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羽這房子，結構跟對門靈詩劍那間相差不大。
    進門是客廳，客廳分左右，左邊區域，與廚房相連，右邊區域，與陽台相連。
    靈詩劍那邊，左邊區域擺放了飯桌，即是飯廳；他這邊，他不做飯，沒有在家吃飯的需求，左邊區域就被改造成健身區，那裏有各種家用型健身器材。
    右邊區域，靈詩劍剛來，還沒有購置家具，就是空蕩蕩的；而他這邊，根據他的需求，裝修了沙發、茶幾、電視、投影壁之類的東西。
    他從靈詩劍那屋出來，轉身開門、進自己屋，隨手把筆記本放到玄關的鞋架上，換了涼拖後，往屋內走去。
    穿過客廳，他來到兩間臥室之間的過道，在這過道上方，有一個家用型單杠，他輕輕一跳，伸手抓住單杆，然後，就那麽掛在了單杆上。
    他掛在這裏，從房門，向外看。
    房門是關著的，但他的門對著靈詩劍的門，他掛在這裏往外看，仿佛能看到對麵正在吃飯的靈詩劍。
    也仿佛能看到她也在看他。
    他們隔著兩堵牆，對視著。
    如果是七年前，張子羽無比確信靈詩劍喜歡自己，甚至，她崇拜自己，她的美貌臣服於他的智慧之下；
    但七年後的今天，他就十分不自信了。
    人心易變。
    何況，她還是個修仙者。
    修仙者是怎樣的？他完全不知道。
    他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此次回來，一定抱著某種目的！
    而不論她還喜不喜歡他，不論這種目的是好是壞，他都承受不起。
    因為男女關係的前提是平等，各種意義上的平等……
    “你以為你接受的是誰的愛？一個天神的愛！”
    他承受不起。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他，害怕！
    他今天衝動、想離開蜀山公司，未必就沒有在公司看到了靈詩劍的原因。
    “唉……”他歎息一聲。
    怎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呢？
    “我到底該怎麽辦？”他再一次思索這個問題，
    “跑路嗎？可是又怎麽跑得掉？她是修仙者，是神仙，是大宗門弟子……
    “接受她？看她到底想做什麽？可那一定是一個我承受不起的黑暗漩渦。
    “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除非……”
    他眼裏忽然閃過一道精光，手臂用力，拉了一個引體向上。
    “修仙者，我借由她，也踏上修仙之路……”
    “……若是神仙眷侶……”
    落地，他脫去衣服，丟到沙發上，赤著肌肉分明的上半身，一鼓作氣，連拉了五十個引體向上。
    罷了，他又到健身區域的跑步機上，勻速跑了半個小時……
    健身完，又洗澡、洗衣服，時間過了九點。
    張子羽隻穿一條褲衩，端著一杯水，坐到窗邊的搖椅上，看著外麵黑暗，思考人生。
    正常時候，他應該是坐在這裏玩手機，打遊戲、看電影、刷短視頻、欣賞夜景，之類；但自從靈詩劍回來，他就隻剩下呆坐了，因為他的未來變得跟眼前的黑暗一樣了。
    一邊思考一邊喝水，等喝完了水，時間也就差不多了，他收拾著心情起身，回了主臥。
    關了燈，蓋上小被，借著健身之後的疲憊，他很快睡了過去。
    窗外照進來溫暖的光，灑在身上，讓人暖洋洋的。
    “子羽？子羽？！”
    有個細膩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聲喚，張子羽從課桌上爬起來，眯著眼睛，看到身邊的是靈詩劍。
    她穿著白色t恤，散發著青春活力，還有著嬰兒肥的臉蛋上是陽光般的笑容，潔白的小牙齒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很可愛。
    “詩劍？”他迷糊著，問道，“要上課了嗎？”
    “不，你該去死了！”
    另一邊忽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他轉過頭看去，看到烏雲下，窗台上，也坐著一個靈詩劍。
    她一襲殷紅古裝，血液一般，倚靠著一把泛著寒光的劍。她微仰著臉，鳳眼睨視，氣質冷傲，讓人生畏。
    “詩劍？”他問道，“你回來了？”
    “是的！”靈詩劍冷聲道，“我回來了，要帶你走！”
    她伸手過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起身往外飛。
    “不，子羽！”
    白色t恤的靈詩劍抓住他另一隻手，不想他被殷紅古裝的靈詩劍帶走。
    但……
    “嘩啦！”
    白衣詩劍力弱，根本抓不住他，他被紅衣詩劍拽著，撞破窗玻璃，飛出了教學樓。
    “子羽……”
    白衣詩劍在窗邊呼喊他。
    他回頭看，陽光灑下，每一片破碎的玻璃都閃著耀眼的光，魚鱗一般，叫他看不清白衣詩劍的樣子。
    “叮叮叮……”
    他仿佛聽到了玻璃碎片在響。
    “叮叮……咚咚咚……”
    有人在敲玻璃！
    張子羽醒過來，睜開眼，入眼的是黑暗，沒有陽光，此時還是深夜。
    “呼……”
    他輕吐一口氣，摸到床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不過淩晨一點零三分。
    “咚咚咚……”
    輕敲玻璃的聲音又響起，張子羽悚然一驚“誰！”
    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他從床上坐起，半蹲，握緊拳頭，拿了個拳架，向聲音來的方向看去。
    床邊窗戶，窗外，正有一個長發女人在那裏敲著窗玻璃，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而這裏，是九樓！
    “鬼？”
    張子羽腿軟了一瞬，差點跪了下去。
    但他凝眸細看，借著街道照上來的微微路燈光，在淡淡黑暗中，看到那人果然是靈詩劍。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汗水，沒好氣罵道“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裏扮鬼嚇人，很好玩嗎？”
    正準備下床過去，才發現自己隻穿了褲衩，又套一條沙灘短褲。
    打開窗，便見靈詩劍在上下打量自己，嘴角帶著一些意義不明的笑，讚道“看來都有健身哦，身材練得很不錯。”
    這讓張子羽後背發涼，頓感遭遇了女色魔。大晚上的，又有些冷，他不自覺抱緊了胸。
    “你這是幹嘛？”他皺眉問道。
    “我睡不著。”靈詩劍攤手道。
    她披散著頭發，柔順青絲一直到背，有著令人羨慕的發量和發質；又穿著睡衣，上衣下褲，白色，上麵印了很多小小的皮卡丘。
    其實，她這個樣子，倒是很有一些都市小女生的樣子。
    如果，她沒有坐著一把劍飛在九樓外麵，沒有半夜敲響一個正常成年男性的窗的話。
    “可是我睡得很香啊！”張子羽一整個大無語。
    “因為都是你害的！”靈詩劍白了一眼張子羽。
    “？？？”張子羽滿頭問號，“關我什麽事？”
    “哼！”
    靈詩劍更過來一些，站起來，抬起腳，準備走到窗台上。
    她大約是直接從床上飛過來的，穿著睡衣睡褲，卻沒有穿鞋。便見她赤著那一雙小巧可愛、潔白如玉的腳，如天仙降臨世凡塵一樣，要踩到那窗台上去。
    張子羽看著那隻腳，心裏隻道是可食用級、是藝術品級，卻皺眉道“髒！”
    靈詩劍鳳眼瞥他一眼，伸出修長手指，打了個響指，便有細小如牛毛的劍氣出現，“撲簌簌”如風一般，將窗台吹得幹淨了。
    “6！”張子羽佩服，“你是會使用劍氣的。”
    “這是我師傅的獨門劍法，春風化雨。”
    靈詩劍的腳踩在窗台上，收了劍，腳尖一踮，又轉過身坐下，她靠著窗、抱著劍，看著遠處。
    “我說，你要不要進來？”張子羽看著靈詩劍，感覺她是從夢裏走出來的一樣，是那個紅衣詩劍，他生怕她伸手將自己拽出去，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又勸道，“大半夜的，你這要是被人看到了，不得給你拍下來發網上去。標題就是，某女子偷情被抓，慌不擇路，穿著睡衣掛在了九樓窗外……”
    靈詩劍沒管他，她抬頭看著天空，自顧自說道“我記得你很喜歡星星。”
    當年他們經常坐在校園操場上看星星。
    張子羽跟往天上看一眼，黑漆漆的天空中什麽都沒有，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這邊工業區，霧霾嚴重，看不到星星。”他回道，“要清平那邊，一到晚上，滿天都是星星。”
    靈詩劍的小腦袋擱在窗玻璃上，她與張子羽道“我感覺你很怕我。”
    “確實！”張子羽在心裏道。
    “我怕你做什麽？”他笑著回道。
    “我也不知道……”
    這就是她睡不著的原因。
    他們一個在窗外，坐在窗台上；一個在屋內，站在窗邊。
    他們隔得很近。
    但他們一個不能出去，因為他不會飛；一個沒有走進去。
    其實隔得很遠。
    他們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半夜，直到張子羽打了兩個噴嚏，靈詩劍才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