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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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

    白榆定睛細看。

    的確是在西陵王的側臉上有一道傷口,像是尖銳物體劃破後留下的損傷。

    乍一看並沒有什麽。

    畢竟之前西陵王挨了一頓揍,也被打破了麵具,臉上留下損傷再正常不過。

    但細看一眼頓時感覺到了不對。

    即便是求道類的封聖,體魄也遠超四階超凡者……所謂超凡入聖便是脫胎換骨,壽元增長至三百,連生命本源都壯大了許多,區區皮外傷而已,根本不可能血流不止。

    西陵王的屁股挨了一槍,血流了不少,但也不過半分鍾就已經恢複了差不多,他還吃了一枚丹藥,借用藥力加速了內外傷的恢複,偏偏隻有臉頰這一處傷口沒修複,還在流血。

    這就顯得很怪異。

    起初不覺得,現在越看越不對。

    不過一道臉部傷口,為何流血根本止不住?

    白榆直接躍至西陵王跟前。

    後者心頭一跳,瞬間起身拉開往後退出幾十米遠。

    白榆徒手抓起地上一團已經染上色的紅雪,放在指尖揉了揉,沾染著血漬的鮮血中飄出不同尋常的氣息。

    不是氣味而是氣息,血液中藏著某種……

    地劫星走近問:“你要幹嘛?玩別人屁股裏流下的髒東西,不合適吧?”

    “我刺的是他的屁股而不是鋼門和大腸。”

    白榆看了眼地劫星,忽然說:“你知道人在張開嘴的情況下,是不能快速呼吸的嗎?”

    地劫星一愣:“是嗎?”

    他張開嘴,正要試一試。

    然後白榆手疾眼快的抄起一團雪塞進了地劫星的嘴裏。

    後者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雪,瞪大眼睛,差點吐了出來。

    “臥槽……”地劫星蹲在地上想要幹嘔。

    “沒事,隻是雪裏加點血,就當是吃了鴨血粉絲了……”白榆拍了拍地劫星的肩膀問:“你感覺如何?”

    “我靠你!”地劫星想要豎起中指,忽然間卻全身僵硬住了,雙手雙腳開始不聽指揮,從手指頭開始麻痹,他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著蛄蛹起來。

    他意識到了剛剛吃進去的東西有問題。

    “雪……雪裏有毒。”

    白榆點頭說:“的確是有毒……不過更加確切的說,是血裏有毒。”

    他看向西陵王,重複了一遍結論:“你的血裏,有毒。”

    西陵王下意識摸了摸屁股,然後淡淡道:“這與你無關……就算是我的血裏有毒又如何?”

    “不,關係可大了。”

    白榆轉動魔槍:“因為你血裏的毒,我親眼見過。”

    不需要仙人指路的客服把所有事情給他說清楚。

    因為白榆本來智商也不差,隻是沒時間細細調查。

    如今這道血流不止的傷口就像是一道提示,驅散了諸多迷霧。

    他凝視著西陵王,直接一語道破。

    “原來,一直都是你在暗中布局。”

    “伱是太歲化身!”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連凰棲霞眼瞳都微微收縮了少許。

    這個突然得出的結論讓人震驚。

    陰氣環繞的閻羅微微停頓,側過身看向西陵王,他的動作沒有太多變化,但已經生出了應有的警惕。

    現在他不單單要看著白榆,也要盯著西陵王的反應。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閻羅開口問話,聲如青銅鍾

    西陵王是十強之一,是封聖強者,如若他是太歲化身……

    僅僅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讓人頭皮發麻。

    太歲化身滲透到了大夏權力高層,這意味著他能做很多事,也能將其痕跡掩蓋。

    白榆注意到了閻羅司眾的反應,和他猜想的一樣,周邊閻羅司眾人是觀眾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中立單位,都是可以爭取的對象。

    太歲的威脅要大於女邪。

    “可笑……白玉京,你未免想一出是一出了。”西陵王捂著側臉沉聲道:“你有什麽證據?空口白牙……是為了擾亂現場,給自己爭取逃離的機會?”

    閻羅也說:“指證也需要證據。”

    “想要證據?可以!”

    “那我就說給諸位聽個明白!”

    危機重重當前,白榆不慌不忙的徐徐道來。

    “不久之前我和啖槍鬼沽名大戰了一場,他的手裏有一把槍名為相柳。”

    “相柳這把槍擁有可以將人體的血液轉化為劇毒的神秘。”

    “它的效果有兩種,一是讓人麻痹動彈不得,二是會不斷增殖,即便是封聖短時間內也無法完全祛毒。”

    抬起手指遙遙對準了西陵王。

    “這兩種特征,恰恰好對應了你臉上的那道傷口!”

    “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確定,你臉上的那道傷是被相柳槍留下的。”

    西陵王單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側臉,他的血液中的確含有劇毒,這是事實,一查就知。

    剛剛一戰中他也流下了不少血,此時狡辯也沒什麽機會。

    “我的確是中了相柳槍的毒……”

    西陵王承認了:“但這和太歲有什麽關係?我不過是在路上碰到了啖槍鬼,運氣不好,一時大意……”

    “你這句話存在兩個漏洞。”

    白榆直接打斷:“第一個漏洞,啖槍鬼被我洞穿了心脈,本來就是垂死,你為什麽要貿然接近他?還給了他臨死反撲的機會?以你這般謹慎的個性,會沒注意到一個垂死的十凶有多危險?”

    西陵王挑眉:“都說了一時不察,而且啖槍鬼垂死掙紮,知道沒了生機,找我拚命……”

    白榆冷笑:“我把他重創致死,他沒和我拚命的勇氣,反而會盯上你?”

    西陵王咬死了死人不能開口說話這一點:“我是十強,和十凶相殺不是理所當然?他重創的情況,我為什麽要放他離開?”

    他不屑的冷笑一聲:“你僅僅是因為我臉上這道傷口才懷疑我?未免太兒戲了!”

    閻羅作為閻羅司的話事人,他也是掌管大夏刑罰者,對於種種情況自有判斷。

    “指證重罪,大多疑罪從無,沒有證據就不能落判。”

    閻羅道:“僅僅是一道傷口,不能證明西陵王是太歲。”

    然後這句後,閻羅又加了一句:“你可有其他證據?”

    “有。”白榆說:“這就是他話語裏的第二個漏洞了。”

    “傳聞你向來喜好佩戴金麵行走天下,這既是你的招牌,又是你的特征。”

    “可你能否回答我——為什麽你戴著的麵具完好,相柳槍卻能傷到你的麵皮?”

    這時所有人方才想起來。

    在之前的一戰中,西陵王的金麵是完好無損的。

    他的傷口是在金麵破碎後方才顯露出……也就是說,他的麵具沒壞之前,就留下了這道傷口!

    西陵王心頭一凜,沒想到還有這麽一道漏洞,這該怎麽解釋?

    他強自鎮定,似笑非笑道:“不過是……”

    “你是想說自己忘記戴麵具了,還是想說中途換了一副麵具?”不等對方辯解,白榆給他找了理由。

    白榆淡淡道:“如果是換了,就把壞掉的麵具拿出來給大家瞧瞧,就算是壞了,總該會有碎片吧?”

    “如果說忘記戴了——那可真是奇怪,你西陵王佩戴金麵行走天下,無人知曉你真實麵目,卻偏偏在趕來這裏的路上,忘記戴了麵具,甚至讓十凶裏的啖槍鬼看到了你的臉?”

    即便是給自己開脫也需要講個基本邏輯,你西陵王金麵幾乎從不離身,天下無人知你真麵目,今日特意前來阻攔凰棲霞和白玉京,又怎麽可能會把麵具忘戴上?

    當真這麽說,那就像是小孩子吵架在撒潑耍賴。

    白榆繼續追擊道:“如果你無法解釋清楚。”

    “那不妨聽一聽我的推測?”

    “你就是太歲化身,鳳凰台和今日我們的所有遭遇都是你在暗中布局。”

    “你和啖槍鬼見麵的時候,不佩戴金麵,是因為戴上就會被認出來身份。”

    “你之所以被啖槍鬼所傷,是因為啖槍鬼剩下一口氣去找了你,希望你能救他一命,但你拒絕了!或許是救不了,或許是不想救,總之,你和他有過短暫交手,卻不慎被留下了一道傷疤在臉上。”

    “你自然不會在意這道小小的傷口,因為戴上麵具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受過傷。”

    “可惜……你中了相柳之毒,看似不過是小小的偏差,卻最終暴露了你的身份。”

    “如果你沒能中毒,我或許沒辦法打碎你的麵具,原本我對你的長相也不感興趣,更不會看到那道傷疤。”

    說到這裏,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然後笑了笑:“你的下一句話肯定是……”

    “你的這些都是猜測。”西陵王冷冷道:“就憑一道傷口,一張麵具就在懷疑我?你未免……”

    “懷疑就夠了。”白榆淡淡道:“你以為這裏是哪裏?法庭嗎?”

    “我不需要舉證,因為隻要你沾上了這個疑點,就自然會有人去搜集證據。”

    “你或許能在今天把啖槍鬼的屍體處理的幹幹淨淨,但在這之前的所有布置呢?”

    “你能把所有一切都處理幹淨麽?”

    “但凡走過就必然留下過痕跡。”

    “你借用十強和封聖身份掩護下做的布置肯定不在少數吧?”

    “這些東西,遲早有一天會重現天日的。”

    沉默的廢墟上,隻有白榆的聲音在回蕩著。

    “我乃神策府主……大夏新生代第一人。”

    “以我的人脈,發動神策府聯合武聖閣對你進行徹查,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西陵王,你搞錯了一點,我從來不需要證明你就是太歲。”

    “我隻需要讓你的邏輯無法自洽,讓你的真實身份被質疑。”

    “接下來的事,會有人替我去完成。”

    “任南北盯著你和你的家族已經很多年了。”

    “當你被懷疑是太歲化身的那一刻……需要自證清白的就是你自己了。”

    他一字一句,一句一頓的通過言語進行施壓。

    “你要麽選擇順從到底,什麽都不做,接受調查、問詢、召見甚至審判;要麽幹脆撕掉你那張偽裝的麵皮,當眾顯露出你的真實的醜惡模樣來。”

    白榆投去諷刺的目光。

    “你是不是以為隻有自己才懂得陽謀?”

    “大勢壓人的精髓在於借勢,之前我不清楚太歲是誰才會處於被動。”

    “別以為我會一直乖乖站著挨打。”

    擲地有聲的同時,露出諷刺而快意的冷笑。

    “不論你選擇哪一者,其實也沒什麽區別了。”

    西陵王冷冷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閻羅司必定會調查啖槍鬼的死因,現在你和我同樣都是被監視的對象。”白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你若是走了,就會被閻羅司盯上。”

    “我若是不走呢?”

    西陵王也在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怎麽走,情況很糟糕。

    蓋因從他被白榆識破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從棋手變成了棋子,被拖入了楚河漢界。

    以身入局的代價就是隨時可能會被其他棋子吃掉!

    怎麽辦?

    他暗暗思索著,心想這時候還是不能動。

    如果主動逃跑就會被閻羅盯上,逃走就意味著心裏有鬼。

    按兵不動才是正確的。

    是的,隻要等羅睺抵達……等羅睺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然後他的想法再度被預判了。

    白榆輕飄飄的說道:“我知道你在等羅睺。”

    “而且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一旦羅睺來到這裏,我就會把你指證為太歲。”

    “到時候他放不放這一箭殺你,就看天意了!”

    看天意,看運氣!

    也是看自己賭沒賭對!

    如果不是太歲化身,自然沒什麽可怕的……羅睺還不至於對無關的封聖下手。

    西陵王當然不敢賭!

    他就是太歲化身。

    那是一把絕世禍弓,動手除魔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雖然羅睺未必能識破他的偽裝,但經過指證後,他萬一會進行辨認呢?

    說到底,還是一個萬一。

    太歲當棋手時間太久,是舍不得將自己也壓上棋盤的。

    凰棲霞的死是他謀劃已久的結果,但如果搭上了自己,即便得到了這個結果也是得不償失!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霸者臨走前的那句警告。

    ——莫要因小失大。

    原本是不以為然。

    如今卻是**裸的打臉。

    勿謂言之不預也!

    那些不在意細節的人,最終一定會落敗於細節上!

    他怎麽都想不到,僅僅是因為相柳槍留下的一道傷口,卻成了他被識破身份的催命符,逼得他不得不逃命!

    西陵王深吸一口氣,對著閻羅一抱拳。

    “本王有話要說……”

    短暫停頓。

    “告辭!”

    流光一閃,他直遁百裏外。

    閻羅沉聲道:“不打自招……這個西陵王有鬼。”

    語畢,轉身緊隨而去。

    兩位封聖皆去。

    白榆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鎮定的態度崩解,立刻轉過頭抓住凰棲霞:“快走,去蓬萊!”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