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的,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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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窈長得好看,說是仙姿玉色也不為過,縱使是看過各色美人的李殣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尤其她此刻泛著淚光的模樣,偏偏眼眸還幹淨得像個三歲稚子,簡直叫人……不忍心離去。
    海公公似乎看出李殣的猶豫,適時小聲提醒道:“皇上,養心殿內的奏折……”
    “……再差人送過來吧。”
    他方才離去不過一個時辰,傅窈就被成了這番模樣。
    後宮陰私毒謀不斷,與政堂相比,有過之而不及,傅窈孩童心智,一會還不知道會被怎麽欺負。
    李殣略微無奈地暗歎口氣,揉了揉眉心,想在周圍找個批閱奏折的地方,才發現傅窈作為一國之後,這鳳鸞宮裏,實在是有些空的可憐。
    除了必要的裝飾,他甚至找不到一件精美物什。
    難怪位卑如劉嬤嬤都敢欺到她頭上。
    也怪自己之前手無實權,不能照顧傅窈,如今從太後手裏奪回幾成權利,該有也該慢慢給她添置上了。
    李殣沉默片刻,目光忽然被一隅白梅吸引了去。
    似是察覺李殣發現了什麽,傅窈眼裏一瞬間便放了光,連傷也顧不上痛了,指著窗邊案幾上的梅花道:“花!好看。”
    李殣有些意外:“你喜歡梅花?”
    誰料傅窈卻搖頭:“不,紅梅不。”
    說完又搖了搖頭。
    李殣明白了,她這是隻喜歡白梅。
    他不知為何,忽然覺出幾分有趣來,雖然無法知道傅窈為何隻愛白梅,但看她努著嘴用力表達自己喜好的模樣,有些可愛。
    他問:“朕可以到那坐會嗎?”
    話剛出口,全宮的人都大驚失色,連他自己都愣了下來。
    一國之主,什麽時候連坐哪都需要詢問別人了。
    但剛剛的話完全便是脫口而出,眾宮人被嚇得不輕,全都跪到地上不敢言語。
    隻有傅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道:“一……一起?”
    ……張嬤嬤在一旁給主子捏了把汗。
    好在李殣似乎不想追究什麽,隻說:“備兩份點心上來,案幾旁再添一把椅子。”
    整個鳳鸞宮瞬間忙起來。
    奏折送過來的很快,天璣海膏生效也很快,幾乎在李殣剛開始批閱奏折的時候,傅窈的膝蓋就不痛了。
    她生性安靜,這會更是乖巧,隻坐在一旁看李殣批改奏折。
    這位年輕的君主似乎很會勞累自己,整個人竟然是削瘦的,坐得端莊筆直,時不時皺起的眉頭更添威壓。
    說實話,傅窈在這樣的他麵前,有些不敢動作。
    她盯著李殣看了會,時間一長便百無聊賴起來,便又望向桌案一角的白梅花枝,再一寸寸往下移,看到了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一隻手。
    那隻手靈活而又有力,手背骨線清晰分明,可惜手的主人似乎正在糾結什麽,筆尖空懸,遲遲不落。
    傅窈順著看下去,目光忽地一顫!
    ……齊州大災,地動三日水源盡斷……叩請聖恩……章太傅呈上……
    這是……這是政安十一年那場齊州民亂的起因!!
    傅窈內心巨震。
    她沒記錯,她絕對沒記錯,就是這一紙奏折,讓章太傅貪賑災晌貪得盆滿缽滿。
    後麵齊州大亂,百姓暴動,屎盆子還被有心人扣到她傅家頭上,父親因此受到很大牽連。
    絕不能容忍。
    對她和她所愛之人不利的事,都絕不能容忍。
    傅窈情緒激動,指著奏折的手都在發抖,可越著急,她越難以說出完整的話:“壞!騙子,是騙……”
    李殣擱下筆,疑惑地看過來。
    後宮女子是不能幹政的,更何況還是因為癡傻而被無數大臣詬病的傅窈。
    張嬤嬤在宮裏多年,最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立即就過來攙住傅窈:“娘娘是否太困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
    傅窈瘋狂搖著頭:“不,不是的。”
    她邊說,邊把被張嬤嬤按住的手抽出來,重新指著奏折。
    這下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了,張嬤嬤著急擔憂,李殣沉聲:“讓皇後說。”
    傅窈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表述這個事,連嗓音都沙啞下來,隻能抓著李殣的手臂,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真摯:“假!假的……信我。”
    李殣微愣,重新看向奏折,一字字對下來,目光越發陰鷙。
    再看一遍,確實有問題。
    就算災情屬實,齊州本地的糧倉儲備數目也和他記憶中的對不上。
    章太傅是太後的人,自然知道太後權傾朝野,趁機撈一筆也不是不可能,有人發現問題也不敢說什麽。
    畢竟誰敢跟太後作對?
    不過好笑的是,這章太傅似乎在齊州呆得太久,消息過於閉塞,不知道朝中部分權力已經回到皇上手中的事。
    李殣驀然笑了。
    他把這本奏折單獨放到一旁,瞬間斂盡眼底的冷意,柔聲與傅窈道:“皇後不用心急,朝堂的事朕會處理好的。”
    傅窈似乎不太放心這樣的回複,依舊看著他,幾近懇求:“……查。”
    李殣點頭:“查。”
    翌日早朝。
    連著晴了幾日,今晨便開始烏雲密布,隱隱有降雪的趨勢。
    李殣示意宮人再添兩處爐子,才輕步出了寢宮。
    海公公及時為他披上大氅,有些心疼道:“皇上其實不用每日過來娘娘這,離您的寢宮太遠了,您上朝早起實在辛苦。”
    李殣;“你多慮了。”
    海不諱歲數雖大,但是是陪著李殣長大的。
    “殣”字,取的是死意,這孩子雖然出生高貴,卻從來沒受到過待見,作為傀儡被推上至高之位,連妻子都是傻子。
    看他一路隱忍至今,海公公是真的心疼。
    李殣也知道海不諱一片忠心,因此並不怪罪他的多管閑事,隻沉默了一路,下龍輦時,忽然說:“皇後的寢宮離朕確實太遠了。”
    海不諱膽顫的心終於懸下來,他憨笑兩聲:“老奴就知……”
    李殣唇角微勾,笑得有些意味深長:“等有機會,朕會將棲月宮改為皇後寢宮。”
    海不諱:“?!”
    棲月宮,是先帝為最摯愛之人專門修建的寢宮,為此不惜推平兩座宮殿,建得精致豪華,後宮所有宮閣相比全都黯然失色,可惜據說那名女子並不願為籠中鳥,自盡於先帝麵前。
    從此先帝荒淫無比,不理朝政不治後宮,才導致太後能有今日權力,也是李殣悲慘幼年的根源。
    那座宮殿也從未有人住過,一直封鎖至今。
    皇上這是……真的喜歡上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