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弱病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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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次去的時候,喝的是不是那花顏月貌茶?”走出一段距離之後,葉遠舟才問杜若。
    杜若點點頭:“應該是的,我那天也是叫夥計推薦一種茶,最好是有鬆州特色的,那夥計就給我上了一壺茶,茶湯顏色比尋常茶水更濃鬱一些,也略顯渾濁。
    方才出來的時候,我也借機瞥見了一旁女客桌上的茶杯,與我那日喝的十分相似。
    當時我並不知情,隻當是鬆州特色的茶湯,並且價格也很公道,所以並未起疑心。
    現在想來,那茶湯裏麵恐怕另有文章。”
    “我過去也不曾知道,平城縣內還有這樣一位神秘的茶樓老板。”葉遠舟的神色也比早上剛出門的時候要嚴峻了許多。
    “是啊,隻是不知這位老板,與那日抬轎的歹人口中所說‘坊主’,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杜若想起那天的遭遇,忍不住又是一陣汗毛倒豎的後怕,不過看了看走在自己身邊的葉遠舟,內心裏的不安又退去了幾分。
    兩個人向前走了一段路,迎麵就看到一個黑麵漢子匆匆而來,與葉遠舟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個人差一點撞在一起,把杜若嚇了一跳。
    葉遠舟卻很淡定,與那黑麵漢子錯身而過之後,一言不發走出一段路之後,拉著杜若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之後便在杜若吃驚的目光中,手一抖,抖出一張字條來。
    “這……”杜若看著那字條,一時反應不過來。
    葉遠舟一邊展開字條,一邊對她說:“方才那黑臉的,是我的人。”
    這一點杜若倒是並不感到意外,上折衝府臥虎藏龍,一點不稀奇,她隻是覺得方才兩個人一打照麵就分開了,這麽短的時間內,他們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傳遞了消息。
    葉遠舟迅速看完,將字條重新塞回袖子裏,示意杜若加快腳步:“我們得抄個近路回去,你想要找的東西找到了!”
    杜若對平城縣裏的路線並不熟悉,趕忙加快腳步跟著葉遠舟。
    她想要葉遠舟幫忙找的東西,無非是卷宗格目和與“白無常娶妻”相似的屍首。
    若是卷宗格目,大可光明正大地送去都尉府,畢竟不論是平素就代管州中許多刑獄案件的葉遠舟,還是自己這個剛剛上任的司馬,調閱卷宗格目都是理所應當的。
    能夠這麽隱秘,恐怕就是“白無常娶妻”的屍首了!
    想到這個,她不禁來了精神,腳底下也走得更有勁兒了。
    過去每每協助驗屍查案,總有人在私底下指手畫腳,評頭品足,現在自己是堂堂鬆州司馬,著手調查懸案,尋找真相,看看誰還敢有什麽非議!
    她倒要看看,這通體雪白的屍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一路上杜若很默契的並沒有詢問太多,畢竟葉遠舟的不下向他傳遞消息都那般隱秘,背後緣故不難猜測。
    在葉遠舟的帶領下,兩人在一番七拐八拐之後,竟然繞到了都尉府的後門,葉遠舟叫開門,帶杜若進去,這才把袖中字條摸出來遞給她看。
    杜若這一看,不禁驚歎這上折衝府的探子果然不同凡響,這麽短的時間內,竟然還真被他們找到了另外的一起“白無常娶妻”。
    這一次發生怪事的是距離平城縣較遠的原川縣,此地與平城縣一樣同屬鬆州地界,大約半月之前有一個失蹤許久的女子被人發現了屍首,和之前平城縣城外的一樣,也是從頭到腳雪白一片,毫無血色。
    原川縣的縣衙早就聽說過平城縣這邊的那一樁怪事,覺得晦氣得緊,就想要把那屍首盡快焚燒了事,就一律按照“白無常娶妻”來解釋作罷。
    無奈這一次原川縣死了的卻不是什麽尋常的村姑,而是縣裏一個富戶家的女兒。
    原川縣令想要敷衍了事,死去女子的爹娘卻是不肯這麽稀裏糊塗作罷的,堅持要一個說法,不能讓自己女兒死得不明不白,不能沒有歹人受到律法懲處。
    可是原川縣令自認是給不了什麽說法,畢竟有平城縣的先例擺在那裏,偏偏他又得罪不起這富戶,隻得想辦法穩住對方,希望盡量拖一拖,拖到那家人沒法子,自己放棄。
    於是女子的屍首就被暫時保留起來,但縣衙上下對此事諱莫如深,連提都不提,就希望所有人都能盡快忘掉此事。
    但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加上那女子家中一直都沒有放棄討要說法,於是便很快叫上折衝府的探子打聽了一個清清楚楚。
    探子瞧著原川縣衙的態度如此含糊不清,怕大張旗鼓回去稟報葉遠舟會打草驚蛇,讓那本就怕事的原川縣令急急忙忙處置了女子的屍首,這才選擇暗中傳遞消息,一邊殺那縣令一個措手不及。
    杜若大喜過望,不過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家當都跟著仆從在路上,眼下還沒有到達,原本她特意收拾在行李裏頭的那一包趁手的工具自然也是指望不上。
    她隻好讓葉遠舟做出發的準備,準備自己到平城縣衙去一趟,找那邊的仵作借幾樣工具。
    她把自己的想法同葉遠舟說了,正準備離開,就被葉遠舟一把拉住:“你不能這麽去。”
    “葉兄不必擔心,去別處我需要顧忌一二,去平城縣衙應該還是穩妥的。”杜若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獨自外出的安全問題。
    結果卻見葉遠舟笑著對自己搖搖頭,掏出帕子遞了過來。
    “你好歹是鬆州府的司馬,著男裝還是著女裝去平城縣衙都沒關係,但是眉毛和那顆痣還是擦一擦比較好。”他忍著笑對杜若說。
    杜若這才想起來,自己臉上那兩條黑毛蟲,還有葉遠舟在早上臨出門之前的“錦上添花”,頓時失笑,接過帕子請婆子給自己端了點水來,把用炭條描上去的部分都擦洗幹淨,這才匆匆出發,去縣衙借工具。
    雖然說司馬是個閑職,並沒有什麽固定的管轄權,但畢竟官位擺在那裏,即便是鬆州這樣的一個下州,堂堂司馬也是從六品上的朝廷命官,縣令見了她都得客客氣氣,更別說是縣衙的那幾個仵作了。
    可是仵作的態度固然很好,杜若卻很是頭疼。
    那店小二說得還真是一點不誇張,這幾個仵作若是非要找一個詞來形容他們,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裏就隻能想到四個字——“老弱病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