時,何良娣也是知曉內情,並且參與過的。
方玧心裏清楚,裴曜當時雖然沒有一並處置何良娣,但他肯定知道何良娣有所參與。
如今她點破其實隻是提醒的意思罷了。
告訴裴曜,看吧,你上回輕縱了她,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又用同樣的手法再害人。
倘若這次依然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恐怕還會有下次。
雖然方玧知道,何家一日不倒,何良娣就不會倒,但至少眼下她需得讓何良娣多吃些苦頭。
反擊的越厲害,她的威信才會樹立的越穩,才能進一步站穩腳跟呐。
這宮裏頭,沒有母家傍身,恩寵又太縹緲不定,想站起來,就不得不尋個高些的踏腳石。
當初周氏是自己撞上來的,何良娣又是,方玧不睬都對不起這倆人的奉獻。
而此刻,裴曜聽著方玧的話,眸色閃了閃,便閉上了眼睛。
“是孤太放縱何氏了,後宅是後宅,再牽連前朝,也該有個限度。”
“殿下自有決斷,妾身不敢置喙。”
方玧順勢垂下眸子,剪滅了燭火,在裴曜的身邊躺了下來。
未央閣。
彼時楊側妃還沒躺下,正坐在榻上同貼身的兩個丫鬟說話。
“如今方氏是越來越有威勢了,瞧她今日拿下何氏的時候,縝密幹脆,我是越來越不能小瞧她了。”
“側妃怕什麽,她再如何厲害,沒有母家撐腰,待得殿下對她的興趣過了,沒了恩寵,照樣是掀不起風浪的。”雲倩道。
楊氏這會兒卻搖頭,“我看未必。”
兩個丫鬟不解的蹙了蹙眉,旋即雲柔開口問了一句。
“側妃是覺得有孩子在,殿下必定念著她,所以她不會失寵?可是奴婢瞧,趙良娣生了殿下的庶長子呢,如今殿下不也隻看孩子不看人麽。”
“那你們覺得方氏有趙氏那麽蠢笨嗎?”楊側妃反問。
這一下,兩個丫鬟愣了愣,便都麵色不大好的搖了搖頭。
楊側妃看了看她們二人,旋即便沉沉呼出一口氣。
“所以啊,養著這個孩子,方氏隻要不蠢,不做錯事,定然會一直多少有恩寵的。”
一夜無話。
這天晚上究竟誰睡著了,誰沒睡著,彼此都不知曉,不過方玧是沒怎麽睡好的。
清早起來伺候裴曜更衣去上朝,她就發現裴曜也是略顯疲累,估麽著就知道他也沒睡好。
於是在伺候裴曜穿好衣裳後,便折身去櫃子裏摸出了一枚香包。
“殿下係上這個吧,妾身新做的,裏頭放了些幹花和草藥,有提神去燥之效,殿下如今忙於政務,或有疲乏煩躁之時,聞一聞,或許有用。”
裴曜看著女子手中精美的香包,眉間的鬱色稍稍散了幾分。
“你有心了。”
方玧見他麵色好轉,便淺淺勾起了唇角,一邊給裴曜係香包,一邊就對青容吩咐。
“把我給殿下做的新護腰也拿過來,如今天涼了,殿下總是久坐入夜,戴上護腰,既暖和又能叫腰裏舒服些。”
“去年做的還好好的呢。”裴曜的語氣也情不自禁的柔和下來。
方玧抬眸看他,眼裏是一片柔光,“一年總得換一個新的,妾身沒什麽旁的能給殿下,也隻能在這些針線上下功夫了,殿下不嫌棄妾身粗苯就好。”
女子的小意溫柔,細致的關心,總是能叫人心中熨帖。
裴曜這會兒便牽起了方玧的手。
“你的心意孤都知道了,如今你要照顧孩子,本就費心費力,做針線又是耗神的事兒,天也冷了,別凍了手。”
“妾身知道,殿下放心吧。”
方玧抿唇莞爾。
陪著裴曜用了早膳,才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