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公事變成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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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通了之後,鈴聲剛響了兩下,就被接起。
    秦江濤的聲音:“老板,有事?”
    “來我這一趟,速度點。”黃曉坡簡潔明了。
    沒過兩分鍾,秦江濤就來到了三樓辦公室。
    他的手指在門上敲了兩下,還沒等屋裏的人說“請進”,就直接推門進去。
    黃曉坡示意他把門帶上。
    人已經站起身,離開寫字台,走到沙發前,示意秦江濤靠近坐下。
    幹了十幾年警務工作的秦江濤,一見這少有的舉動,立即意識到他有緊要的話要說,就挨著黃曉坡在沙發上坐下。
    黃曉坡開門見山:“魯書記已經在來這兒的路上了。”
    “哦?”秦江濤微微有些吃驚。
    眼看就到下班時間了,新任縣委書記來鎮裏,肯定不是來吃飯的。
    那樣,可以說正中黃曉坡的下懷,不至於這麽緊張。
    見黃曉坡神情有些嚴肅,他本能地將上身向黃曉坡傾斜著,問道:
    “這個時間,有重要的事?”
    黃曉坡點點頭:“嗯,為了範東平而來。”
    秦江濤猛地挺直了身子。顯然,他是被這句話驚到了。
    範東平自被拘押在派出所後,黃曉坡反複給他打電話,要求以拘留為條件,要挾範社長指證韶宏偉說了那句“給我往死裏打”的話。
    可這老家夥不僅不說,還擺出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勢。
    這讓秦江濤很惱火。
    先不說完成黃曉坡給他的任務,就說在溪嶺鎮這一片上,他秦江濤想整治的人,還沒有整治不了的。
    但凡落在他手裏,或者他想達到什麽目的,還從沒失手過。
    一想到在東店村,那些村民們護著範東平不讓帶走,使自己在手下麵前很掉價,他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這回,黃曉坡命令整治這個老家夥,既然打人的事實擺在那兒,老家夥還敢不服,那還不整出他屎來。
    在秦江濤的授意下,值班民警們給範東平來了個基本的戰術——‘熬鷹’。
    一個晚上,幾個人輪番詢問,就是不讓他睡覺。
    他以為這老家夥能服軟,乖乖順了他的口供。
    沒想到,這老家夥愣是扛到了第二天天亮、
    這還不算,隨後,就接到縣局接待窗口,一個他曾經帶過的徒弟的電話。
    說什麽老家夥的家屬,向縣局申請複議,還要申請解除拘留措施。
    這一下,差點沒把秦江濤的鼻子氣歪了。
    好你個範東平,死扛到底是吧?
    找人寫狀子上縣局告我是吧?
    不用問,那狀子一定是韶宏偉幫著寫的。
    這些村裏的泥腿子,怎麽知道申訴這回事?又怎麽可能連夜寫出這麽專業的申訴申請?
    好,既然你們想跟我秦江濤玩,那老子就好好陪你們玩玩。
    此時的秦江濤,對於拘留範東平,已經超越了黃曉坡授意的範圍。
    對到縣局申訴這件事,他認為是韶宏偉在背後指使範東平家屬告他的狀,是他與韶宏偉和範東平之間的私仇。
    他要報複,要和韶宏偉掰掰手腕。
    我秦江濤倒要看看,關押範東平是誰說了算,在這溪嶺鎮上到底是誰更吃得開,在正豐縣公安係統,誰更有影響力?
    “一個小小的副鎮長,敢跟我叫板,那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這就是溪嶺鎮黨委委員兼派出所所長秦江濤同誌的覺悟,以及他對於一些問題的看法。
    這樣的人,忘記了當初入黨時的誓言,忘記了黨賦予他們的使命,腦袋裏麵裝的不是如何為人民服務,不是如何幹好本職工作,不是如何秉公執法。
    他們想的是:
    誰觸動了我的利益,我就整治誰。
    誰侵犯了我的勢力範圍,我就清理誰。
    誰影響了我使用我的權力,我就鬥爭誰。
    尤其像溪嶺鎮這樣偏遠的地方,這類不稱職的幹部還真不少。
    這也是韶宏偉看不慣,並與之鬥爭的原因之一。
    秦江濤下定了決心,幹脆吩咐人將範東平帶上手銬,直接關進拘留室裏,不再詢問。
    告訴範東平,什麽時候想通了,敲敲門說一聲。
    否則,就一直在裏麵呆著。
    又給縣局的那個徒弟打電話,讓他找個借口,把申訴再轉回派出所處理,堵住他們上訪的路。
    交待完這些,秦江濤就等著範東平屈服。
    眼看快到下班了,這老家夥還是不開口。
    秦江濤正在辦公室裏冥思苦想,動用點什麽手段,撬開老家夥的嘴。
    接到黃曉坡的電話,趕緊趕了過來。
    電話裏,秦江濤聽出來黃曉坡的嚴肅。
    一般情況下,不會如此。
    就算平時告訴他辦個什麽事,或者邀他參加個飯局,也都是輕鬆的口氣。
    進了門後,又見黃曉坡緊張的神色,心裏也有些不安。
    聽說新任縣委書記,專門為了那個老家夥而來,他一時沒明白過味來。
    就問:“那老家夥在村裏這麽多年,沒聽說他在上麵有什麽親戚啊?”
    “就算加上韶宏偉,也不見得能搬動新來的縣委書記。這裏麵到底是怎麽回事?”
    黃曉坡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隻知道他去了一趟東店村,然後就直接奔著鎮上來了。”
    “我也是半個多小時前接到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回來,和你商量一下對策。”
    “現在,他們是什麽關係,先不急著打問。得先想出一個應對辦法,否則,我們就很被動了。”
    秦江濤一時沒有了主意,隻好把眼睛,一直來看黃曉坡
    那意思,這事是你讓我辦的,主意還得你來拿。
    黃曉坡的鎮書記是正科,秦江濤的所長兼著鎮黨委委員,隻是副科。論級別理應聽從鎮書記的領導。
    但鄉鎮派出所是條條管理,業務上受縣公安局管理,所長的人事任命也由縣局提議,報縣委常委會討論決定。
    考慮到工作方便,便於屬地管理和工作配合,派出所所長才兼任了鎮黨委委員。
    黃曉坡與秦江濤之間的關係,不僅僅如此。他們之間聯係的緊密程度,已經超越了上下級和從屬關係。
    在很多利益問題上,兩人不僅是合作夥伴,更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大家都拴在一塊了。
    黃曉坡一時也沒什麽好辦法。兩人互相看了看,都陷入了沉默。
    秦江濤掏出一盒華子煙,抖出一支,遞給黃曉坡。
    黃曉坡接過,秦江濤先給他點上,自己才點燃。
    兩人在吞雲吐霧中,冥思苦想,還是沒有好的對策。
    正在這時,範旭彪的電話打了進來。
    黃曉坡想了想,還是接起。
    話筒裏立刻傳來範旭彪氣喘的聲音,顯然,是剛剛在馬寡婦身上運動完。
    “報、報告老板,那、那個魯書記,來、來我們村了。剛、剛走不一會兒。”
    黃曉坡不滿的訓斥道:“都他媽什麽時候了,你才報告,老子早就知道了。”
    範旭彪:“他、他和陳副縣長,還、還有王主任,沒來村裏,直接去的蔬菜大棚。在那呆了一會兒,聽說現在去鎮上了。”
    “聽蔬菜大棚裏咱們的人報告,他是為了那個老東西被拘留,去鎮上找你們的。”
    “我一會再給秦所長打個電話,和他說一聲。”
    終於,範旭彪的喘息平穩下來。
    黃曉坡不耐道:“不用了,秦所長就在我這兒,我們正在商量呢。”
    範旭彪急問:“那怎麽辦,趕緊把老東西放了吧。就說弄錯了,多關了他半天,也沒幾把什麽大不了的事。”
    黃曉坡罵道:“你懂個屁。現在放了,那不是正好打臉嗎?”
    “那你說怎麽辦,萬一那老東西亂說一氣,咱們怎麽堵他的嘴。他可知道不少東西呢!”範旭彪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黃曉坡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秦江濤,此時似乎有了主意。
    他掐滅了手裏的煙頭,看著黃曉坡問:
    “老板,那個範老邪是範旭彪的侄子?”
    “嗯,本家侄子。也是範東平的表侄,兩家沒出五服。”
    秦江濤又問:“那範老邪能聽範旭彪的話?”
    黃曉坡看了一眼秦江濤:“當然了,狗腿子一個。說啥是啥。”
    轉而問道:“你是不是有了什麽主意?”
    秦江濤微微一笑,眼裏露出一絲狡黠的光:
    “辦法不一定管用,但完全可以試一下。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黃曉坡頓時來了精神:“什麽主意,說來聽聽。”
    秦江濤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老板,我們分兩步走。”
    “第一步,立即放了那個老東西。”
    黃曉坡狐疑:“放了他?”
    秦江濤篤定道:“對,放了他,而且動作要快,在魯書記來到派出所之前放。”
    “不僅要放,在魯書記來了之後,我還要當著他的麵,向老東西做檢討,承認是我的工作失誤,錯誤地超時拘留了他。”
    黃曉坡抬眼看著秦江濤:“這豈不是自打耳光麽,你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關鍵是這第二步……”
    秦江濤附耳上去,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黃曉坡眼睛一亮,使勁一拍秦江濤的肩膀,讚道:
    “不愧是老公安啊,這招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