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恕和薑青蕊坐在第一排，趙畚霖的臉正好被按在他們眼前的桌子上。
    趙畚霖雙目圓瞪，像是想到了什麽讓他害怕的事情。
    在庭審現場的眾人看到趙畚霖這反應，恐怕會以為趙畚霖嘴裏喊著的那個女人是個窮凶極惡，極其可怕，給趙畚霖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人。
    但參與了全程的徐恕和薑青蕊則知道，趙畚霖之所以會擺出這樣的表情，並不是因為被他喊著名字的張慧賢，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執念。
    趙畚霖現在害怕的根本不是死亡，也不是張慧賢，他害怕的是自己死了之後，沒有辦法向張慧賢報仇。
    這場鬧劇很快被現場的警員壓住，趙畚霖被帶了下去，他就像瘋了一樣不斷地撲騰掙紮大聲喊著，可惜沒有任何人給他回應，他也注定見不到張慧賢。
    案件終於結束，一切塵埃落定。
    從最開始的機井藏屍案牽扯到後麵的王旭陽案，每一處細節環環相扣，錯過任何一處，就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破案。
    回頭看看，這起案件可謂是無一善者，就連給他們提供信息的人也是幫凶，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企圖誤導。
    如果陸隊自以為能夠完美破案，沒有像還是刑偵局發出尋求幫助的請求，如果徐恕和薑青蕊以及海市刑偵隊並沒有應邀前來，一切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時間這麽一晃，海市刑偵隊在欽陽市居然待了快一個月。
    薑青蕊和徐恕從法院走出來，感受著撲他們滿懷的陽光，薑青蕊閉上眼睛，稍稍抬頭，感覺到徐徐清風終於吹來。
    還好沒有遲到，風也來得正好。
    “我們去看看張慧賢吧？”
    吹完風的薑青蕊突然提出這樣一句話。
    倒不是說薑青蕊偏袒張慧賢，她隻是不確定，想再去看看。
    看看張慧賢知道趙畚霖判處死刑的消息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會和趙畚霖全然相反嗎？
    徐恕沒有任何異議。
    兩人去監獄看了眼正在服刑的張慧賢。
    張慧賢得知趙畚霖已經被判處死刑，長舒一口氣，看起來甚至有些慶幸。
    “看來今天我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張慧賢說著，揚唇笑了起來。
    這笑容在兩人眼中實在有些刺眼。
    這場案件裏除了張慧賢被判處有期徒刑活下來外，還有李偉鑫被判處了無期徒刑，此刻也活了下來。
    所有人裏隻有李偉鑫犯罪的理由最為渺小，也隻有他最為惡劣。
    “後悔嗎？”
    兩人來到李偉鑫麵前，看著已經被羈押服刑的他。
    李偉鑫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憔悴，反倒像是長胖了一點。
    從李偉鑫被抓到判刑到現在，不過才過去了五天的時間。
    看來在這五天裏，李偉鑫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甚至可能還在開心。
    “我一無業遊民，有什麽可後悔的？”李偉鑫聳聳肩，接著抬頭環顧著他現在所在的會麵室。
    李偉鑫本來就沒有工作，在家也是靠著父母，村裏人早就不知道把他在背後議論說了多少遍。現在好了，李偉鑫現在也不用聽到那些村民圍著自己嘰嘰喳喳個不停，不用聽到村裏人把自己和王旭陽對比，也不用再為自己以後的吃喝生活發愁了。
    但他也看不見在家裏一夜愁白了頭的父母，還有直到現在都在不斷為他重新上訴的哥哥。
    徐恕和薑青蕊從監獄離開，重新回到陽光的懷抱。
    兩人彼此對視，在光照的籠罩下歎了口氣。
    這是薑青蕊參與辦理的不知道多少個案子，卻是她有史以來覺得最是心累的一個。
    每當他們覺得快要結束，馬上就要觸及真相的時候，事情突然反轉，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信任這種東西，在這裏根本就找不到。
    “你們現在就要回去？”
    陸隊聽了幾人的話，有些失落。他本來還想著給幾人安排個欽陽兩日遊，現在看來要落空了。
    “等我們下次休假的時候再來。”江武笑著說道，陸隊聽聞也隻得作罷。
    海市也缺人，把徐恕和其他人扣在這裏這麽久，陸隊確實也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徐恕頷首，又跟陸隊說了幾句後目光微轉，突然發現站在一旁的胡奚壬。
    胡奚壬沒有意識到徐恕在看自己，低頭跟薑青蕊說話。
    “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我。”
    薑青蕊把胡奚壬的聯係方式保存好，笑著點了頭。
    海市刑偵隊就隻有薑青蕊一個法醫，她想學習都隻能聯係學校的老師或者看書，很不方便。
    還是有師父帶更好。
    胡奚壬很喜歡薑青蕊，不過與尋常喜歡不太一樣。他欣賞薑青蕊的能力，喜歡薑青蕊學習時的態度。如果可以的話，胡奚壬倒真的很希望薑青蕊能成為自己的徒弟。
    既然兩個人沒有可能待在同一個局裏，那隨時聯係也是可以的。
    胡奚壬負責解答薑青蕊的問題，傳授經驗，兩人還可以多多討論。
    胡奚壬剛和薑青蕊說完話，就看到另一抹身影的出現。
    徐恕走過來停下，看似是在好奇他們說什麽，其實不過是想守在某個人身邊。
    胡奚壬心中有數。
    就像護住心愛的東西，防止別人搶走那樣。
    從上次胡奚壬詢問薑青蕊和徐恕相關事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徐恕或許也沒怎麽察覺到他自己的心理，遇上的又是薑青蕊這個大木頭。
    作為旁觀者和自詡的“薑青蕊師父”，胡奚壬每次看到兩個人都替他倆著急。
    “胡法醫。”
    胡奚壬與徐恕對視，明白徐恕把自己當成了假想敵，無奈又覺得好笑。
    他伸手和徐恕握了握，隨後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著：“希望下次見麵，你們不再是這樣。”
    徐恕抬眸，眸光微深。
    “徐隊看犯人的眼光很厲害，看人的眼光可要擦亮點啊。”
    要不自己還不知道要被徐恕視作假想敵多久。
    徐恕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想錯了，再次看向胡奚壬，正對上對方含笑的雙眸。
    這兩個年輕人，真是讓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