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脾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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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皺起眉頭,扭頭朝殮屍房外頭瞧了瞧,似乎有些猶豫,又很快把目光收了回來。
“有什麽問題?”葉遠舟察覺到她的異狀,立刻開口問。
“倒也沒什麽,就是這女屍需要驗身,這事本應該找個穩婆來做,這樣更加穩妥。
但是眼下恐怕不大合適,一來是這石家小姐雲英未嫁,被人擄走不知所蹤,這麽久之後又被發現死得蹊蹺,這已經惹了許多風言風語,就連唐縣令都相信什麽‘白無常娶妻’的荒唐傳聞。
若是這個節骨眼兒,冒然找來穩婆,萬一真的查出什麽事情來,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麽說法。
眼下已經可以確定事有蹊蹺,之前究竟對方什麽來頭,什麽目的,尚不可知,萬萬不能打草驚蛇。
所以猶豫之後,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由我親自來做吧,好歹我也是個女子,也沒有什麽不妥。
若真有什麽詭譎離奇,我沒有辦法判斷的,那明日天亮了再叫穩婆來,咱們也有機會把這屍首遮擋遮擋。”
“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葉遠舟對她的考量表示讚同。
杜若笑了笑:“還是那句話,呆會兒別被嚇著就行了!”
葉遠舟失笑,照理來說,自己堂堂武狀元,又是軍中的都尉,被一名女子這樣講,應該感到惱火才對。
偏偏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好奇,好奇這個能夠提筆做文章,勝過一眾男子高中探花的姑娘,在麵對這樣一具詭異屍首的時候,還能有哪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杜若向來做事爽快,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耽擱,她先給石家小姐的屍首小心翼翼驗了身,皺了皺眉,又摸了摸那隆起的小腹,拈著那柄纖巧的袖刀,從屍首胸口下方一直到下腹部,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石家小姐的皮膚又幹又脆,就像一張紙,被劃開的皮膚和下麵的肉微微向外翻開,鋒利的袖刀刀刃讓那斷麵顯得格外平整,整齊的皮肉斷麵沒有一絲血跡。
杜若的視線落在刀口處,若有所思。
殮屍房老管事的準備還是比較周全的,周圍的那幾盞燈給杜若帶來了充足的光線,讓她能夠看清那女屍的腹腔之中究竟是怎樣的狀況。
“這石家小姐依然是處子,我原本見她腹部微微隆起,還以為是珠胎暗結,現在這麽一看,竟然比我原本以為的還要古怪。”
她小心翼翼地指著女屍的腹腔對葉遠舟說:“她不光皮肉之中不見半點血跡,就連腹中髒器也是同樣慘白不見血色。
葉兄看這裏,看到這個肋骨下麵的龐然大物了麽?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葉遠舟俯身順著杜若所指的位置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個顏色猩紅的碩大髒器,與周圍其他蒼白沒有血色的五髒六腑形成強烈對比,讓人很難不一眼就看到它。
“我確實看不出這是何物。”他皺眉搖搖頭。
“這是石家小姐的脾髒。”杜若語氣篤定地說。
“脾髒?”葉遠舟有些驚訝,下意識朝自己肋骨下的位置摸了摸,“脾髒竟然有這麽大?”
“非也。”杜若搖搖頭,“尋常的脾髒不過是比雞卵略大幾分而已,並不會如此龐大。
這位石家小姐就是因為脾髒異常龐大,竟然將腹中的五髒六腑都擠得移了位置,這才讓她的小腹隆起。
她似乎已經流盡了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所以才會慘白到這般地步,但是葉兄看這裏。”
杜若用那袖刀輕輕在碩大的脾髒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一絲血液竟然從那刀口處緩緩滲了出來。
“這……”葉遠舟有些吃驚,下意識看向杜若,希望她能夠幫自己解惑。
杜若搖搖頭:“我也不知為何會有如此怪事,屍體皮肉之中不見血色,死去這麽久脾髒之中卻依舊有未凝固。
還有這碩大脾髒,完全與醫理不合,按說一個人若是脾髒脹大到這種份上,隻怕是早就暴斃而亡了。”
“我雖不懂醫理,但卻是見過血的。”葉遠舟看著那刀口處微微滲出的血液,“人血不應是這種顏色,應更濃更深許多。
這血看著稀薄,而且顏色猩紅,離這麽近也聞不到半點血腥氣。”
杜若也有這種感覺,這不是她第一次動手給屍首開膛破肚,以往若是死去時日尚短的,難免會撲麵而來濃重的血腥味兒,今日這石家小姐的屍首不僅沒有血色,甚至湊近了也聞不到那猩紅血液半點氣味。
她又湊近了,想要仔細嗅一嗅,身子剛剛俯下去,就被身後的葉遠舟拉住。
“當心!”他對杜若搖搖頭,“來的時候,那衙差不是說他的族親就是因為負責送這女屍到殮屍房來,結果回家之後便離奇暴斃?
萬一是這屍體上頭有什麽蹊蹺,你湊這麽近不大穩妥!”
杜若被他忽然這麽一拉扯嚇了一跳,聽了葉遠舟的擔憂後,趕忙擺擺手:“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方才你也聽殮屍房的老管事說了,石家因為不願意自家女兒死得不明不白,找了人幫他們處理屍體,避免屍體早早腐爛。
石家小姐的屍體也看得出來,是有被清理過的,那也就意味著,這個過程中不止那一個送屍的衙差接觸過這具屍首。
那這麽多天過去了,為何沒有聽聞其他人也突然之間七竅流血暴斃的?
若真的有這麽邪門兒,那麽恐怕石員外和石夫人也早就沒有命了!”
葉遠舟眉頭一鬆,意識到的確是杜若說的這麽個道理,這才放開手,笑道:“你說得對,是我冒失了。
不過既然如此,那衙差的暴斃也一定另有蹊蹺,否則好端端一個人,離奇死亡,又是與石家小姐古怪的屍首有關,為何他的家人卻不聲不響?
我看有必要弄弄清楚。”
“我正有此意,”杜若重新俯下身,“不過在此之前,我還得先弄弄清楚,這石家小姐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小心翼翼湊近那碩大的脾髒,在刀口的地方嗅了嗅,隻覺得一絲若隱若現的馨香鑽進鼻子裏麵來。