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羽和靈詩劍到食堂時，裏麵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從窗口到門口。兩人隻得排到隊伍最後麵，慢慢往前挪。
    “你今天早上就到了公司……”張子羽與靈詩劍問道，“所以你是從家裏直接飛過來的？”
    “不是，坐車來的。傻子才會飛……”靈詩劍回道，她忘記自己那天非要飛回去了，“我昨天晚上就到江州了，然後住了一晚酒店，今天早上坐出租過來的。”
    她又吐槽，“唉，出租好貴哦！！花了我五十幾塊大洋！”
    “你可以坐網約車，會便宜一點。”
    “我還不會操作。”
    張子羽回頭去看靈詩劍，他在這個年輕漂亮的小女生身上看到了跟不上時代的老太太的影子。
    “昨晚聊天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在家陪弟弟玩遊戲嗎？”他問道。
    “確實在陪靈飛宇打遊戲……”靈詩劍眨眨眼睛，“就是沒在家而已。”
    張子羽回身，跟著隊伍往前走，沉默了一會，他幽幽說道“所以……你還沒辦理入職對吧？你還沒有飯卡！”
    “吃了飯再去辦，問題不大。”靈詩劍道。
    “可是，吃飯要飯卡，你沒有飯卡，怎麽吃飯呢？”張子羽從褲兜裏取出飯卡，兩指夾著，舉起來，示意給靈詩劍看，“還好我有飯卡，我有飯吃……”
    “唰！”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手指一空，轉頭去看，飯卡已經不見了。
    轉身，便見靈詩劍拿手指夾著一張飯卡，跟他的姿勢一模一樣，潔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啊晃，她笑眯了眼“現在，我有飯卡。有些人沒有！”
    “啪！”
    張子羽伸手去搶，果然抓了個空。
    “呀，速度挺快嘛！”靈詩劍讚道。
    張子羽看了看靈詩劍，識趣地轉身，不再自取其辱。
    人家修仙的……
    “前麵的……”但靈詩劍還是不放過他，語氣很囂張，“沒有飯卡那個，趕緊的，後邊去。飯卡都沒有，還想吃飯？”
    張子羽懶得理她。
    靈詩劍就一溜煙跑到他前麵去。
    她站在前麵，雙手背在身後，抖著腳，馬尾辮跟著抖，於是就算隻有一個背影，也能讓人看出她的嘚瑟。
    張子羽看著這個背影，目光越過七年，看到了高中食堂那個背影。
    他說道“沒有公德心，還插隊！”
    前麵的女孩搖晃著小腦袋，可可愛愛的，又回身來挑釁“我就是沒有公德心，你咬我呀！嘿嘿，但是有人沒飯吃……”
    隊伍慢慢往前挪，到窗口前，靈詩劍拿了張子羽飯卡打了飯，端著盤子走到一邊，站著，笑著，滿臉都是“快來求我呀！”
    但張子羽不理她，他直接探頭進窗口，臉上露出陽光笑容，與打飯阿姨笑道“哎呀，阿姨，不好意思哈，我今天忘帶飯卡了……”
    “哦，是你啊？”很顯然，打飯阿姨記得這個幹淨帥氣的小夥子，她不僅給張子羽打了飯，還多盛了半勺肉，又道，“沒事，明天補上就可以了。”
    靈詩劍呆呆地看著張子羽端著飯盤轉過身來，盤子裏的菜比她盤子裏多了將近三分之一。
    她傻了“這樣也可以？”
    張子羽瞥她一眼，眼裏有九分得意。
    “這就叫帥能當飯吃！”
    “哼！”
    吃了午飯，張子羽帶著靈詩劍在廠區轉了轉，散散步、消消食、曬曬太陽。
    差不多兩點的時候，他將靈詩劍帶去人事部，讓她自己辦入職——主要是辦張飯卡，因為她會在這邊待很久，有飯卡會方便一些。
    張子羽自己則回了精軋車間辦公室。
    下午的上班時間是兩點半，他進辦公室的時候，大部分同事都還在休息，辦公室裏很安靜。
    他輕手輕腳到自己的位置上，將筆記本放到桌麵上，打開，但，什麽也沒做，就呆呆地看著。
    張子羽是一個擅思的人，不然也不會三年時間就混成了公司骨幹，但正是因為擅思，所以，靈詩劍回來之後，他時常陷入混亂之中。
    總是，想得太多了。
    她確實是去修仙了。
    修仙，令人神往而細思極恐，但之前已經對他的世界觀造成了毀滅級打擊，此時先放下不理。
    他現在想的是另一個問題她為什麽要回來？
    她的目的其實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他。但是，說到底，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清白白的、往祖上查十八代都是農民的普通人，有什麽值得她圖謀呢？
    修仙者……凡人……
    七仙女與董永？三聖母與劉彥昌？織女和牛郎？
    那樣的故事怎麽想怎麽不合理。
    進而推論，他的生活、他的事業、他的未來會因此變成怎樣？
    他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靈詩劍、靈詩劍、靈詩劍……
    他閉上眼睛，她的笑顏在眼前轉啊轉，宛如七年前在高中校園時一樣；但忽然，那個冷傲如霜的背影、鋒利如劍的氣勢，又出現。
    兩張臉不斷回轉，他分不清哪一張臉是真的。
    “你變了嗎？你在偽裝嗎？”他喃喃道，“哪一個是真的你？”
    “你果然認識新來的靈總！”付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張子羽睜開眼，時間過了兩點半，辦公室裏熙熙攘攘熱鬧起來，都開始工作了。
    付傑的座位就在邊上。他剛剛起來，臉上還有衣服褶皺壓出來的紅印，他看著他，滿臉八卦。
    “噓噓……”他調笑道，“說說，你們是什麽關係？”
    “同學關係。”張子羽回道。
    “同學關係？”付傑不信，“沒點其他故事？”
    張子羽搖頭。
    “聽說她幫你拿下了新項目？”
    張子羽不答，隻道“好過讓呂毅負責，對吧？”
    “那肯定……”付傑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歎道，“管理部那班人，真的越來越過分了！都不知道以後怎麽辦才好。”
    張子羽建議道“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去隔壁。據說鋁業的工藝比鋼鐵要簡單，我們過去，還不是嘎嘎亂殺……”
    “哪有那麽容易！”付傑搖頭，他起身戴上安全帽，又提著他的水杯，“不管如何，恭喜你拿下新項目，這次搞好了，前途大大的。”
    “搞好？”張子羽苦笑，“手撕鋼這個東西，國際前沿技術……是福是禍還說不準。”
    付傑拍了拍張子羽的肩膀，轉身出辦公室，下車間去了。
    甩開靈詩劍的影響，張子羽打開上午從張賽那裏拷貝來的文件，認真研讀起來。
    看了不知道多久，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他回神，看過去，果然是靈詩劍在那裏。
    她嘻嘻笑著，見他看來了，抬手來向他揮了揮。
    這讓張子羽有一種極強的既視感，大約就是高中時候，隔壁班的女生來教室找班上同學，就是這樣。
    他忽然反應過來，她肯定是故意做出這些姿態，為了勾起他們之間共同的記憶。
    這就像社交時，會說雙方都熟悉的東西。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直接可以進來。
    靈詩劍便“噠噠噠”的跑進辦公室，來到他邊上。
    “飯卡辦了嗎？”張子羽拉過付傑的椅子，讓她坐下。
    “當然！”
    “那把我的卡還我……”
    靈詩劍嘟了嘟嘴，但還是把張子羽的飯卡丟給了他。
    “找我有什麽事？”張子羽又看了看靈詩劍，問道。
    “沒事就不能找你？”
    “你就沒事做嗎？”張子羽問道。
    “沒有啊！”靈詩劍認真點頭。
    張子羽看著靈詩劍的樣子，沒有再問。
    他知道，她其實有事做，她也正在做她的事……
    “我有事，我很忙。”他給她指了指筆記本裏的資料。
    靈詩劍揮揮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不會影響你的。”
    “好……”張子羽點頭，便繼續看自己的資料。
    靈詩劍趴到桌子上，歪著腦袋看著張子羽，好一會，她發現張子羽被她看得無法集中注意力，根本沒在看資料，隻好移開視線。
    但不看張子羽，她就感覺無聊了，於是沒多久，她取了手機。
    “tii！”
    再過一會，“yu&nbp;have&nbp;been&nbp;!”
    張子羽在看資料，時而會拿出紙筆計算和做筆記；靈詩劍在玩遊戲，輸了一把又一把。
    中途付傑回來過，但他剛剛走到門口，看到自己位置上的靈詩劍，又悄悄退出去了。
    也不知道靈詩劍拿到首勝沒有，但這一下午總算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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